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雪色羊毛毯鋪滿車內,，窗下暗格內擺著不少古籍經(jīng)書,，梅花小幾上的小巧綠釉狻猊香爐里正燃著不知名的調香。

　　正是明溯在冷滄瀾身上聞到的那種,，略帶苦澀,，卻又有著林間新雨后的草木幽香,，像是深山行走的仙人隱士，令人不忍褻瀆,。

　　“你很怕我,？”

　　冷滄瀾坐在靠窗位置，看著對面的明溯,，淡淡問道,。

　　明溯吸了吸鼻子，展開一個諂媚笑意,，道：“怎么能說是怕呢,！我對殿下的敬仰之情一向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今日若不是有殿下在，我早就被人抽上幾十鞭子了,，哪還能好好地和殿下同乘一輛馬車回去呢,！”

　　冷滄瀾看著那張酷似趙長安的臉，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憶,，不自然地稍稍移開目光,，問道：“你是從落英山來？”

　　“殿下怎么知道,？,！”

　　明溯裝出十分驚奇的樣子。

　　“你和林二姑娘,，也是在落英山下相識,？”

　　“殿下真是神了！”

　　明溯瞪大了雙眼,，笑道：“那時候林二姑娘在落英宮里學藝,，有時會下山歷練，我家在落英山腳的鎮(zhèn)子上開了個酒肆,，林二姑娘經(jīng)過酒肆時,，都會打上一壺酒，一來二去,，便認識了,。”

　　“你既然是從落英山來,，想必是不認識趙長安,。”

　　冷滄瀾語氣淡淡的,，一雙寒潭似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緒,，只是這個名字一出來，心臟的位置,，頓時抽痛了一下,。

　　“趙長安是何人？很有名嗎,？”

　　明溯忍下疼痛,，裝出一臉好奇，但眉尖稍縱即逝的蹙起,，并沒有逃過冷滄瀾的眼睛,。

　　“不算有名，曾是中書省主書趙大人的長女,，趙氏一族出事后,，被送遣至教坊司，再后來,，聽聞被人所害,，棄尸于亂葬崗?！?p>　　冷滄瀾說話的語速不快,，就像在敘述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但他每說一句,，明溯自覺心臟位置便疼上一分,，到最后，已經(jīng)無法維持臉上的笑意了,。

　　這些話,，明溯倒沒什么感覺，但聽在趙長安耳內,，句句泣血,，那些沉痛的往事，不可抑制地浮上心頭,，她與明溯共享一個身體,，感同身受，明溯自然不輕松,。

　　“明掌柜可是哪里不舒服,？”

　　冷滄瀾看出明溯的神情變化，及時出聲問道,。

　　“沒什么,，一整天沒吃什么東西，有些暈車罷了,?！?p>　　明溯避開他的目光，找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坐好,，道：“如殿下所說,，此女應該算是罪大惡極才是，但聽殿下語氣,，似乎有惋惜之處,？”

　　“朝堂之事，罪不及妻女,，趙氏一族遭此劫難,，源頭在我，而這位趙長安,，曾是我中意的王妃人選,?！?p>　　冷滄瀾從桌下的暗盒內取出一個雕著數(shù)朵寒梅的漆盒，打開,，取出兩碟精致的點心,，擺到明溯面前，又從一旁的壺內倒出一盞熱茶,，也放在他身前,，一整套流程下來，動作如行云流水般,，說不出的好看,。

　　“蝶豆蜜糕，白玉千層卷,?！壁w長安聲音低低地開口，聲音帶著淚意：“都是我曾經(jīng)最喜歡吃的,，他居然還記得,。”

　　“呵呵,?！?p>　　明溯傻笑著，卻沒有動這些吃食,，只以心聲哀求道：“姑奶奶,，你可別懷念過去了，我真是扛不住了,?！闭f完轉向冷滄瀾，問道：“不知殿下與我說這些,，是何意,？”

　　冷滄瀾說得這些事，算是王府辛秘,，就這么直白地說給自己聽,，難不成是想滅口？

　　冷滄瀾看著她的動作,，并沒有說什么,，只是盯著那雙琉璃眸子，一字一頓地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與趙長安,，生得一模一樣？”

　　明溯想了想，語氣帶著些惋惜道：“還真沒有,！”

　　確實沒有,，趙長安在生前，對自我約束極其嚴格,，克己守禮,，從無一絲逾矩之處，簡直可以說是大家閨秀的典范,，凡是出門,，都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后來去了教坊司,，也是叫價極高的那一類，平常人極少能見到,，自然不會有人在大街上沖過來,，說她和某某某長得一模一樣。

　　“你不是趙長安,？”

　　冷滄瀾看著她,，目光深深。

　　明溯看著他,，竟猶豫了一下,，卻最終還是梗著脖子，假笑道：“殿下真是說笑了,，趙長安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我怎么會是一個死人呢！”

　　“你若不是趙長安,，那你是誰,？”

　　冷滄瀾繼續(xù)問。

　　“殿下覺得,，我是何人,？”

　　明溯收起笑意，與他對視,，那雙趙長安特有的琉璃眸子里,，有問詢，有瀟灑不羈,，有洞察人心的通透,，卻唯獨沒有原屬于趙長安的那份，看著自己時的深情與悸動,。

　　這句話落下,，車廂內陷入沉默。

　　明溯靜靜地看著冷滄瀾的眼睛，心臟的位置,，又開始疼起來,。

　　“是我唐突了?！?p>　　對視良久,，冷滄瀾率先敗下陣來，抬手端起自己面前的一盞熱茶,，吹了吹上面的浮沫,，然后靜默良久，并沒有喝,。

　　“殿下,，到了?！?p>　　馬車緩緩停下,，駕車的小廝回頭沖車廂內說道。

　　明溯掀開車簾一看,，已經(jīng)是在青石街上了,，不遠處，就是招財酒肆,。

　　“謝殿下相送,。”

　　明溯下車,，沖冷滄瀾行了一禮,，轉身欲走，卻又被叫住,，不解地回頭,，見冷滄瀾一只手掀開車簾，俊美的臉龐隱在車廂內,，問她：“你那只黑貓呢,？我記得在鎮(zhèn)懸司時，你一直抱著的,?！?p>　　明溯笑笑，回道：“路上見了雀兒,，被引去玩了,。多謝殿下關心，阿瞳聰明的緊,，自己可以找到回來的路,?！?p>　　是啊，阿瞳呢,？

　　時間倒轉回幾人剛從刑審堂內出來時,，明溯地位最低，抱著阿瞳走在眾人身后,，刑審堂前的梅樹被落在身后,，空氣中，那股似有若無的血腥味,，越發(fā)清晰起來,。

　　“喵——”

　　待走到一處廊下，阿瞳突然豎起了耳朵,，看向一處院落,，渾身進入警惕狀態(tài)。

　　“怎么了,？”

　　明溯很少見到阿瞳這個樣子,，頓時有些奇怪,。

　　“那個院子里,，有股奇怪的感覺，似乎有些熟悉,?！?p>　　明溯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發(fā)現(xiàn)那處院子并不起眼,，墻上藤蔓纏繞,，藏著一扇小小的院門，門上垂著把銅鎖,，銹跡斑斑,，許是很久沒開啟過了。

　　“我去看看,?！?p>　　阿瞳說完就跳了下去，動作太快,，明溯都沒來得及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