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燕祁云巡到路家老宅附近，果不其然,，看到里面亮著一點光,。他沒有多想就鉆過了繩子，進了廚房,，見小鳳在灶膛里生了一堆火,，她自己坐在廚房的桌旁，還嘟著嘴兀自生悶氣,。

　　他敲敲門,，示意自己的到來。

　　“這么晚了,，你在這里干什么,？”

　　小鳳向他翻了翻眼皮：“都說是因為我買房子才導致那兩個人失蹤的，我得負起責任??！就在這里待一晚,，看看是哪個鬼這么大膽，敢在我買的地方造次,！”說著猛一跺腳,，揚起幾片落葉。

　　燕祁云無奈地搖搖頭：“大小姐,，你都說那是鬼了,，鬼能跟你講道理？”

　　她又一跺腳：“不講道理,，就算是鬼我也要弄死它,！”

　　“唉……你已經(jīng)十七歲了，能不能成熟點,，有點大人樣……”

　　“什么什么,？我沒聽錯吧！”她這回終于正眼瞧他了,，“你兩個月前還說我是個小孩子,，兩個月后就改口稱我是大人了？哪有人發(fā)育那么快的??！”

　　“你……不跟你吵?！?p>　　燕祁云自知口才不佳,，不再多作聲。不過他也不離開,，而是靠在門邊,，警惕地環(huán)顧周遭。

　　“那你又留著干什么,，不是要巡街,？”她問。

　　“街早巡完了,，現(xiàn)在是留著陪你?。∧愣贾肋@房子不安全了,，深更半夜一個人待在這里,，萬一下一個遇險的是你怎么辦！”燕祁云的目光隨之被廚房里那個地窖吸引,，“順道,，我也是想查探一下，就這么點地方,，到底是什么東西抓走了那兩個孩子,?！?p>　　他走到地窖旁，探頭向下丟了個火折子,，照見地窖并不深,，也就一丈來高?；鹫圩硬幌?，可見下面有空氣，他隨之跳下,，用煤油燈照亮周遭,，然而什么都沒找到。

　　小鳳在上面喊：“別看了,，那個地窖我剛就查探過了,，真的很小,，五步見方,，根本藏不了人。而且我也摸過了,，沒有發(fā)現(xiàn)機關(guān),。”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呢……”

　　他如此感嘆,，但摸索了半天，只得悻悻地返回地面,。小鳳撥了撥灶膛里的木頭,，兩人一時無言，空氣里彌漫起一股尷尬的氣息,。

　　“你娘……還有你繼父,，對我怎么評價？”最后,，還是小鳳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有些委屈，也有些小心翼翼,。對于她而言,，這還真是很難得出現(xiàn)的情緒。

　　事實上,，燕祁云知道家里人已經(jīng)很難再說她的好話了,。白三道還罷，他母親氣勢洶洶地要他不許再讓這姑娘進白家的門,。然而這些,，他不打算說,。

　　“不知道，”他這么搪塞,，“我現(xiàn)在也不跟他們住在一起,，他們怎么說我也聽不見。不過我看得出小飛被你罵了之后很傷心,?！?p>　　“你會怪我對你的家里人太兇嗎？”小鳳又問,，這一回,，是試探他的意思。

　　他實話實說：“其實是有點意見,，無論是那兩個失蹤的孩子還是另三個孩子,，誰也不想真的發(fā)生這種事，而且阿龍和松哥的父母因為丟了孩子正著急,，你罵得有點不近人情,。”

　　小鳳起身,，走到屋正中那叢竹子旁,，躊躇良久才道：“我若近了人情，今日‘害孩子失蹤’這口鍋就得扣在我頭上,。我在我家里不是沒見過這種事,，不吵不鬧安分守己的人才最倒霉，被誣蔑也不敢吱聲,，最后不是死了就是殘了,。”

　　燕祁云知道她的成長環(huán)境畢竟跟市井小民不同,，所以行為方式也與常人相悖,，所以他今晚不想批評她，不過他還是說：“其實你的話有一定的道理,。就是措辭方面,，從道德和感情上……可能會令街坊們不能接受?！?p>　　小鳳用力折下一片竹葉,，狠狠道：“我才不會理會別人的看法呢！把自己樹立成一個道德楷模,，對我有什么好處,？”

　　燕祁云抱著胳膊淡定自若：“那你還出現(xiàn)在這里要為兩個失蹤的孩子負責任？”

　　“我……”小鳳一噎，“畢竟這房子是我買的,?！?p>　　然后她想了想，找到了一個出氣的對象：“都怪琛哥,！”

　　“怎么又怪我了,！”門外應聲出現(xiàn)了個人，同時飄進一股香味,，“來來來,，吃夜宵，今天最后一鍋臭豆腐,，香噴噴……快乘熱吃?。　?p>　　“咦,，你怎么也來了,？”小鳳詫異道。

　　“我看你們兩個一前一后進來的嘛,，所以給你們送夜宵啊,，不然在這里待一晚上，睡又沒地方睡,，不得餓死??！”

　　路少琛兩手各提一紙袋臭豆腐,，說罷將之擱到桌上，小鳳不客氣地拿走一袋,，美滋滋地啃起一塊,。

　　燕祁云可沒心情吃東西，他又拉著琛哥走到廚房外,，指向這院子里的幾間房：“琛哥,，你來得正好，這房子以前是你家的,，你再看看到底哪里是不是有可疑,，或者兩個小孩掉進了什么密道里……”

　　一間廚房，一間客堂,，客堂后兩間臥房,，另一側(cè)乃一久已棄之不用的茅廁。房間都很小,，轉(zhuǎn)上一圈再摸上一番也花不了多少時辰,。然而兩個男人摸了一遍，依舊沒什么發(fā)現(xiàn)。

　　他們回到廚房,，路少琛道：“我今早就來看過幾次了,，沒有密道啊，就算有,，我也不知道在哪里,。畢竟，我十歲才搬進來住的……”

　　小鳳想起了路少琛跟她吹起的牛逼：“??？你不是說這是你家老宅，你從小在這里乘涼,？”

　　路少琛一口應道：“我沒說錯啊,，這房子確實是我家老宅，但其實嘛……這宅子本來也不是我們家的,，在我們來之前就有了,。我高祖爺爺來到蘇州買下這宅子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沒怎么住過這里,，還在周邊擴建，讓家人都搬到這宅子周邊的房子里,。我家祖訓其實是不允許我們靠近這座房子的,。我小時候乘涼歸乘涼，都是大早上在這里玩一會,，傍晚趕緊離開,。若不是我爹娘把房產(chǎn)輸光了，我們是不會搬到這里住的,?！?p>　　“這是為什么呢？”小鳳問,。

　　“我也不知道啊,，”路少琛摸著下巴思索，“但小時候聽家里長輩說,，好像是因為高祖爺爺一開始搬到這宅子住時,，發(fā)生了什么事導致的?！?p>　　“那也就是說,，你其實在這里沒有住過幾天？”

　　“對,，可以這么說,。所以我對這宅子并不怎么熟絡(luò),。”

　　談話到此,，他們齊齊抬頭望向這廚房的木梁,。木梁已十分老舊，但沒想到這宅子的年紀居然如此之大,，更不知其第一任主人究竟是誰……

　　“那……你住在這里的時候,，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詭異的事情？”小鳳回頭,，神情夸張,，她開始起好奇心了。

　　路少琛撇撇嘴：“有我也不知道,，我晚上睡得很死的,。”

　　她不禁贊嘆：“哇,，你爹媽每晚吵個不停,，你還能睡得好？我真佩服你,?！?p>　　“你胡扯什么，我爹媽雖然喜歡賭錢,，但平日好得不得了,，成日膩在一起，從來不吵架的,！”

　　“嗯,？那住你家隔壁的那大媽為什么說你爹媽吵架吵得很兇？”

　　“那些八婆成天碎嘴子胡說八道,，這你也信??！”

　　她突然一滯：“但是……如果她是真的聽見了呢,？”

　　“你什么意思？”

　　她緩緩扭頭,，看向背后的地窖,，壓低嗓門道：“那三個孩子說，這地窖里傳出哭聲……你們聽到了嗎,？”

　　他們屏息凝神靜聽,，果然是一陣細碎的聲響。他們循著聲音走到地窖口,，把耳朵湊近聽,，果然時從底下傳來的。

　　小鳳陰惻惻地說：“琛哥，萬一隔壁的大嬸當年聽到的,，不是你爹娘吵架,，而是……”

　　她指了指底下。

　　路少琛本能地抱住了自己：“你別說了,，我小時候還住過這里,，頭一次覺得這么發(fā)毛！”

　　她露出一笑,，接著便跳了下去,。

　　“小鳳！”

　　燕祁云阻攔不及,，只聽底下向上高呼：“聲音是從這里面發(fā)出來的,，不下去看看，怎么查得出究竟,？”

　　“這小瘋子,！”他罵一聲，從桌上取了帶來的煤油燈,，便也跟著跳下去,。

　　“祁云！”路少琛兩個都沒攔住,，自己又不敢下去,，只能在上面急得跳腳，“唉……我看你們倆是一個比一個瘋才對??！”

　　燕祁云的煤油燈照亮了整個地窖內(nèi)部，果然是一個很小的地窖,，而且什么東西都沒有,，要藏個人還真不容易。墻面貼了石磚,，小鳳就貼在其中一面墻上仔細聆聽,。她敲敲墻：“聲音是從這面墻后傳來的，仔細聽又不太像是哭聲,，好像是什么人在有規(guī)律地說話……”

　　“既然墻后有異樣,，干脆挖開來看看！”燕祁云主意已定,，回頭向上喊,，“琛哥，找個稱手的家伙丟下來,！”

　　一根久已不用的鐵錘被遞下,，燕祁云二話不說開始砸墻,，砸沒兩下磚塊脫落，露出后面土墻,。他伸手扒開磚塊,，突然“嘶”地一聲縮回手。

　　小鳳上前關(guān)切道：“燕大哥,，你怎么了,？”

　　“好像是靜電，不礙事,?！?p>　　他甩甩手繼續(xù)干活，小鳳不悅地向上高呼：“琛哥,，拿個家伙下來幫忙,，沒有鬼你放心！”

　　路少琛不情不愿,，但他也不想一個人站在上面感受宅中的陰風,，思忖再三，他還是帶著一根鐵鍬下來了,。

　　“阿彌陀佛……”他一邊下,，一邊念叨。

　　這時,，燕祁云已然在土墻上挖出一個坑,。挖坑用錘子不好使，所以他用了縣衙的刀鞘,。好在土質(zhì)松軟,，挖起來并不費力。路少琛加入了他的隊伍,，鐵鍬挖土方便得多,，只幾下便將小坑挖成一個深坑。

　　小鳳站在他們身旁打燈：“當心一點,，不要把地窖挖塌了,，我給你們照明！”

　　路少琛不滿道：“你就那么站著不動??？”

　　小鳳理所當然道：“體力活都是男的干的，我一個女孩子怎么好做這事呢,？不過我可以給你們鼓勁！”

　　“免了吧,，真是個大小姐脾氣……”

　　他嘀嘀咕咕地,，又扒開一塊土時,，手指一疼，鐵鍬脫了手,。

　　“嘶……”路少琛甩甩手指,，“怎么回事，這土里的靜電這么厲害??！我還以為只有冬天擼貓的時候才會碰到呢！”

　　他們一邊挖一邊遭受靜電的襲擊,，兩個男人都挖得滿頭大汗,，時不時傳來“嘶啦”一聲，或者“啪”地一下電閃,。這令小鳳也感到狐疑了,。她摸了一把這面墻的土，果然也被電了一下,。

　　“土里怎么會有靜電呢,？師傅不是這么教的啊,！”她縮回手,。

　　“課本上學的東西又不是萬能的，”路少琛打趣道,，“說不定這塊地是個什么風水寶穴,，最適合修道之物來此渡天劫，久而久之被雷劈得多了,，土里也帶了電……”

　　小鳳嘲笑道：“哪有這種事啊,，天上的雷電下到地面不是一下就會跑了嗎？你有沒有常識,？”

　　“那你怎么解釋這土里的電呢,？”

　　她開始發(fā)揮了她的想象力：“說不定是這土后面埋了一個能造電的東西啊,！”

　　燕祁云在又被電了一下后停下手中活計,，提醒兩人道：“我看是這墻面絕對有問題，你們有沒有聽到聲音越來越清晰,？”

　　他們細聽了一陣,，確實比剛才清晰不少，他們甚至能聽清嘰里咕嚕的說話聲——是的,，其實并不是什么哭聲,，而是有好幾個人正在交談的聲音。

　　小鳳認真聽了一下,，辨認出一個胡人的詞匯,。

　　“警告,。”

　　她聽到的是這個詞,，而且反復了好幾次,，直到被路少琛的聲音打斷。

　　“真的變清晰了,，”他嘀咕著,，不斷揮舞手中的鐵鍬，“不過我總覺得這不是什么好事哎……咦,？”

　　又是“啪”地一聲,，白色的靜電火花閃過，鐵鍬挖下一面土,，從中掉下一個東西,，咕嚕嚕滾到了地面。

　　“祁云……祁云你……你……你看……”路少琛看清了那個東西,，結(jié)結(jié)巴巴地指向其：煤油燈光芒照拂下,，那赫然是個骷髏頭。

　　然而燕祁云沒有功夫搭理他,，他呆呆地盯著墻面,，被那一鍬所挖出的景象驚呆了。

　　褐色的土壤中,，灰白色的尸骸層層疊疊地堆積在土墻之中,，數(shù)個骷髏猙獰地貼著墻面，好似噴薄欲出,。

　　“這是……”

　　小鳳湊近,，不由感嘆：“我的……天吶……”

　　路少琛在短暫地震驚之后，脫力地喃喃道：“沒有人告訴過我,，這宅子底下竟是個萬人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