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請問陳大慶,，最近有沒有回來過？”

　　“沒有沒有,，他聲稱與我斷絕關(guān)系,，這個不孝子，活該死在外頭……”

　　……

　　“大嬸,，請問最近王同有沒有回來過,？”

　　“沒有沒有……他好幾年沒回來了……公差大人，他是不是又犯什么事了,？他現(xiàn)在哪里?。俊?p>　　“這……”

　　……

　　燕祁云回到縣城的時候,，已是兩天后的中午,。經(jīng)過秦妙娥家的時候，他不由停步多看了那兩扇朱門幾眼,。

　　那一晚,，秦妙娥沒有說實話。當(dāng)著他的面,，明明發(fā)現(xiàn)被卷走了所有的碎銀，偏說沒少,，便引起了他的懷疑,。第二天他私下盤問管家，后者聲稱家中最近有幾個家丁回鄉(xiāng)探親不在宅中,，又引起了他的懷疑,。所以這一次他離開木瀆，就是為了去驗證這一點,。果不其然,，那幾個原籍周邊的家丁,，沒有一個回家的。而那些所謂的家丁,，原本都是從城外雇來的不三不四的人,，即便消失，縣城里也不會有人會在意,。

　　不過,，他也不會把自己的懷疑告訴小鳳。那個小姑娘太能惹是生非,，他怕她知道這些后反而會天天夜探秦宅,。若那秦妙娥真是個心狠手辣的殺人狂，只會那么點輕功的小鳳可就死定……

　　他心中有事,，牽馬走著不知不覺受前方一人相阻,，待他回神，才發(fā)現(xiàn)是塔吉安娜向他迎面而行,，這便撞上了,。

　　“你……”

　　他表現(xiàn)得頗尷尬，塔吉安娜也難得地表現(xiàn)得不如平時大方,。兩人都想讓道,，奈何不知怎么的，你往左我也往左,，你往右我也往右,，如此幾個回合下來，他們又僵在了原地,。

　　一個推著車的大叔頂在他屁股后面吵嚷：“你們兩個能不能讓讓,，不要堵在路中央！”

　　他們同時道了聲“抱歉”,，又同時道了聲“你先走”,，最后塔吉安娜先噗嗤笑出聲：“算了，正好我有事找你,，跟我去店里聊一聊吧,。”

　　燕祁云沒有反對,，他才不會管他娘認(rèn)得的那個毛家嬸子會說什么閑話,，他跟在塔吉安娜的身后，進(jìn)了她那家他已許久未進(jìn)的占卜店里,。明明外面陽光普照,，奈何店中光線昏暗，還泛著一股霉味,。待她點上一根蠟燭,，他終于問道：“什么事,？”

　　“三里弄最近丟了幾個人。但胡人沒有資格報官,，所以我只能找你,。”她說,。

　　“都是什么時候丟的,？”他立刻進(jìn)入了公事公辦的狀態(tài)里。

　　塔吉安娜遞給他一張紙：“也就最近,，隔兩天丟一個,，合計五人?！?p>　　紙上五個胡人的名字,，然而他胡語學(xué)得不太好，這些字符看起來都跟天書一樣,。他只得把紙放下,。

　　“丟了的都是些什么人？”

　　“清一色精壯的年輕男子,?！?p>　　“這就奇怪了，”燕祁云琢磨起來,，“你確定他們沒有出城么,？”

　　“沒有?！?p>　　“他們有主人嗎,？”

　　胡人沒有身份，只能倚靠做漢人的下奴為生,，被漢人買下身契后,，一般是被圈養(yǎng)在主人家的。不過也有連個主人家都沒有的,，無法做工干活,，只能自生自滅。住在三里弄的胡人好些是這一類,，漢民平日不與他們往來,，除非是有哪個主人家大發(fā)慈悲來買人才會到這弄堂里來逛一圈。

　　事實上,，三里弄中人口買賣之事多不勝數(shù),，衙門對此從不過問,。

　　塔吉安娜為難地說：“原本沒有,，但是出事前,，有了?！?p>　　燕祁云便明白了：“他們的家人中,，是否有生了重病或者其他急需用錢的情況？”

　　“是,?！?p>　　“那看來，是他們自己把自己賣了,，”燕祁云嗓音低沉,，“為了能賺很大一筆錢，把自己的命都交代了,。所以,，是他們的家人請你代為報案的？”

　　“也不是,，是我發(fā)現(xiàn)人不見了想來知會你一聲,，”塔吉安娜無奈地說，“雖然他們的家人哭得很傷心,，但竟然……都不想追究那些男人的行蹤,。”

　　“是誰買了他們,？”

　　“縣城首富,，那位趙家的秦娘子。我問過了,，她的宅邸沒有新出現(xiàn)胡人,，也就是說，失蹤的人就這么消失不見,。而且都是在夜晚失蹤的,。”

　　燕祁云認(rèn)真道：“你對趙家的秦娘子,，有什么看法,？”

　　“她？她變了,?！彼材鹊纳裆鋈汇裤狡饋恚岸潭處滋靸?nèi)她瘦了約莫一百斤,，一般人可做不到,。”

　　燕祁云打斷了她的遐想：“你有沒有懷疑過，現(xiàn)在的這個人,，其實并不是秦娘子本人,？”

　　“什么？”她不可置信道,，“這不可能,，那幾日她經(jīng)常外出，整個木瀆縣的人都看得到她的變化……”

　　“若那是她故意的呢,？”燕祁云提出了一個假設(shè),，“若是她故意在眾人眼前表現(xiàn)出她的變化，好讓整個縣城的人為她做下偽證呢,？”

　　“你的想法太奇怪了,，她為什么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若是為了頂替秦娘子謀奪她的財產(chǎn),，為什么不派個長得相像的女人來,，偏要找個這么美的？”

　　——如果頂替她的,，不是為了謀奪她的家產(chǎn),，而是另有目的呢？

　　當(dāng)然,，燕祁云不太相信小鳳所說的“妖怪吃人”,。他只相信肯定有暗藏的命案發(fā)生，而那個秦妙娥,，可能是個以殺人為樂的瘋子,。這種案子，他在別的地方也曾見過的,。

　　“塔吉安娜,，我記得你們一族有一本圣書，我小時候見你拿出來過?，F(xiàn)在可以給我看看么,？”

　　他突如其來的提議，讓塔吉安娜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她還是從書架上找到了那本書,。厚厚的圣典已經(jīng)許久沒被打開了，蒙了很厚一層灰,。她用布擦干凈羊皮封面,，露出幾行外族的文字。如果按照漢文的翻譯,，這個書名叫做《藏海誡音》,。

　　很久以前,，南祁盛行一種名為讞教的魔教，在越國朝廷收復(fù)南方后,，讞教教眾就徹底消失了行跡,。燕祁云記得他小時候聽繼父講過讞教和《藏海誡音》的關(guān)系，似乎是同出一源,。而根據(jù)小鳳所描述秦妙娥的殺人手法和言語，令他突然想起讞教,，以及這本居羅圣典,。

　　塔吉安娜看他翻得認(rèn)真，好奇道：“這不過是一本神話,，我都不信了,，你怎么突然想要看？”

　　果然,，他只能翻翻,，然而一個字都看不懂，只得老實求教：“能幫我翻譯一下么,？”

　　塔吉安娜向他伸來一只手,，作出一個要錢的姿勢：“這么厚的書，幫你翻譯,，有什么好處,？”

　　“只要一段，”他拉長了調(diào)子,，“我記得你以前講過,，其中一章講了活人獻(xiàn)祭，神明食人的故事,，是么,？”

　　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兩小無猜的二人,，只是單純地在探討一個難題,，而不帶任何雜質(zhì)。

　　“你怎么突然想了解這個,？”她已然忘了自己方才的手勢,，大方地翻了幾頁，指給他看,，“這里,，第二章?！?p>　　“說了什么,？”

　　“我天上的主，信者向你獻(xiàn)以血肉與靈魂，以祈與你的榮光相融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