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銀珠默默咀嚼這個詞,，心底里咽下一絲苦澀,，“姑娘,，我只是個下人,，哪里敢和你做朋友……”

　　“做朋友就是做朋友,，哪里有什么敢不敢的,？”小鳳笑道,，“那天晚上你愿意陪我回去跟韓公子作證,，我還沒謝你,。”

　　“那都是小事,，沒什么大不了的,?！?p>　　銀珠隨口客套著，因洗衣服的水濺上了袖子,，無意中將之挽起,，露出手臂上幾道瘀痕。

　　“你的手……”小鳳眼尖,，立刻指出,。

　　銀珠一邊又將袖子擼下，一邊念叨“沒事”,，又是一幅息事寧人的態(tài)度,。

　　小鳳指著她已用袖子掩蓋住的手臂：“沒事？你別告訴我這是你自己碰的,，我看得很清楚,，這分明就是掐出來的！”

　　銀珠回避：“姑娘,，你不要再追問了……”

　　小鳳不喜歡再拐彎抹角,，直言挑明：“其實，我看得出你心里不開心,?！?p>　　她注意到銀珠撇過頭——人被戳中心事大抵是這樣的動作。

　　小鳳進(jìn)一步說道：“你有什么不開心大可以講出來,，說不定我可以幫你解決呢,？”

　　“你解決不了的?！便y珠打斷了她的話頭,，但是，好似有了些許傾訴的沖動了,。

　　“那你可以說說看,。我有很多錢，我倒想知道,，你有什么事是錢所解決不了的,？”

　　銀珠因小鳳天真的話而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然而轉(zhuǎn)瞬即逝,。

　　“這件事，還真是有錢也解決不了……”她說,，“我是大娘子家的賣身奴婢,，自小就跟著大娘子，一直到她出嫁,，陪嫁入韓家,，我的賣身契至今還在大娘子那里,，誰也贖不了。我這輩子永遠(yuǎn)得不到自由,，只能老死在這里。”

　　小鳳不屑道：“你的身價很貴嗎,？一百兩金子還贖不了,？”

　　“哪怕是一萬兩黃金，大娘子也不會賣的,?！?p>　　“為什么？”

　　銀珠停下動作,，陷入往日的回憶中：“我的母親是大娘子家的一名幫傭,，在我有記憶以來，她每天盡是抱怨,，我也不清楚我爹是誰,。后來她在老爺家呆不下去了，就匆匆偷了老爺家的錢,，丟下我,，跟一個長工跑了?！便y珠說,。

　　“……”

　　“她的債，落到了我頭上,，我得擔(dān)起來,。所以到我八歲時，我向老爺簽下了那紙賣身契,?！?p>　　“你母親當(dāng)時偷了多少銀子？”

　　“二十兩銀,?！?p>　　“才二十兩？”小鳳跳起來,，“我隨隨便便就能把你贖了,！”

　　銀珠說：“可你贖不了，因為那紙賣身契上,，寫的是叫我此生為奴,，永不得贖。”

　　“憑什么,？,！只為了二十兩，就買了人的一輩子,，高利貸都沒那么黑,！”

　　“我那時不懂事，按了手指印,，等想要反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后來慢慢也就認(rèn)命了。大小姐不喜歡我,，因為老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稱,，我的親生父親是老爺，所以……”

　　“這傳言確鑿嗎,？”

　　“我也不知道,，”銀珠說，“不過,，即便當(dāng)真又怎么樣,？大戶人家這種事太多，老爺與下人私會生下的孩子一般都上不得臺面,，是也不會認(rèn)的,。更遑論我娘還跟野漢子跑了，我能留在家中當(dāng)個丫鬟,，已經(jīng)是莫大的福氣了……”

　　“什么,？福氣？你管這叫福氣,？你都被害得不輕了還對害你的人感恩戴德,，這不是笑話嗎？”

　　小鳳最聽不得這個,，她一生氣就顯出一張怒容,，銀珠生怕得罪了她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打住：“小鳳姑娘……不是,，我的意思是……”

　　小鳳只得解釋：“抱歉,，我不是在嘲笑你，而是……我以前也住在你所稱的那種大戶人家家中,，見過太多如你這樣的女人,，一輩子為奴為婢，平日里努力想要討得主子歡心,，誰知一個不慎,，該倒霉的依然倒霉……”她頓了頓：“這根本不是福氣,！是你的人被禁錮了不算，連你的心都被他們禁錮住了,！這是他們控制你的手段！”

　　“是啊,，可我又能怎么樣呢,？”銀珠嘆了一聲，“我以前離不開老爺家,，現(xiàn)在,，離不開韓家?！?p>　　“那你自己呢,？你想離開嗎？”

　　“我……”銀珠認(rèn)真思考了一會,，便搖搖頭,，“算了，仔細(xì)想想,，我在外面也不知該怎么生存……”

　　小鳳拍拍她的肩膀,，鼓勵道：“笨蛋，外面可好生存了,，隨便寫個[嗶]書都會有好多人來買,，實在不行，你支個攤子賣大餅油條也比在這里強得多??！自己賺錢自己花不快樂嗎？憑什么干了那么多年分文沒有,，還要繼續(xù)看人臉色,！”

　　她眉飛色舞地夸贊外面的世界，好似真的滿地金銀,，要賺錢容易得很,，說得銀珠還真信了，也隨之有所動了心,。

　　“那……倒還真挺好,。”她說,。

　　“對呀,！說說，你會些什么,？”

　　“嗯……我會繡花,。”

　　“那你可以繡團(tuán)扇賣給刺繡的店子，我前些時候見過,，那扇子可好看哩,！而且賣挺貴，一把十兩銀,！”

　　“真的嗎,？”銀珠有了憧憬。

　　小鳳給她出主意：“不然你可以繡一把試試給我看看花樣,，我來幫你估個價,！”

　　“好，等我有空,?！?p>　　“一言為定！”

　　對未來不切實際的幻象令兩個女孩交談甚歡,，也逐漸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不過韓家可不是只有她們兩個，沒多久就有人過來了,。

　　“銀珠,！”那人見銀珠在笑，開口就要訓(xùn)斥,，但瞥見小鳳也在,，神色便緩和了下來，“哦,，小鳳姑娘也在……”

　　“這位是,？”小鳳直起身。

　　眼前是個中年婦人,，穿著樸素,，不像這個家中的主人。小鳳對她的身份已心里有數(shù),，但還是要裝作不知,。

　　銀珠低下了頭，向婦人回報：“林嬤嬤,，我……我還剩一件衣服……”

　　婦人眉毛倒豎：“動作快點,，別磨磨蹭蹭地偷懶，到時候小姐向你發(fā)脾氣,，你就是活該,！”

　　然而礙于小鳳在場，她也不好多發(fā)作,，只得對小鳳再換一張和藹的臉色,，客氣地告退了,。待好一陣之后，小鳳估摸那婦人走遠(yuǎn)了,，才向銀珠問道：“所以你身上的傷,，就是大娘子發(fā)脾氣掐的？”

　　“也不全是大娘子……”銀珠膽戰(zhàn)心驚地盯著月洞門,，她怕又有誰突然冒出來,，看到她“不務(wù)正業(yè)”地與旁人聊天。

　　“那還有誰,？”小鳳追問，“難不成是……韓公子,？”

　　“姑娘,，你別再問了，”銀珠為難地提醒道,，“還有,，你與我不同，能走你就趕緊離開韓家,，去你喜歡的外面,，何必非得撞進(jìn)來跟我一樣困在這里……”

　　小鳳聞言，知道自己依然突入了她的心防,，便故意繼續(xù)引導(dǎo)話題：“你也想得太多了,，我只是來坐客，跟韓公子八字都還沒一撇呢,！這韓家又不是刀山地獄,，怎么看你表情，好像見了鬼似的……”

　　“……”

　　銀珠不語,，她不敢說,。

　　“難不成，這井里真死過人,？”小鳳裝模作樣地往井中看了一眼,。

　　銀珠聞言更是驚慌失措：“沒有沒有！若這口井死過人,，我怎還敢在這里洗衣服……”

　　“哦——”小鳳拖著長調(diào),，以開玩笑的語氣逗她，“那聽你口氣,，難道韓家的其他地方,，死過人？”

　　她滿意地看銀珠半張著嘴,，顯然距離她吐露真相只差一步了,，但是——

　　“姑娘,，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得太多為好,！”

　　就在這時,，銀珠也洗好了最好一件衣服，忙不迭地收拾好所有的東西趕緊離開了,。

　　“喂,！”她在她背后喊了聲。奈何銀珠好似不愿意再跟她搭話了,。

　　“切……口風(fēng)還挺嚴(yán),，想套出話來似乎不太容易，”她想著,，摸摸懷中的小貓頭,，“不過，本姑娘有的是方法,，早晚撬開你的嘴,，讓你跟我回家，做我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