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瀆縣唯一的醫(yī)館門口排起長龍,，隊伍的末端還有人為了爭搶位置打架，若不是縣衙維持秩序,，現(xiàn)場早已發(fā)生騷亂,。百姓們的恐慌難免,，但長隊中也有人嬉皮笑臉抱著無所謂的態(tài)度。

　　“聽說染上這個蟲,，會生孩子,？”

　　“真的假的，我是男的,，也能生孩子,？”

　　“那太好了，我不用成親了,，自己生孩子……”

　　一個阿姨問阿七：“我今早嗓子痛,，是不是我快死了？”

　　阿七不得不安慰她：“喬阿姨，這個我雖然不是很懂,，但我覺得嗓子痛和你吃下去的蟲子不搭噶……”

　　“那我昨天拉肚子呢,？”另有一大爺說。

　　“呃……”阿七被問住了,，“還是大夫說啥就是啥吧,。”

　　但問題接踵而至,，檢查身體并非想象中那么簡單,。

　　首先，醫(yī)館里就一個大夫,，性別男,。

　　“這病我不治了,！”一個姑娘看到大夫?qū)λ懊婺莻€男病患的肚子上摸摸捏捏,，立刻害羞地裹緊了衣服。地主趕緊將她攔下,，好說歹說了半天,，才把她留住，先安排在隔壁單獨的一間等著,。

　　接著又輪到一個老頭,，張嘴就問：“診這病，誰付錢??？”

　　地主說：“阿叔，這個是為了你自己的身體著想,，自家出點小銅鈿看個病么好安心安心……”

　　“我勿看哉,！”那老頭一聽，也不樂意了,，“我沒有銅鈿,！”

　　蘇州方言，銅鈿就是錢,。

　　“你沒銅鈿,？你去金月庵買藥吃的時候怎么有銅鈿了？勿要瞎七搭八,，趕緊進去看毛病,，郎中在等你！”

　　“勿看哉勿看哉,，沒有銅鈿,！”老頭邊說邊搖頭晃腦地離開，地主攔也攔不住。他后面的人聽到他們的對話將之傳開,，隊伍開始有了松動,。

　　“看毛病自己出銅鈿的！”

　　“哦,，我突然覺得好像也沒那么不舒服,，算了不看了，多事體,?！?p>　　“就是呀，不就吃點蟲子嘛,，每年吃楊梅我都不知道吃多少楊梅蟲,，有什么大不了的啦！”

　　“那不看了不看了……”

　　他們交頭接耳,，很快從原先的爭先恐后變?yōu)榕芰艘淮蟀?，路少琛等人攔都攔不住，倒是醫(yī)館的大夫淡定自若：“下一個,！”

　　下一個,，地主站了進去。

　　“??？你？”他那幾位同僚目瞪口呆,。

　　地主摸著后腦勺不好意思地說：“啊呀?jīng)]辦法,，我為了教女兒功課晚上睡不著，所以我家子婆特意去了金月庵求那萬能靈藥給我吃……之前沒好意思告訴你們,，對不住對不?。　?p>　　“……”

　　……

　　縣衙,，燕祁云向荀鶯稟報：“大人,，吳師傅在尸體上找到了第三枚彈殼足以證明現(xiàn)場還有一名持槍之人，但是督正司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恐怕他乘亂溜走了,。不知道這個人是什么來路，要不要將這件事知會督正司,？”

　　“不用,，”荀鶯郁郁地在屋內(nèi)慢慢踱步，片刻后道,，“這件事我們縣衙知道就可以了,，不用向任何人稟報,。督正司不問則已，若問起來,，再實話實說,。畢竟我們所知甚少，也礙不著他們什么……”

　　燕祁云品出荀鶯口風異樣：“大人此話何意,？”

　　荀大人駐足,，忽然問：“祁云，你覺得湘西如何,？”

　　“大人……”燕祁云為難地撇過頭,。

　　荀鶯坐到一旁的椅子里：“你的事，上頭一早已知會過我了,。我之前不問,，是我顧及你的情緒，但有些事總要面對,，你在我面前,，可以不用回避?！?p>　　“既然大人已經(jīng)知道我在湘西的經(jīng)歷,，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因為你以為你離開了湘西,，但實際上，依舊沒有走出去,。我要提醒你的是這一點,。”

　　“……”

　　她是在打比方,，燕祁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荀鶯說道：“很多事情我不能講，個中厲害,，你也只能自行參悟,。參透了，也不要告訴任何人,。誰都想世態(tài)海晏河清,，但裝糊涂能活得比別人久，所以咱們也只能盡力而為……”

　　“所以大人叫吳師傅查驗尸體,，是因為……”

　　“噓,，”她指了指窗外，“你我心里明白就行,，不要多講了,?！?p>　　她說到這里，身子微微放松,，換了個話題,。

　　“祁云啊，我有一陣沒見到小鳳了,，她人呢,？還好嗎？”

　　“她挺好,，這兩天都窩在家里沒出門,。”他回稟道,。

　　但他這個簡單的答案卻換來荀鶯一陣長長的沉默,。

　　“大人？”他提醒,。

　　荀鶯沉聲道：“這幾天看好她,！我怕會出事！”

　　“是,！”

　　……

　　她在睡夢中做起一個長夢,。夢里的環(huán)境與現(xiàn)實迥異，到處都是冰冷的金屬,，頭頂紅色的燈光一閃一閃,，她熟稔地在這個龐大的金屬建筑物里逃竄，有時會碰到同伴,，但那些同伴卻顯得并不友好,。

　　他們正在發(fā)瘋——這是夢里的她所知的事情。

　　發(fā)瘋的人們在追殺尚未發(fā)瘋的,，漸漸地,，未發(fā)瘋的也逐漸加入了發(fā)瘋之人的隊伍，最后他們互相廝殺,，金屬建筑里如同煉獄,，而她無處可逃，只能把自己鎖在一個小間,，等待最后的死期,。

　　然后，就在這時,，她聽到這個房間的一角出現(xiàn)了其他人的聲音,。

　　“這是怎么回事？”

　　她走向那個位置,，看到一個針孔大的蟲洞,，細小,，但足以令其周遭的空間產(chǎn)生扭曲。扭曲微小,，她差點沒有發(fā)現(xiàn)它,，直到從蟲洞中傳來的聲音提醒了她。她不知道這個蟲洞是怎么出現(xiàn)在房間里的,，當她低下頭,，看向那個細小的蟲洞時，她發(fā)現(xiàn)彼端同樣有一只眼睛凝視著她……

　　“你……是誰,？”她出聲詢問,，而自己的聲音，屬于一名男人的渾厚,。

　　……

　　小鳳醒來了,，她發(fā)現(xiàn)此時是深夜。她已經(jīng)睡了一天,，也是時候稍微醒一下,。

　　雖說她有冬眠的習性，但其實并不是真如動物那樣完全沉睡不醒,。她每天會稍微醒一會,，如果天氣轉(zhuǎn)暖，她還會醒很久,。小頭舒舒服服地睡在她的被窩里,，這只新來的小貓不僅與原來的那只長得一模一樣，連對她的熟悉程度也差不多,。它愜意的呼嚕聲一陣又一陣,，聽得小鳳又一陣昏昏欲睡，她再一次跌入夢中,。

　　就在她再次沉睡之時，一伙人從她開著的窗戶外偷偷摸了進來,。深根半夜,，這些不速之客來到，并不急著動手,，而是先辨認了一下床鋪的位置,，接著將小鳳團團圍住。

　　有人做了個手勢：動手,！

　　便鋪出一張網(wǎng)子,，將小鳳從頭到腳罩住。

　　小鳳睡得呼呼的,，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

　　一伙人等了片刻,，發(fā)現(xiàn)她沒有反應(yīng)，那領(lǐng)頭的又做了個手勢：帶走,！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動作之際，一柄刀從窗外飛來,，將其中一人的手釘在了床欄上,，令他發(fā)出一聲慘叫！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燕祁云突然飛身而至,，打亂了這些人的陣腳?？磥砀筛暝谒y免,，在場之人二話不說紛紛抽刀——窄小的房間里頓時刀光劍影響聲一片！

　　“吵死啦,！”

　　忽然,，被網(wǎng)子罩住的小鳳大喊一聲，轉(zhuǎn)瞬之間,，燕祁云愕然發(fā)現(xiàn),，他又身處于夢里的那個山洞中。鑒于這情況也不是頭一回了,，他明白這是他的夢魘,，只是……現(xiàn)在情況萬分危急，不是被拖進夢里的時候,！

　　“小鳳別鬧了,！你知不知道……”他回頭剛要訓(xùn)斥，驚見就在那個始作俑者的身后,，方才與他對決的刺客也出現(xiàn)在這里,，他們拿著刀面面相覷。

　　“我要大奶奶,！”她在夢中也依舊說著胡話,，堅定地撲到了他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