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國連夜走了，也不知道什么事走的很匆忙,。

　　李懷仁覺得自己的承受力已經(jīng)到了崩潰的邊緣,。

　　要是李慶國那張嘴再不打住，他指不定會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這個家庭,，他是真的不想多待。

　　楊棉花含淚從雞窩里摸出兩個雞蛋,，雖然李懷仁嘴上說著不吃,，但她還是固執(zhí)地又做了一碗。

　　“你一年到頭才能回一次家,，在外面受盡了苦,，回家了媽怎么也要看著你吃碗面才安心?！?p>　　李懷仁默不作聲地拿起面碗,。

　　相比于以往吃慣的山珍海味，味道真的很一般,。

　　可他第一次,，吃得很安心。

　　平時能說會道的他,，面對楊棉花時,，總是什么話都說不出口,，憋在心里。

　　“家里實在是,，讓你見笑了,，不好意思......”楊棉花面帶歉意地對老九解釋。

　　就剩兩個雞蛋,，她只能自私一點,，全給李懷仁吃了。

　　說到一半,，李懷仁打斷道：“老九,，你去找老大他們，自己找點吃的,?！?p>　　老九搖搖頭：“我得保護(hù)你?！?p>　　李懷仁笑道：“在這種地方,，有誰會對我不利？放心去吧,，去完再回來就行,，我總不能你們一個吃飯的時間，我就出點意外吧,？那也太悲催了,。”

　　“我給你們帶點吃的,?！崩暇趴粗顟讶蕡猿值哪樱膊辉俣嗾f什么,，立馬消失在黑暗中,。

　　老九走后，楊棉花好奇地問：“你朋友是做什么的,？長的真壯,。”

　　“他......健身教練,，跟我回來看看風(fēng)景,。”李懷仁隨口解釋,。

　　“今晚對不住人家了,，明天我去菜園摘點菜，好好做一頓款待他,?！?p>　　楊棉花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昨天的隔夜飯，就著蘿卜絲咽了起來,。

　　“要不再等會吃,，我讓剛才那朋友帶點飯菜過來?！崩顟讶士吹眯睦锼崴岬?，也不知道說啥好。

　　“沒事兒,?！?p>　　吃完，她將攢了好多天的兩百五十塊塞給李懷仁,。

　　“你和你妹妹在外面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好好讀書,，別像你爸那樣不成器,，讀出去就別再回來了，不用管你爸給你說的親事,，以后過好自己的生活,，媽不指望你養(yǎng)老，也不用管我,，媽這一輩子對不起你們兄妹,，讓你們吃了太多的苦?！?p>　　說完,，楊棉花默默地去收拾碗筷。

　　在昏暗的燈光中,，依稀有什么東西在李懷仁心中觸動,。

　　家里的氣氛太沉悶，他跟楊棉花說了一聲,，就出去散步,。

　　夏日的晚風(fēng)很悶熱。

　　上一世,，小時候的李懷仁,，家境貧寒，經(jīng)常暑假跟著父親去城里賣西瓜,，害怕同學(xué)會看到自己,，就拼命地將自己隱藏起來，一路心驚膽戰(zhàn),。

　　現(xiàn)在想來,，那條路綠樹成蔭,，陽光颯爽，若不是自己害怕面對自己的不完美,，一定會有很多美好的景致,，以及一個普通卻很偉大的背影。

　　長大以后,，常常抱怨貧窮的出身,，抱怨爸媽沒有能力，甚至還會嘲諷幾句,。

　　現(xiàn)在才知道,，他們能給自己的，也許是他們的全部,。

　　止不住的思念,，像泉眼一樣涌了出來。

　　李懷仁走到一個池塘,，坐在河堤上乘涼,。

　　該不該徹底和他們斷絕關(guān)系呢？

　　說實話,，他心里很為難,。

　　忽然，湖面上出現(xiàn)一個白色不明物,。

　　那視覺,，就像是從水里冒出來的水鬼一樣。

　　借著月光,，李懷仁才看清那飄在湖面的居然是一條手臂長的大魚,。

　　緊接著，又一條魚飄了上來,，一動不動白了肚子,。

　　湖邊，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和竊竊私語聲,。

　　“快點，別被人發(fā)現(xiàn)了,?！?p>　　“都在死人那家看演出，誰會來這邊,？”

　　“叫你他媽的囂張,，全給你弄死?！?p>　　李懷仁瞬間明白了,。

　　這是有人在水里下毒,。

　　居然干這種缺德事，也不怕萬一有人喝了湖水怎么辦,？

　　李懷仁屏住呼吸,，決定看看情況，現(xiàn)在走的話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萬一他們下狠手......想了想,，還是從心吧。

　　當(dāng)然,，主要還是為了留下來獲取罪證,。

　　“垓下一曲離亂，楚歌聲四方,，含悲辭君吻劍......”

　　關(guān)鍵時候,，老九來電話了。

　　李懷仁摁了電話,，神經(jīng)一下子緊張起來,。

　　“誰？”

　　一道手電筒的燈光打了過來,。

　　李懷仁無處可躲，只好站起來打了個招呼：“你們做你們的,，就當(dāng)我什么都沒看見,。”

　　燈光下的幾個人面色一僵,，這么假的話誰信,？

　　三人緩緩靠近李懷仁。

　　李懷仁拔腿就跑,。

　　“抓住他,，看到我們了?！?p>　　李懷仁一邊跑一邊給老九回電話：

　　“趕緊啊,，被人追殺呢！”

　　畢竟很久沒有運動過,，哪里比得上人家天天干體力活的農(nóng)村漢子,，跑了大概三百里，就被人追上了,。

　　“別跑,！”

　　三個漢子在后面喊著。

　　李懷仁回應(yīng)道：“你們不追,，我就不跑,，真的啥都沒看到,，我以人品發(fā)誓?！?p>　　正說著,，他沒注意腳下，被一塊石頭崴了腳,，身子撲通一聲倒地,。

　　那三個漢子蹲在李懷仁旁邊，問：“你跑啥,？”

　　“幾位大哥,，不是要殺我滅口么？”

　　“電視劇看多了吧,？殺你滅口,？讓我們擔(dān)一條人命？”

　　其中一個胖點的漢子將手電筒燈光打在李懷仁臉上：

　　“喲,，這不是李慶國的兒子嘛,，那個爛賭鬼生出這么標(biāo)致的娃也是命好?！?p>　　李懷仁見他們沒有殺人滅口的意思,，便商量道：“不如你們放我離開，今天的事就當(dāng)誰都沒看見,?！?p>　　“諒你也不敢耍把戲，你是個讀書人,，你來評評理,，看我們該不該毒死他的魚。這堰塘是吳老頭的,，吳老頭你認(rèn)得吧,，就是村里那個單身漢。

　　夏天雨少,，田里的莊稼都快渴死了,，我們上門去求吳老頭開閘放點水下來，可這吳老頭死活不干,，說會把他魚弄死,。

　　我們都差跪下來求他了，一年到頭就這么這幾畝地,，糧食沒有收成我們能怎么辦,？”

　　李懷仁義憤填膺地說：“這個吳老頭也忒壞了點，各位大哥干得漂亮，你們繼續(xù),，我先走了,，太晚了，我媽該著急了,。今晚的事,，我保證爛在肚子里?！?p>　　“等會,，你把這瓶殺蟲劑倒進(jìn)水里，就可以走了,?！?p>　　一個漢子將殺蟲劑塞進(jìn)李懷仁手里。

　　李懷仁郁悶了,，誰說農(nóng)民老實沒心眼的,？

　　站出來，非把這瓶殺蟲劑灌你嘴里不可,。

　　如果真倒了殺蟲劑,，那就成了共犯。

　　李懷仁當(dāng)然不肯,。

　　“還愣著干嘛,，去啊,！你以為只有我們這幾家田里干著,？你家情況也差不多?！?p>　　李懷仁猶豫道：“我對殺蟲劑過敏,，一聞這個味就頭暈,，這樣吧,，你們的損失有多少，我一力承擔(dān),?！?p>　　“你賠的起嗎？你爹到處借錢打牌,，還欠我一兩百塊呢,。”

　　“就是,，我家八畝地,，少說也要損失八九千塊，這可是我們?nèi)胰甑氖杖氚,?！?p>　　“你拿什么賠,？再說，又不是你造的孽,。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就找吳老頭算賬?！?p>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李懷仁硬是一句話也插不上。

　　突然,，一道黑影沖了過來,，一把抓住一個農(nóng)民的肩膀，將他掀翻在地,。

　　“別......”李懷仁話音還沒落下,。

　　就聽到那個被打倒的漢子在呻吟：“哎喲，是誰不長眼睛??！”

　　老九將李懷仁扶起來，關(guān)切地問：“沒事吧,？”

　　“沒事,，他們沒想殺我?！崩顟讶式忉尩?。

　　其余兩個漢子一看老九人高馬大，頓時露了怯：“你想干什么,？”

　　李懷仁嘆了口氣：“說實話,，如果我是你們，說不定也會做出相同的事情,，多的話我也不說了,，未經(jīng)他人苦勸人大度，那是耍流氓,。

　　你們走吧,，下次別干這種傻事了，你以為你們偷偷摸摸的,，別人就查不出來,？一旦查出來，是要坐牢的,?！?p>　　“你讓我們走？”三人試探性問道。

　　“不走留在這,，被人人贓并獲嗎,？”李懷仁沒好氣地說：“放心，我要告發(fā)你們,，早喊人了,。”

　　三人立馬收拾東西,，走了幾步回頭說：“謝謝,。”

　　李懷仁擺擺手,，其實不是不想告發(fā),，但這種農(nóng)村里的二流子，一旦得罪他們,，麻煩事不斷,，今天能下毒，明天就能滅口,。

　　何況那吳老頭也算什么好人,，狗咬狗一嘴毛，隨他們鬧去吧,，只要不惹禍上身就行,。

　　三人走后，李懷仁和老九也一起走了,。

　　“哪個殺千刀的把我的魚毒死了,？”

　　一道劇烈的咆哮地響徹夜空。

　　回到家,，已經(jīng)快九點了,。

　　老九帶回來不少吃的，都是在鎮(zhèn)上買的,。

　　什么烤雞,、烤鴨、鹵菜,，只要是是熟的,，老九一樣買了一些,。

　　“你說你,，都是我家小可的朋友，來了就是自家人,，咋還這么破費呢,？”

　　楊棉花十分不好意思地接了老九遞給她的食物。

　　李懷仁說：“沒事的，他有錢,，你隨便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p>　　楊棉花責(zé)怪著李懷仁：“人家的錢是人家的錢,，你咋能讓人隨便亂花？多少錢,，咱們還給人家,，下次不許這樣了?！?p>　　“不用還了,，沒多少，一百五十吧,?！崩暇呕氐馈?p>　　楊棉花一聽金額,，伸進(jìn)兜里掏錢的手又訕訕地地拿了出來,。

　　李懷仁笑著答應(yīng)了：“吃吧，吃吧,，就當(dāng)我欠他的,，以后賺了錢好好還他，可以了嗎,？”

　　“這還差不多,。”楊棉花眉開眼笑地將食物按照種類分在不同的碗里,。

　　她將雞腿,、鴨腿全都掰下來放在一個碗里遞給李懷仁。

　　“兒子,，你也吃,，你朋友買的東西味道真不錯，以前一年到頭,，你哪里吃得到這些,。”

　　李懷仁也不客氣,，抓起雞腿就吃,。

　　楊棉花又看向老九：“小九，你要不也吃點,？”

　　老九搖頭拒絕：“吃過了,，肚子不餓,。”

　　“你吃你的,，不用管他,，他在外面吃的好著呢?！崩顟讶手怀粤艘粋€雞腿,，剩下的雞腿和鴨腿又放回了楊棉花的碗里，“我不太愛吃,，容易卡牙齒,，你都吃了吧?！?p>　　“你小時候每到過年,，最愛吃雞腿，每次殺完雞,，你都眼巴巴地瞅著雞腿流口水?，F(xiàn)在居然不愛吃了，真是奇了怪,！”

　　楊棉花笑著回憶起往事：“有一年過年啊,，雞都發(fā)雞瘟死了，只剩一只下蛋的老母雞,，你和妹妹吵著要吃雞,，沒辦法，我就殺了雞,，過年時候?qū)㈦u煮了,，結(jié)果還沒煮熟，你倆就把雞腿撕下來啃了,，最后整個春節(jié)都在拉肚子,，連親戚都走不了。

　　那時候,，我就在想,，等有一天家里富裕了，一定給你們買好多好多雞腿,?？墒牵瑪偵线@樣的一個男人,，日子一天不如一天,，隔壁都蓋了樓房，我們還是漏風(fēng)的瓦房,，你們回家,，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p>　　李懷仁靜靜地聽著,，直到?jīng)]人說話，他才嘶啞著開口：“媽,，你有郵政儲蓄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