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戲臺下,，擺放著四五張桌案,，涿州衙們的幾個文吏正在檢查核實壯丁們的“身份證”--由各村保長開的證明身份文書，俗稱保書。
隨著盧象升的話,，守衛(wèi)戲臺的兵丁開始往上放人，核實過身份的壯丁排著隊一個個往戲臺上走,，挨個來到盧象升面前,。
盧象升簡單看了幾眼，問了一兩個問題后,，便讓人下去,，通過的一旁的隨從會給壯丁一個竹牌，吩咐收好到一邊等著,。
黃炯發(fā)現(xiàn)盧象升速度很快,，一會兒的功夫，從面前走過了百十個壯丁,。
而且黃炯發(fā)現(xiàn),，盧象升選人的標準自己根本看不懂。比如有些壯丁,，明明長得很精神,，皮膚白皙，人也機靈,，盧象升偏偏就不要,。而有些壯丁，長得憨不拉幾,，一看就笨的要死,，盧象升偏偏喜歡這樣的人！
“建斗兄,，剛剛那個就不錯啊,，長得挺高大的，你為何不要,？”
趁著盧象升喝水的功夫,，黃炯低聲問道。
盧象升把茶碗放下,，淡淡道：“皮膚白皙,，手掌細膩，一看便是沒有吃過苦沒有做慣體力活,，不適合當兵,。”
“那前一個呢,？皮膚粗糙,，體格健壯，你為何也不要？”黃炯不解的問道,。
“目光游離,，言語機巧，一看便是城里的油滑之輩,?！北R象升搖頭道。
“這也不好,，那也不好,，愚弟真的搞不清楚建斗兄你到底要選什么人了?！秉S炯嘆道,。
在他看來，剛剛的兩個人都不錯,，竟然都不入盧象升法眼,，讓他真的想不明白。
盧象升道：“我的要求很簡單,，最好是鄉(xiāng)下農戶,，體格健壯，老實聽話,，吃苦耐勞,！”
黃炯瞪大了眼睛：“這是什么選兵方法啊,？選的根本是一群木頭啊,。”
盧象升微笑道：“戚少保的《紀效新書》子明兄看過沒有,？我的選兵辦法正是從那里學來的,。”
黃炯茫然搖頭,，他知道戚繼光,，但沒聽說過戚繼光還寫過兵書。他是一個正經的讀書人,，以前為了功名讀的都是四書五經,，哪有功夫看閑書？考中進士外放做官后,，整日想的便是風花雪月,，看的是淫詞浪曲兒，更不會對兵書感興趣了,。
盧象升便不再理他,，繼續(xù)挑選合格壯丁,。
臺下不遠處,，雷子和阿鎮(zhèn)一前一后站著排隊,，看著一個個壯丁從臺上下來，有的喜氣洋洋,，有的垂頭喪氣,。
“兄弟，官老爺問的啥??？”雷子一把拉住一個垂頭喪氣者，低聲問道,。
“問啥你上去不就知道了,？”被問者正難受呢，哪有心情理他,。
“別介啊兄弟,，”雷子從懷里掏出幾枚銅錢放在他手中，賠笑道,，“閑著也是閑著,，給我說說，若是我能選中,，回頭請你吃大餐,！”
看著手中的十來枚銅錢，那人眼睛一亮,，看了看左右,，附嘴在雷子耳邊悄悄道：“那當官的有毛病，他問我為啥當兵,，我說要保衛(wèi)大明要驅逐韃虜,，他便讓我滾蛋......”
“是有毛病，連好賴話都聽不懂,?！崩鬃狱c頭符合道，“兄弟你先走,，回頭我要是被選中了請你吃大餐,。”
“就這么說定了,?！蹦侨诵Φ溃汶x開了城隍廟,，走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兩人并不認識啊,，他如何請自己吃飯？
“雷子你干嘛給他錢,？”阿鎮(zhèn)不解的問道,。
雷子看了看左右，悄悄道：“先別管錢的事,，阿鎮(zhèn)我告訴你,，一會兒官老爺問你為什么當兵，你一定要實話實說,?！?p> 阿鎮(zhèn)點點頭：“我本來就不會扯謊?！?p> “姓名,？”
“俺叫李重鎮(zhèn)！”
盧象升詫異的看著面前傻大黑粗的漢子：“你這名字有些意思,?！?p> “是俺爹花了十個雞蛋請集上的算命先生給俺取得，說是叫這個名字將來指定有出息,?！卑㈡?zhèn)老老實實道。
盧象升露出了微笑：“為什么當兵,？”
“為了填飽肚子,，俺家的田沒了，俺只能給人種地,，可種了一年收了糧食,，大半都交給了東家，剩下的不夠俺吃一個月,，俺便整日給人打短工,，可那些老爺們除了農忙時候，其他時間不愿要俺,，說俺吃的太多,。聽人說朝廷招兵，管飽飯,，俺就來了,。”
盧象升臉上笑容更深了,，吩咐道：“給他竹牌,。”
“官老爺,，俺通過了嗎,？”拿著竹牌,，阿鎮(zhèn)驚喜的問道。
盧象升微笑道：“暫時通過了,，先等著吧,。”
阿鎮(zhèn)便歡天喜地下了戲臺,。
“姓名,？”
“俺叫雷時聲，他們都叫我雷子,。”雷子努力模仿阿鎮(zhèn)說話的風格,，裝作一副憨厚的樣子,。
“為什么來當兵？”
“俺......”雷子想說是為了吃飽飯,，可看看自己滑潤的皮膚,，根本不像是經常餓肚子的。
“俺想當將軍,，想出人頭地,。”雷子一咬牙,，“俺讀過兩年書,，給張舉人家做幫傭，打打雜收收租什么的,，餓到是餓不著,，可天天被當奴婢下人。都是娘生爹養(yǎng)的,，憑什么我就得給人當下人,？聽說朝廷招兵，若是表現(xiàn)好了以后能當將軍,，俺便過來了?！?p> 盧象升盯了這叫雷時聲的兩眼,，從雷時聲眼里看到的只有真誠。
眼前這人很有野心,，讓盧象升有些不喜歡,，他更愿意找的是剛剛叫李重鎮(zhèn)那樣傻大憨粗的莊稼漢。
可是這雷時聲說的也對,，同樣是人,，為什么人家就不能有野心,？當年自己讀書時，不也野心勃勃想要中狀元嗎,？
“給他一塊竹牌,。”盧象升想了想,，決定還是給雷時聲一個機會,。
“雷子，你不是說要實話實說嗎,，為何說瞎話,？”離戲臺遠了些，李重鎮(zhèn)拉著雷時聲低聲問道,。
雷時聲翻了個白眼：“我說的是你要實話實說,，我要是說了實話，官老爺能要我嗎,？”
李重鎮(zhèn)愣了下,，猛然想到雷子是偷了張舉人小妾怕被打死才來當兵的，這要是被官老爺知道了指定不要啊,。
“兄弟，看你喜氣洋洋,，指定被選中了是吧,，走，咱兄弟慶祝一番,?！?p> 就在此時，一個熱情洋溢的聲音響起,，雷時聲和李重鎮(zhèn)扭頭一看,，正是不久前雷時聲答應請吃飯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