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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鳳出關(guān)

第三十八章、事故

天鳳出關(guān) 英俊的秋天 4363 2021-02-13 14:30:35

  酉時又至,,伴隨地面不斷的震顫,,松哥家中又是一番鬼哭狼嚎。他這一次鬧得兇,,不僅聲嘶力竭地大喊,,還意圖跑上街,全家人合力才能把他壓到床上,,沒有心思管屋外的巨響到底是怎么回事,。

  “松松!松松,!你看看娘,,是娘啊……”他的母親心痛萬分,向他爹求救,,“當(dāng)家的,,快想辦法,兒子再這樣下去會沒命的,!”

  松哥的父親轉(zhuǎn)頭求救于大夫:“大夫,,我求你快想辦法,,我兒子的病怎么辦啊,!”

  那老大夫掙脫了夫妻二人的央求,,在松哥的呼號聲中忙不迭地往外溜:“這是在地底遇上了陰邪之物,被附體了,。恕我無能為力,。你們還是找個大師過來看看……還得是胡人的大師……”

  眼看唯一的救命稻草沒了,女人絕望地抱住懷中掙扎個不停的孩子,,向自己男人哀求:“當(dāng)家的,,快把城里那個胡人女人叫來,多少錢我們也花,,不能讓松松再這么受罪了,!”

  “可她上回已經(jīng)來看過一回,都束手無策,,還請她能有什么用……”顯然,,男人也絕望了。

  “她義父劉大夫是蘇州府最有名的大夫,,去請她,,再叫她去請她義父……無論怎么樣都好,誰來救救我的松松……誰來……”

  她說著說著泣不成聲,,而松哥仍沒有半點(diǎn)停歇的跡象,。

  “警告!立刻,!返航,!”他翻著白眼,口中的聲音卻清晰而嘹亮,,“警告——,!”

  ……

  “警告,返航,,警告……”

  她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從噴著渣土的地洞下傳來,,聲音雖不清晰,但也不至于太模糊,,反反復(fù)復(fù)就是這幾個胡人的詞匯,。

  “救命啊,!”

  地下,,還有人在往外爬,一個個蠕動著從泥里鉆出,,個個灰黃一片看不清本貌,,光顧著拼命求生,。

  小鳳抓住了一個爬出地洞的人:“下面發(fā)生什么事了?”

  那個人眼皮一睜,,被糊了一層泥土的臉上只有一對招子還黑白分明:“好多人……還有好多人在下面,,快救人……”他哆哆嗦嗦地說,周遭嘈雜,,他的聲音很快就被其他人的尖叫和地下的震顫蓋住了,。

  負(fù)責(zé)在外圍看場子的木頭聞言就要沖進(jìn)地洞,被小鳳一把攔下:“慢著,!別進(jìn)去,!”

  此時,從地洞噴出的塵土逐漸減少,,雖然還有些微震顫,,但已非開始時的規(guī)模。這是一切變化即將平復(fù)的跡象,,然而洞里還有許多人沒有出來,,一只手伸出地表,這個人還有一步就能離開地底了……

  所有震顫戛然而止,。

  靜默來得太過突然,所有人只來得及詫異地杵在原地,。小鳳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輕輕試探著靠近了原本是地洞的所在——現(xiàn)下已經(jīng)完全平復(fù)為土表,只留一只手突兀地搭在地面,。她深吸一口氣,,彎腰拾起那手臂,嘿地一下,,手臂離地而起,,底下空空蕩蕩。那只手的主人,,終究沒能逃過一劫,。

  她就這么抓著一只不知誰的手,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縣衙里其他人的到來,。

  “快挖,人說不定還活著,!把人挖上來,!”燕祁云姍姍來遲,帶頭挖土,。一群男人扛著鋤頭在不大塊地吭哧了半天,,然而無論怎么挖掘,,土下再無任何深坑的痕跡,也無什么被埋的活人,,仿佛那個洞從未存在過一樣,。

  小鳳把那條手臂丟給了前來幫忙的吳師傅,后者拿著放大鏡認(rèn)真檢查,,嘖嘖驚嘆:“對了,,就是這,平整如鏡的切口……這是怎么做到的呢,?”

  從地下幸存的幾個人整齊地蹲在墻角,,小鳳走向一個人,細(xì)聲向他詢問:“你們在底下到底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沒有,,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就在采集一些瓦礫的時候,,突然洞頂發(fā)出聲音……然后……”這個人抹了一把臉,,露出灰土下一張興奮的面容,“洞頂發(fā)光了……”

  “洞頂發(fā)光,?”

  他的神情不同尋常,,剛才的九死一生并沒過去多久,那些死去的同伴就被他拋到了腦后,,只顧著贊美在地下看到的最后的景象,。

  “洞頂……變成了一片星空……大家都看見了……”他憧憬地望向天空,沉醉在所見的景象中,,“太美了……太美了,,我從來沒見過那么美麗的景象,簡直不像身處地底……頭頂那些星子比平時夜空里看到的都要龐大,、璀璨,,明明遙遠(yuǎn),卻又那般近,,我甚至能看見其上的山川河流,,還有……我們自己?”

  “你……沒事吧,?”小鳳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燙,還有點(diǎn)涼,,不太像發(fā)燒的樣子,。于是她換了一個人詢問,這一回,,這個人則是不斷喃喃自語,。

  “天啊……天啊……老師在下面自盡了,!”他說。

  “有人自盡了,?是那個老頭,?他為什么要自盡?”她問,。

  “因?yàn)椤聪蚨错數(shù)娜硕及V了……”他抬起頭來,,猛地抓住小鳳,“他們都癡了……都癡了,!都癡了,!”

  她掙開他,聽他還在胡言亂語,,沒有被泥糊住的一雙眼瞪得大大的,,流露出的除了恐懼,便是瘋狂,。

  “我也癡了,,”他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種景象,,壯麗……可怖……所有人都一樣,,都是螻蟻,都是螻蟻,!”

  那邊廂,,地主高喊:“荀大人,挖不出東西,,下面是實(shí)心的,就是爛泥和水,,根本沒有埋人的蹤跡?。 ?p>  “怎么可能,!繼續(xù)挖,!”

  不遠(yuǎn),荀鶯板著臉,,一直要他們把坑挖到兩人深才作罷,。

  ……

  松哥家中,松哥的聲音突然停止,。

  “娘,。”他突然喚道,,“爹,?!?p>  “松松……”他的父母這才反應(yīng)過來,喜極而泣,,“松松,,你醒了?,!”

  “爹,,娘,”松哥揉揉眼,,“我肚子餓了,,我要喝粥……”

  好似伴隨地洞的消失,松哥也恢復(fù)了正常,。只不過他依然不記得失蹤那段時間發(fā)生了什么,,而阿龍也仍然沒有找到。

  這件事沒過多久,,江寧府特派的學(xué)士到了木瀆,,但地洞已不在,現(xiàn)場只剩一個燕祁云等人后挖出的坑,,坑中盛了一汪水,,是挖土的時候漫上來的。那學(xué)士搖搖頭,,說蘇州這里土質(zhì)松軟,,河道眾多,地下都是水,,是不可能有一個干燥的大空洞等著人們?nèi)タ辈斓?。總之橫豎不信下去過的人們的所見所聞,,便拍拍屁股打道回府了,。

  蘇州府白白損失了好幾個搞學(xué)問的,活下來的那些人事后也成了瘋子,,可府衙上頭也沒法對荀大人發(fā)脾氣,。原來她提前就讓那幾個執(zhí)意下坑的學(xué)士和官員一人簽一張生死狀,縣衙比起府衙本就窮,,已然提供了所能提供的一切資源來幫助下坑之人,,是他們不許縣衙的人陪同下坑幫忙——這些,生死狀上都寫得清清楚楚,,出了事,,一概自己負(fù)責(zé)。

  后來,荀大人說:“這種地洞現(xiàn)在每年都能在全國各地發(fā)現(xiàn)個十幾個,,最后能安然挖掘的十之有二,。大多不是沒有價值,就是出現(xiàn)意外塌方,,人一旦下去是非常危險的,。所以他們叫我們縣衙不要碰,你們還說什么上頭搶功勞……我當(dāng)時心想著,,不碰就不碰,,這種事情沒什么好搶的?!?p>  小鳳終于理解了她為什么之前那么淡定,,自此之后也不得不佩服荀大人的遠(yuǎn)見。

  江寧府的學(xué)士回去之后,,朝廷一紙文書下來,,不予將路家的老宅認(rèn)定價值,這塊地重還給了小鳳,,她歡天喜地地開始在地皮上蓋房子,,絲毫不因這塊地發(fā)生的詭異事故而有半分動搖。

  路少琛很是佩服這個小姑娘,。如果是他碰到這種事,,就算是把這塊地送人都不會再住了。但也說不準(zhǔn),,畢竟……他沒錢,。

  遠(yuǎn)遠(yuǎn)望一眼那座已不是他家的地皮,那里已是一番熱火朝天的景象,。他搖搖頭,,想要唏噓一番,奈何墨水不夠,,嘆不出幾個詞,,只得循著夕陽的余暉回到自己賃居的小屋。

  “少琛……”

  然而一到門口,,有人拉住了他。

  “你是……”他回過頭,,對上一個蓬頭垢面的老頭,。

  “少琛,是我,!”那老頭咧開嘴,,張口道,“我是你爹啊,!”

  “我……爹……”猶如天降霹靂,,路少琛不敢置信地對他端詳了好一陣,“???!”他又是一聲驚叫,,這才真正從這張邋遢的老臉上看出往昔熟悉的影子:“爹,!真的是你?,!”

  然而還不及喜悅或哭泣,,他爹向他一攤手:“話不多說了,你身上有沒有銀子,,我欠了些債,,你得幫我還一些……”

  ——甚至連“兒啊我可算再次見到你了”或者“我可想死你了”之類的話都沒有說一句。

  路少琛一愣,,忽然之間,,所有的苦澀涌上心頭,自小到大受過的所有委屈一下子爆發(fā),!

  “你有沒有搞錯?。∧惝?dāng)年把十歲的我一個人丟在木瀆縣,,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二十年不見一回來就又問我要錢還賭債!你知不知道我為你還了二十年賭債,,我的人生都被你們兩個拖累了,!我……”

  他向他爹高高揚(yáng)起手,然而臨門一腳時,,想到那是他爹,。按照漢人傳統(tǒng)的孝字,他作為他兒子,,是怎么也不可以打下去的,。路少琛的爹因路少琛的反應(yīng)而破口大罵:“說什么呢臭小子!你還想打老子,?,!翻了天了![嗶——]”不過他終究是個賭鬼,,賭鬼都很實(shí)惠,,迎著路少琛的巴掌就把臉貼了上去:“要打也可以,,只要你幫我還錢,我隨便你打,,來,,照這里打,來,?!?p>  “你神經(jīng)病啊,!”路少琛終是放下了那只手,,因他的厚臉皮而無可奈何。畢竟是他老子,,還能怎么辦呢,?只能從屋里翻出一串銅板丟給他爹:“我現(xiàn)在就這么多!你愛要不要,!”

  老頭掂量了一下,,果然嫌棄:“這么點(diǎn)哪里夠……我聽說路家宅子被朝廷認(rèn)定為有價值的古跡,你肯定撈了很大一筆,,快拿出來,,別那么小氣……”

  他終于切中了正題,原來就是沖那房子回來的,。

  路少琛怒道:“滾,!我哪里撈,撈什么撈,!房子在被認(rèn)定為古跡之前就賣掉了,!”

  “什么?,!”老頭大驚,,怪責(zé)道,“你個白癡,,干什么好好地把房子賣了,!”

  “這要問你,當(dāng)年是你把房子押給債主的,,害得我現(xiàn)在只能租在這里?。〔毁u房子,,我拿什么給你還債,!”

  “那我當(dāng)年不是沒辦法嘛!后來你不是很機(jī)靈,,又把房子押給童老板了,這么多年不也沒被賣出去,怎么被認(rèn)作古跡前就被賣了呢,?真是……”

  路少琛聽著不對路,,狐疑道:“你怎么知道那房子那么多年沒被賣出去?怎么知道我把房子押給了童老板,?”

  老頭一噎,,隨即就地往路少琛家的椅子里一坐,語重心長道:“少琛啊,,這些年來其實(shí)爹也不是不管你,,只是不敢太接近,怕被債主發(fā)現(xiàn)……”

  路少琛再次震驚:“什么,?,!原來這些年你一直都在我附近?,!”

  老頭嘬著牙花子道:“其實(shí)也沒這么近,,我一直躲在蘇州府,難得到木瀆縣里來看你一眼……”

  路少琛一時啞然,。這個本該是他爹的人,,跑了二十年,即便明明就在附近,,仍然沒有一天盡過當(dāng)?shù)呢?zé)任,,現(xiàn)在還能厚顏無恥地前來祈求兒子的幫助,簡直是豈有此理,!

  他再也忍不住了,,把老頭往外推:“我對你這個人真是無話可說啊,!你給我滾,!”

  “你叫你老子滾啊,?,!忤逆不孝!”老頭站在他門口大罵,,引來許多街坊鄰居圍觀,,“你們看看這個人,還當(dāng)什么公差,,公然推自己的親生父親,!畜牲啊畜牲!”

  路少琛反唇相譏:“你二十年沒管過我,,要錢的時候想到我了,?你們大家聽一聽,,這是做父親的樣子嗎?簡直是……父中之恥,!”

  “你說什么,,你個小棺材……”

  “我告訴你,如果今天來的是我娘,,我態(tài)度都不會這么差,!畢竟小時候你也不管我,都是她管我,!她人哪,?也在蘇州府是不是?你讓她過來,,我就能好聲好氣地說話了,!”

  “……”

  然而這一次,路少琛的爹不吱聲了,。

  他察覺了他爹的異樣:“怎么了,?你怎么不說話?”

  “少琛,,”老頭小心翼翼道,,“你娘……老早被那宅子吞了,二十年了,?!?p>  “你說什么?”

  “二十年前……那天夜晚,,我跟她一起晚歸,,當(dāng)時你睡著了,我和她商議要不要帶你一起跑路,,誰知……”

  路少琛只覺腦袋里轟地一響,,震顫比起日前那一聲地底的震動有過之而無不及,后面只聽他爹一個人在凌亂地?cái)⑹觥?p>  “……就在我轉(zhuǎn)身的一瞬間功夫,,她在我面前活生生地消失……”“還不是全部消失,,是消失了一半!就好像有張看不見的大嘴,,從上往下把她整個人一點(diǎn)點(diǎn)吃掉了,!我那時候才知道你高祖爺爺?shù)淖嬗?xùn),可是已經(jīng)晚了,!”

  “后來,,我還支使了兩個牌友晚上進(jìn)宅子看看,誰知他們也沒有再走出來……”

  老頭轉(zhuǎn)向路少琛,,終于露出一絲悔恨:“少琛,,別怪爹,,爹當(dāng)時心里怕極了,沒有顧及那么多……只能撇下你一個人跑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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