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的木牢中,,墻外蟲鳴蛐蛐叫,,而墻內(nèi)一角正有幾只拇指大的爬蟲在彼此撕咬,應(yīng)該是捕食者與被捕食者的關(guān)系,旁邊還有幾只坐山觀虎斗的螞蟻,,“二龍相爭,螻蟻得利……啪,,這山上的蚊子咬人太毒……”,,坐在竹凳上欣賞這副微觀世界廝殺的茅翩在感慨之余,用扇子想去拍死一只喝飽了他血的胖蚊子,,但扇子剛一揚起,,胖蚊子就哼著勝利者的凱歌聞風(fēng)而逃了。
撓了撓腿上的包,,茅翩起身走到臨時新加的一張竹床前,,用手背觸了觸一個時辰前燙手的額頭,略略放下心來,,“……芥菜救了你一命啊”,,對著床上昏睡未醒的崔真,茅翩自言自語念叨了一句,。
一個時辰前,,茅翩聞訊趕來檢查崔真情況,在其大腿上發(fā)現(xiàn)了深度四五公分的貫通傷,,而且傷口已經(jīng)嚴(yán)重化膿,,引發(fā)全身高溫,繼而導(dǎo)致崔真昏迷,,在這個沒有青霉素的世界,,想治好如此嚴(yán)重的傷勢,除了必要的剮肉清膿,,上些土方的止血藥,,大抵只能憑借傷者自身免疫力作用去度過難關(guān),,茅翩于此也沒有什么好辦法,以他一人之力,,不可能將另外那個世界一二百年的現(xiàn)代醫(yī)學(xué)成果在這個世界成功復(fù)制,,畢竟任何事物的發(fā)展,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
不過,,在他讓人給對方采用物理降溫的同時,突然想起了一個古方,,本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心態(tài),,便讓山楂去后廚要了些腌制的野芥菜鹵湯,給崔真灌喂了半碗,,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漫長的等待,不過這一個時辰好在沒白等,,陳芥菜鹵發(fā)揮了作用,,崔真的燒退了!
一直站在旁邊的山楂在看到茅翩長吐一氣后,,知道這個名為崔真的虎頭寨頭目小命算是保住了,,便湊到茅翩身邊,好奇問道:“大當(dāng)家,,這腌菜鹵還能治?。俊?p> 在他印象里,,這腌菜本就是不值錢的野菜而已,,漫山遍野都是,沒有什么稀奇的,,平日灶火小隊也會讓隊員挖一些回來做配菜,,而對其印象也一直停留在野菜,不值錢,,味道一般的層次上,,但眼下親眼目睹大當(dāng)家用腌菜鹵湯治病救人,而且很有效果,,這就顯得“神乎其神”了,,鹵湯是他端來的,又是他親眼看著大當(dāng)家喂服的,,其中并沒有加入任何的藥材,,所以直到此刻,他的內(nèi)心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甚至認(rèn)為大當(dāng)家比神醫(yī)還厲害,!
茅翩扇了扇風(fēng),,用袖子抹了抹額頭的熱汗,便讓山楂幫忙將崔真連人帶床抬到外面去,,木牢太過悶熱,,雖然陳芥菜鹵里面的青霉素發(fā)揮了作用,但要是一直待在這樣的悶熱環(huán)境中,,于崔真腿上傷勢的愈合是極為不利的,,故而微微思量后,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山楂雖詫異,,但也不敢違逆命令,不解中卻也與一名守衛(wèi)將崔真連人帶床抬出了木牢,,茅翩跟在后面,,“大當(dāng)家,抬到哪里去好???”,出了木牢沒走幾步,,山楂看茅翩沒有讓停下來的意思,,“……小廣場!”,,茅翩用扇子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廣場方向,也只有那里時不時能有些山風(fēng),,而且也不會被周邊房舍遮擋,,算是這里唯一一處清涼地了。
到了小廣場,,茅翩叮囑了幾句,,又看了看天色,便扇著扇子來到了柳三勺的屋子,,柳三勺正敞著膀子與眾人在屋里吹牛,,一看到茅翩進來,眾人有些不知所措,,便要下意識去行敬手禮,,被茅翩擺手示意無需如此,將柳三勺喚出來前,,茅翩又笑著讓眾人繼續(xù),,二人離開房舍,沿著用散碎山石鋪陳的路面,,徐徐走向山側(cè)涼亭,。
三伏時節(jié)的夜晚,,倘若是茅翩尚未穿越前的那個世界,此時城市必然是華燈初上,,觥籌交錯,,眾人擼串扎堆的美妙情景,最不濟也是呆在空調(diào)房里,,享受著現(xiàn)代化生活帶來的愜意,,但于眼下而言,從山頂遠(yuǎn)望而去,,遠(yuǎn)方除了漆黑夜色,,再無半點多余的燭火光點,空氣里擁簇著令人窒息的悶熱,,偶爾吹來的山風(fēng)也沒有想象中的涼爽,,更像是吹風(fēng)機吹出,茅翩走到?jīng)鐾は?,望著山下以及遠(yuǎn)方,,心里大抵還是有些郁悶的情愫。
站在一旁的柳三勺并無欣賞什么風(fēng)景的閑情雅致,,他眼下還不知道茅翩半夜喚他出來問話所謂何故,,便先在自己腦海將這幾日后廚一應(yīng)事宜仔細(xì)過了一遍,確定并無疏漏,,這才略略安心,至少不會因為后廚那攤事而懲罰他,,再者那樣他這個灶火小隊隊長也會很沒面子,,在山上寨子混,可不就是混個面子嘛,!
在柳三勺如此思量時,,茅翩也從睹景思故鄉(xiāng)的小情緒中跳脫出來,轉(zhuǎn)身看了一眼光著膀子的柳三勺,,示意對方坐下說話,,他也扇著扇子對面而坐,,“柳隊長,聽說你上山之前在鄉(xiāng)紳家中做過管家,,要說這管家可是好活計,,雖說費些腦力心力,,但也不用風(fēng)吹雨淋出苦力,,養(yǎng)家糊口更是不在話下,是要比山上這大多數(shù)人過的都好,,怎么后來選擇了上山落草呢,?”
茅翩先前也找過各個小隊長談話交心,,于他們的大抵情況還是知道的,,但并未有眼下這般單獨聊敘過,,山寨每天的大大小小事情都需要他不勝其煩地去處理,,而且他也做著大大小小的規(guī)劃,,其中哪些需要現(xiàn)在就開始著手鋪墊,,哪些需要再等等看,,待適宜的時機出現(xiàn)再去著手等等,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務(wù)每天都像一座座山橫亙在他身前,,只有一座座征服攀越過去,,并無他法。
之所以會問起柳三勺上山落草的原因,,還在于茅翩一直在思量那個下山修路的合適人選,,商賈小隊隊長責(zé)任重大,,而且極易因為抵御不住金錢的誘惑而喪失底線,,于他而言,這所謂的底線就是視山寨利益高于一切,,但終歸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他也不可能隨時掌握商賈小隊的動靜,故而這個商賈小隊的隊長人選,,極為重要,,甚至比他這個山寨當(dāng)家還重要。
柳三勺自然不知道茅翩是有心想讓他擔(dān)重?fù)?dān),,而且既然被問起上山原因,,原本也沒有任何好藏藏掖掖的理由,所以柳三勺在微微疑惑之余,,卻也如實做了回答:“……在鄉(xiāng)紳家做管家時,,因為算錯了兩筆賬目……其實也不是我算錯,,這鄉(xiāng)紳家人多手雜,在年底結(jié)算中有人偷偷動了手腳……當(dāng)時并沒有人發(fā)現(xiàn)……”
茅翩傾聽之際,,揮了揮扇子,,插話問道:“……這后廚每月賬目支出,你都清楚嗎,?”
于當(dāng)下而言,,整個山寨最花銀子的地方,反而是后廚這一塊,,因為千余人的吃飯問題不是小事,,酒水可以不喝,但飯不可能不吃,,在先前茅翩坐上當(dāng)家交椅后,,就暗自讓山楂查了一下寨子的家底薄厚,數(shù)字并未超出茅翩心中所想,,談不上捉襟見肘,,但坐吃山空勢必不行,另外接下來山寨要進行大建造,需要用到銀子的地方必然會多,,他若是再不開源節(jié)流,,這千余人的吃飯問題就會成為壓垮山寨的一根稻草。
下山“修路”,,勢在必行,!
柳三勺撓了撓腿,邊回憶邊說:“……后廚每天買什么,,買多少,,我都記在紙上,山楂月底都會過問一次,,錯是錯不了的……”
“上月,,買稷米兩千斤,,豬兩頭……粗鹽十罐,,油……還有一些零碎,我記得不太清楚了,,大當(dāng)家要是想了解,,我現(xiàn)在就回去將那些草紙拿過來……”
茅翩笑了笑,“……呃,,粗鹽十罐,,這個量太多了,往后飯菜盡量少放些鹽,,這于大伙身體是有裨益的,,不過眼下三伏時節(jié),,粗鹽還是要稍稍多吃一些,,尤其是每日訓(xùn)練不停的夜鸮小隊,,另外三支巡山小隊也要注意……”
雖說茅翩好心,可柳三勺并未知曉其中緣故,也不可能知道,,畢竟少鹽少油少糖的餐食建議,,是那個世界于嚴(yán)謹(jǐn)科學(xué)實驗和現(xiàn)實病歷結(jié)合中,得到的科學(xué)結(jié)論,,當(dāng)他聽到茅翩讓他做飯少放鹽,,心中自然不舒服,后廚這一塊是他一手打理,,他便算是內(nèi)行,,而茅翩雖是大當(dāng)家,但于后廚做飯這一塊,,在他看來自然算是外行,,一個外行對內(nèi)行提建議,指手畫腳,,說的委婉點叫班門弄斧,,說的直白點就是瞎指揮,不尊重人,,柳三勺臉色生變,,再也坐不住,“噌”地站起身來,,義正言辭道:“大當(dāng)家,,你是山寨一把手,領(lǐng)著大家為寨子做了一堆好事,,我柳三勺敬重你,,你在這一方面,大家都是信服的,,但……但是做飯這一塊,,我覺得我柳三勺比你厲害,但你要我今后做飯少放鹽,,我覺得這沒有道理……大當(dāng)家要是想懲罰我,,我也認(rèn)了!”
茅翩錯愕之余,,微微愣了一下,,但在看到柳三勺從未有過眼前這般義正言辭的臉面時,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壓了壓手示意柳三勺坐下,,茅翩止了止笑意,這才解釋起來:“……做飯少放鹽,,這個原因我一時半會也給你解釋不清楚,,但你不妨想想看,,我是出于什么目的說的這番話,這番話于你采納后,,會對你有什么不好的影響,,于我能有什么好處,等你認(rèn)真想清楚這些,,你再判斷我說的真假,,需不需要采納,事情多想想,,腦子多動動,,總歸沒有壞處,關(guān)于這個問題,,你我先擱置一邊,,等你想明白了,再來找我談便是……”
聽到茅翩如此說,,柳三勺也不好再爭執(zhí)什么,,但心情自然受到了影響,以至于再聽茅翩說什么話,,都顯得有些情緒不高,。
茅翩敢這么說,也不怕柳三勺心生什么誤會,,手指磕了磕大腿,,理了理心緒后,又接著說道:“后廚腌制的野芥菜,,還可以多腌制一些,,最好將先前腌制的那些留出一部分,密封好找個地方埋起來,,這個需要盡快去做……”
柳三勺這才想起先前山楂問他要過芥菜鹵湯的事情,,本以為是山楂嘴饞,想做個佐酒小菜,,但眼下聽茅翩如此一說,,他也明白事情不可能是他想象的那樣簡單,正當(dāng)他猶豫著問一下原因時,,望下遠(yuǎn)方的茅翩卻主動開口解釋起來:“這芥菜鹵,,算是可以救人治病,這一點你莫要多嘴聲張……但必須是腌制時間長久的最好,,所以從今年開始,,大概在夏末秋初,你要盡可能多腌制芥菜,,腌制好按我說的密封好埋入地下就是……”
涼亭下,,隨著夜色深沉,,二人的談話也漸至尾聲,悶熱的感覺正一點點散去,,聚義堂后的房舍中,還能聽到誰人吹牛的話語聲,。
山風(fēng)從遠(yuǎn)方吹來,,卷走深夜的最后嘈雜……
虎頭寨,忠義堂上氣氛凝固,,冰冷到了極點,,從堂門灌涌進來的山風(fēng)吹拂起來,甚至讓跪在堂下的嘍啰覺得遍體生涼,,堂上高坐的三位當(dāng)家原本談笑風(fēng)生,,把酒談歡,但在聽到那個令所有人錯愕的壞消息后,,變得凝重肅穆,,又殺氣騰騰。
“老四馬失前蹄,,全軍覆沒,,我虎頭寨這次算是栽了大跟頭……”
“……我覺得事情還未最后確定,現(xiàn)在倉促下決定為時尚早,,老四帶近百人前去,,不可能被打殺殆盡,再說二郎山那群憨貨是什么成色,,大家也都清楚,,想將老四這百人小隊吞下,起碼得出動五六百人,,要是二郎山有這么多能打敢殺的好漢,,先前也不會被我等揉捏成那副慫樣……”
“老三說的有理,不妨再等等看,,晾它二郎山也不敢拿老四如何……”
三人如此自我安慰后,,堂中氣氛也漸漸好轉(zhuǎn)起來,報訊的嘍啰退至門前,,藉著轉(zhuǎn)身之際,,掃量了一眼堂上高坐的三人,然后抬腿跨出門檻,,寬松的褲腿下顯露出一截毛茸茸的小腿……
在離開忠義堂后,,這名嘍啰一路下山,來到山側(cè)一片悄寂山林中,,四下打量,,確定無人,,從腰后摸出一塊巴掌大小的竹雕,是一架小巧玲瓏的袖珍竹梯,,小心翼翼放在身前一塊平整山石之上,,當(dāng)袖珍竹梯自動從山石上立挺起來時,這名嘍啰不假思索朝小竹梯跨出一步,,然后整個人瞬間消失不見……
攀梯君子,,來去無蹤。
穿山越嶺,,無影無形,。
本能:神速……
彈幕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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