大家怕歪嘴出事,，都說要防著，說歪嘴喜歡我，與我走的近,，由我來陪兩天,，可我一個不懂事故,，未經(jīng)感情的小毛孩,，能做些什么呢,？開始兩天,，我說什么,，他也不言語，靜靜的發(fā)呆,，靜靜的讓我心慌,、心怯、害怕,，我只能看著他不要尋短見,。那段時間弄得我也整天提心吊膽的,，他有一點(diǎn)動靜，我都會睜大眼看著他,，耳朵豎起來聽他的動靜,。
歪嘴整天低著腦袋想心事，心都快撐破了,，卻不從嘴里釋放一個字,，這樣會被憋死的。
守著一個大活人,，如同一個石雕,，一個死人，太無聊了,，實(shí)在閑得心慌,，沒心沒肺地勸她說：“她瘸了腿，有啥好的呀,！”說完這句話,，我自己想抽自己的嘴巴，王姨對我挺好的,，給我們做飯,，尤其是有好吃的緊著我，領(lǐng)著我,，我感冒了伺候我……這一琢磨,，我也想王姨了?？赏嶙靽@息一聲說：“碎慫,，你不懂?！?p> 歪嘴終于開口了,，說了六七天來第一句話。
“哎,，到手的葡萄丟了,，剛嘗到甜頭，有個希望,，有個朌頭,，就突然又沒了，這份失落,，讓人多難受,，心里多酸啊,！”
歪嘴終于說話了,，能打開他的心肺,，吐出他的苦衷，就不會有輕生的念頭了,。
我說：“丟了就丟了,，好葡萄多的是，今年沒了,，明年還會長呀!”
歪嘴苦澀地摸摸我的頭,，惋惜地說：“這和葡萄不一樣，大多數(shù)人一生只有一個,，?不上就打光棍,，錯過了，這葡萄就被別人?了,，你王姨就是我的葡萄,，我只有它，只能等她,?！?p> 我雖然小，可我知道王姨一個大活人怎么能突然不見了呢?肯定是逃跑了,，不回來了,，于是嘴上毫無遮攔地說出我的想法：“我覺得她不會回來了?！?p> 歪嘴急了,，瞪著我說”你別胡說，她一個瘸腿女人,，能去哪里,，又怎么生活,?！?p> “葡萄被別人吃了唄!”我把話挑明，讓他不要抱幻想,。歪嘴聽了嘆口氣說：“那我還不如死了呢,，活著有啥意思?！甭犃诉@話,，嚇了我一跳，大家讓我看著他,，就是防他尋了短見,，好不容易把他說活了，怎么說著說著又著了這個道,，又說到死字上了,。
我趕忙勸他：“可不能那樣想,，你不僅丟了她，還犧牲了自己,，再說,，為了一個葡萄值得嗎?”
“那你說，我該怎么辦,？”歪嘴也覺得他死的想法太荒唐,。
我今天小孩說了許多大人的話：“我上不了學(xué)是很痛苦，可換個地方,，覺得這里好,，也就不那么難受了。王姨在沙漠里,，風(fēng)吹日曬,，生活艱苦，又死了丈夫,，無兒無女,，多痛苦，你看人家老家比這里好多了,，有山有水,，有人有生機(jī)，又有那么多好吃的,，是不是覺得這里不好,，換個地方對她更好一些呢?”
歪嘴不服氣地說：“我對她那么好，她為什么就這么扔下我,？我想不明白,，她走了圖個啥?”
“你對她好，就應(yīng)當(dāng)理解她,，希望她過的好,，她離開沙漠，到平原上去享福,，這不對了你的心思,。”我開導(dǎo)他,，希望他看長遠(yuǎn),，看開些。
歪嘴低著頭,，盤算一會說：“她將來好不好,，我不知道，落下我一個人，我將來可憐死了,?！?p> 我把話又往明白說了：“就算王姨是個葡萄，她沒有答應(yīng)嫁給你,，還不能說是你的葡萄,，她讓你嘗了嘗，你有了點(diǎn)甜頭,，你沾了點(diǎn)便宜,，你應(yīng)當(dāng)謝她才對，別再得寸進(jìn)尺了,?！?p> “你這話說的有道理，一語點(diǎn)醒夢中人,，我和你王姨再一起,，有段時間了，她好像從來沒說我跟我過日子的話,，我們也從未商量過成家的事,。”他似乎有點(diǎn)釋然,，長長地吐了一囗濁氣,。
我又向他訴說了我的遭遇：我出生六個半月的時候，父母離婚了,，媽媽將我托囑給我姨媽,，喝著米湯、小米粥長大的,，大人出外時,，用布拴著我的腳，放在炕上,，一走就是一天,，回來時，看我臉上糊滿了鼻涕淚水,，或昏睡,，或者正聲嘶力竭地嚎啕大哭,，
一開始,，他聽的無動于衷。
我繼續(xù)說我不幸的童年：三歲時,，隨母親到了現(xiàn)在的繼父家,，我小的時候，怎么熬過來的，我不知道,，但是后來,，媽媽和姨媽每當(dāng)提起我小時候的往事，都哽咽著淚流滿面,，說可遭罪了,，我從四歲記事起，就知道了不公平和嫉妒,，家里有了好吃好穿的,，先有哥哥和弟弟的，最后才輪到我,，我就躲在門后,、廚房、柴院,，暗中沉默地窺視著他們有的東西,，而我卻沒有。那時候物質(zhì)匱乏,，蘋果,、梨、杏子,、桃子都是稀罕東西,，偶爾買幾個，最小的是我的,，或者沒有份兒,，記得有一次，父親拿回一個黃色的面包,，撕開分著吃,，輪到我沒了，看著他們吃的又讒又香,，我的眼淚就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小弟弟好玩，扎著小手喂了我一口,，吃著又香又有甜味,，我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么好吃的東西，他們圍著父母做游戲,，他們講故事,，吃東西，他們歡笑,，可是沒有人管我,，一小時,，或更長時間，沒有任何一個人問我去了哪里,。那種感覺就像我不存在似的,，我的心里漆黑一片，周身冰冷無比,，孤單和荒涼彌漫全身,，我咬著嘴唇暗自哭泣流淚。那個時候,，我那么小,，就想到了離家，想出去流浪,，可我不知道去哪里,，往哪里去，也不明白那種讓我渴望地望著外面,，卻又悲傷的不肯自己走出去的情緒是什么,，但是，那個蜷縮在陰暗角落,，雙臂緊緊抱著自己,，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外面，我又是自傷,，又是自悲,，我五歲時，開始干力所能及的活計(jì),，割草,、拾糞、喂豬雞鴨,、趕羊,，在我7歲上小學(xué)一年級時，我接觸到了外面的世界,，知道了有火車,、汽車，可以跑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我在心里多次幻想著：我要是長個翅膀,，就飛出去，那個時候,，每次痛苦孤單時,，我就會想著等我長大了，可以自己坐火車時,，走出這個地方,，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我通過同學(xué)的穿著和用品,，知道了別人有帽子、書包,、小人書,、鉛筆盒，還有餅干,、面包,、糖果、罐頭等好吃的,，而我沒有,，我才慢慢地知道，人和人不一樣,，我的差距太大了,。我羨慕他們，連做夢都想他們那樣,，可是,，我什么也沒有，每年冬天,，我沒有帽子,，露在外面的耳朵凍傷流膿，我沒有香皂洗手,，手和腳臟得黑乎乎的,，像雞爪子，我沒有手套,，手在冬天裂著口子,，我沒有暖和的棉鞋，腳凍成冰疙瘩,，春天凍傷流膿奇癢,，我九歲在生產(chǎn)隊(duì)放牧，牽著比我高的騾子在田間地頭尋草,，會干家務(wù)活,，會做飯，搟面切菜煮飯唯有那樣,。
聽到中間,，他看著我，露出同病相憐的知音表情,，到后來他摟著我的肩膀,，美美的哭了一場,。
歪嘴嘆著氣說：“你就這樣不上學(xué)了?！?p> 我無奈地說：“不是我不上了,，，過去是人家不讓我上了,?！?p> 歪嘴聽到這里，和我有了同病相憐的感覺,，交心的說：“我們倆真真的都一樣,，我也是你這么大的時候不上學(xué)了，從小干農(nóng)活家務(wù)的,，《紅燈記》上說“窮人家孩子早當(dāng)家”,。
我也說了句心里話：“到這里幾個月了，現(xiàn)在我也不想上學(xué)了,?！?p> “為啥？”歪嘴這會情緒平和多了,，能設(shè)身處地的為我著想,。
我回憶著說：“我受不了生產(chǎn)隊(duì)那些人的氣，再說了,，小時候,，那苦呀！真是受不了了,。這里放羊好,，你們都好，不欺負(fù)我,，能吃上肉,。”我如實(shí)向他說,。
我說的這些是生活上的一種感受,，更主要的是，在這個地方,，經(jīng)常聽和尚開導(dǎo),，心里也慢慢活泛了。他經(jīng)常說：苦呀樂呀全是心的顯現(xiàn),，那駱駝,，一天馱二百多斤的馱子，走上幾十里路,，苦不苦,？比如那驢子,，在磨道里轉(zhuǎn)呀轉(zhuǎn)呀，從小驢子轉(zhuǎn)成了老驢子,，苦不苦,？再比如那老牛，犁地呀,，拉石磙呀,，拉上一輩子,，到老還叫人一刀捅了,，苦不苦？還有好多“比如”,，你自個兒發(fā)現(xiàn)去吧,！正因?yàn)槲矣辛诉@么多“比如”，我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苦,，要樂”。漸漸地,，我就再也不苦了,。我不苦的原因，是我發(fā)現(xiàn)了世上有比我更苦的生命,，這樣想,，我真的樂起來了。我發(fā)現(xiàn),，天地間有許多樂事,，清風(fēng)呀，鳥鳴呀,，青山呀,，綠水呀，盡是叫人樂的東西,。人有難識禍福,。
下午其他人牧羊回來，歪嘴幫著做飯,，吃完后,，和尚過來與他聊天，開導(dǎo)起來,。
哭和笑只在一念之間,，苦和樂也在一念之間，我們在日常生活中,，無論遇到什么困難挫折,，只要懂得轉(zhuǎn)念,，情況就不一樣了；假如遇到悲傷,、煩惱,，只要心境一轉(zhuǎn)，沒有什么不能解決的事,。重要的在于當(dāng)下一轉(zhuǎn),，如果您不轉(zhuǎn)，煩惱是煩惱,，菩提是菩提,；您能轉(zhuǎn)念，才能把煩惱轉(zhuǎn)成菩提,。
世界是不圓滿的,，不圓滿就會有不如意，不如意就會有辱,。在佛家看來,，一切不如意就是辱，一切痛苦就是辱,。誰都有辱,，那么，受辱的后果是什么,，是嗔心,！嗔是一切逆境上發(fā)生的憎惡心，為惡業(yè)的根本,。
歪嘴聽著聽著,，放聲痛哭起來，大哭一場,，好像是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