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惡穢(上)
湯俊在趙家干了五年,,是秦妙娥一手招進(jìn)來的,。不得不說這個女人潑辣又能干,,賞罰分明,,錢這個問題向來不是問題,,只不過她那么多的錢是從哪里來的,,很少有人知道,。
趙家原本是做藥材生意的,,但湯俊知道如今的藥材多受朝廷管控,,即便能賺錢也不可能賺那么多,除了藥材鋪以外,,秦妙娥自有其他渠道賺錢,,這件事只有趙官人了解。他生前為此偶爾會跟秦妙娥吵架,,不過兩年前他一死,,整個趙家落入秦妙娥手中,這個問題就此石沉大海,,更不會有人過問了,。
而趙家男人真正的死因,大家心里多少有點(diǎn)數(shù),,只是誰也沒有證據(jù)罷了,。
平心而論,湯俊不是個好奇的人,,只是最近手頭有些緊,。他們這些被雇來的家丁本來都是些本地的潑皮無賴,看在錢的份上才對一個女人畢恭畢敬,,或許其中有些人很講江湖道義,,但湯俊自認(rèn)自己只是個小人,只想在有錢人家里多搞點(diǎn)錢,。前些天,,他聽兄弟們說秦妙娥似乎犯事了,,那些辭工的兄弟其實(shí)是失了蹤——當(dāng)時他就起了念頭:或許是那些人也被秦妙娥殺了。
他為這個想法興奮不已,,而且在接下來的幾天這個想法逐漸在他心中根深蒂固,。雖然他不知道秦妙娥殺她雇來的家丁是出于什么動機(jī),但只要她殺人了,,就總會露出些把柄,,到時候只要那捏住她的把柄,就能敲這漂亮女人一筆竹杠,!
他甚至沒有細(xì)思一下如今樣貌變得柔弱的秦妙娥是如何對那幾個大男人動的手,,對錢的遐想蒙蔽了他的眼睛。湯俊為此,,已經(jīng)盯了秦妙娥好幾天了,,不過可惜,這幾日的宅中都沒有人再莫名辭工,,他一無所獲,。
這一晚,輪到他巡夜,,機(jī)會可算來了,。
湯俊別的地方不巡,只在秦妙娥的房間附近轉(zhuǎn)悠,。他知道主母最近迷戀上了個教書先生,,還把他安置在自己房間。一男一女共處一室總是容易引人遐想,。
湯俊拿耳朵貼在房間墻壁上聽了聽,,里面很安靜。又沿著墻壁往窗戶湊近,,里面只有一小點(diǎn)橘色的燈火,,照出紙窗上一個人影。
一個婀娜的人影,,雖然只有上半身,,但也足以引人遐想。
湯俊咽了口唾沫,,他現(xiàn)在這個行為宛如一個來跟寡婦偷情的姘頭,,心下自然底氣不足,所以左右觀察之后,,才在紙窗邊角捅破一個洞,。他將眼睛貼過去,卻只看了一眼便嚇得往后坐了個屁股墩。這動靜自然引起了秦妙娥的注意,。
“誰啊,。”她慵懶地問,,推開了她房間的門,。
還是那身往日的素衣,不過那張面容已稱不上是人:半邊垮下去,,跟溶了的面糊似的還在滴滴答答向下滲水,,尚且留存的那半張面目維持著她慣有的妖媚笑容。本來,,因著夜幕看不清這些也就罷了,但偏有一抹幽光由她自身散發(fā)而出,,將她的尊容招了個清清楚楚,。
她向他伸出手,那只手也不是人手,,而是一灘黏糊糊的觸須,。
“你很好奇嗎?”那半張人臉上的朱唇一張一合,,“那就進(jìn)來啊,。”
湯俊哆嗦著后退:這就是秦妙娥殺人的緣由,,他明白了,,他也走不脫了。
從她的身上延伸出無數(shù)血絲,,刺入并包裹住了湯俊的全身,。
……
燕祁云再望遠(yuǎn)鏡里所見的,是另一番景象,。
一個女人,,掐住了一個男人的脖頸,好似控制住了他,。燕祁云選擇了敲開秦妙娥家的大門,,從正門而入,直沖秦妙娥的臥房,,果然,,那女人還掐著那個家丁的脖子,后者青筋畢露,、雙眼暴突,,快要活不成了。
“住手,!”燕祁云大喊一聲,,亮出了刀,。跟在他身后跑來的家丁見這情形,當(dāng)即嚇得一哄而散,。
女人在他眼中依舊掐著那個男人掐得死緊,,回頭對他輕松地笑笑:“燕捕頭,你一個大男人大半夜擅闖寡婦家的大門,,不太好吧,。”
就在這時,,另一個人影從圍墻上躍入,。
“為什么不翻墻進(jìn)來啊,”小鳳剛抱怨一聲,,猛地看到秦妙娥真身大嚷起來,,“哇你個女妖怪,可算現(xiàn)原形了,!”
在她的眼中,,那就是一坨爛肉似的東西,長了好幾條觸須,。至于那個男人,,早就被包在一團(tuán)血絲中看不到人影了。
“你跑來干什么,?”燕祁云呵斥小鳳一聲,,再向秦妙娥怒目而視,“秦妙娥,,你企圖殺人證據(jù)確鑿,,還不快住手!”
然而秦妙娥笑笑,,并不放開:“我肚子餓,,待我吃完了再說?!?p> 話音剛落,,燕祁云眼中那男人登時七竅流血,一個人頭霎時便被掐爆了,,那那具軀體軟綿綿地倒下,,就在瞬息之間干癟成枯骨。
小鳳所見的是血絲吐出一具枯骨,,指著尸體嚷嚷:“燕大哥看見了嗎,?看見了嗎?她變成一只肉螃蟹了,肉螃蟹吃掉了那個人,!我說得一點(diǎn)都沒錯,!”
“你給我回家去!”他擋在她身前,,“什么怪物吃人,,盡是旁門左道!”
燕祁云眼中那女人始終是人形,,見她已害了人命,,他不再保留,祭出刀法,,照秦妙娥面門就是一刀,,后者一仰首,輕松閃過,,身后一條觸須繞至燕祁云背后,,咯咯笑道:“既然送上門,你也不要走了吧,!”
燕祁云并不能看到那些觸須,,但武夫的本能令他察覺背后有異狀,,向秦妙娥的那一招急轉(zhuǎn)抽回,,掉頭一砍——明明什么都沒看見,但刀分明就是砍中了什么,。
“障眼法,!”他不屑,耳邊又是幾聲呼嘯,,揮刀擋過,,但聞“當(dāng)當(dāng)”數(shù)聲,皆將觸手一一擋回,。
秦妙娥贊許地舔舔唇:“哦,?功夫不錯,一個凡人能到你這地步,,也算不賴,。我現(xiàn)在開始對你感興趣了?!?p> “喂,!他是我的,不許你吃他,!”
小鳳眼見燕祁云與一堆觸手纏斗不休,,恐怕繼續(xù)下去他會輸,更是懊惱那支槍不在手里,否則現(xiàn)在就能一槍崩了那妖怪,!但當(dāng)她摸到腰間的那支燕祁云所送的小匕首,,還是想出了個法子。她抽出匕首,,輕輕往手上劃了一刀,。
刀早已被她開鋒了——她用血燒過各種動物,但還沒燒過一只怪物呢,!
隨即她揚(yáng)手,,掌中鮮血灑向那怪物的身體,但是預(yù)料中的滋滋響不僅沒有出現(xiàn),,那些血還如被吸收了一樣,,從觸須上消失得干干凈凈,只余草地上被燒穿的幾個洞,。
“怎么會這樣,?”小鳳驚道,轉(zhuǎn)念一想:那可是個怪物,,會發(fā)生什么根本不足為奇,。
秦妙娥仗此更為囂張:“呵呵呵呵……小妹妹,你的血對我可是無效的,。想知道為什么嗎,?”
小鳳可沒工夫搭理她。那些觸手堅(jiān)硬似鎧甲,,燕祁云的刀根本無法傷到他們一分一毫,,連續(xù)的苦戰(zhàn)之下,他已然落了頹勢,。秦妙娥的注意力又轉(zhuǎn)向了燕祁云:這個凡人有相當(dāng)不錯的資質(zhì),,面對一個怪物有這樣的成績,是相當(dāng)不錯的了,。
這一晃神,,燕祁云抓住空檔掙出觸手的包圍,銳利的刀氣裹挾刀鋒,,破空劈向那女人——然而他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甚至連她的發(fā)絲都并不為此所動。
她轉(zhuǎn)眼現(xiàn)身在他身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燕祁云脖子一緊,恍惚間眼前的女人變成了一坨穿著衣服的肉球,,接著渾身一痛,,似乎有針扎遍了他的全身,。
“放開他!”忽然,,小鳳在屋內(nèi)高喊一聲,,“否則……我的血?dú)⒉涣四悖撬???p> 秦妙娥回過頭,,見她坐在床邊,染血的匕首懸在昏睡的林墨頭頂,。
她發(fā)現(xiàn)秦妙娥有一瞬間的遲疑,,那些血絲也稍稍松了松。
小鳳繼續(xù)挑釁道:“哦,,你果然視林老師為情人而非食物,!那如果他死了,你一定會很傷心吧,?”
她當(dāng)然不是真的想殺林墨,,但是萬般無奈之下,拿一個無辜的人祭天這種事,,她也不是干不出來,。
在長久的沉默過后,血絲徹底松開了燕祁云,,但是掐著他的觸須還是沒有放開他,。
“我會嗎?”那個女人猶似自問,,“你說呢,?”
有風(fēng)穿過門,,搖曳了桌上的燭火,。暖融融的橘色光芒驅(qū)散了門外寒涼似水的月色,林墨就在這片光芒中,,囈語般喚起一個名字:“阿遙……”
他說,。又好似在回答她的問題。
小鳳不知道這名字的意味,,她只知道秦妙娥收起了所有的觸須,,燕祁云摸著脖子半跪在地。小鳳的目的達(dá)到了,。
“我明明很餓,,”已恢復(fù)人形的秦妙娥跨入門檻,漸漸逼近,,“餓到現(xiàn)在就想把你吃下去……”
她的神情專注,,眼中只有一人,。小鳳略有懼意,退離了床邊,。那個女人的神情明明冰冷決絕,,但怪異的是,那雙類人的眼中,,又包含萬千柔情,。
“可以嗎?”她撫著他的臉頰,,微笑著低聲詢問,。
于是,昏睡中的林墨閉著眼,,僅僅勾起唇角,。那是一個苦笑。
“永遠(yuǎn)……不可能,?!彼f。
“呵,,人類,,”她嘆道,“真是拿你沒辦法,?!?p> 然后她驟然起身,指向屋外那具枯骨:“小妹妹,,現(xiàn)在你有這么一大具證據(jù)了,,還不快將我緝捕歸案?”
英俊的秋天
秦妙娥可沒有認(rèn)輸,,她只是覺得殺了燕祁云也沒什么意義,。而且她挺想繼續(xù)在這個小縣城里體驗(yàn)扮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