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國喪甫出,圣上瞧著縮了一年的眾人想敞開了樂又不敢的模樣,于是挑揀著宗室里年紀差不多的賜了幾樁婚,,權(quán)貴們這才松了口氣,,一時間納妾的討媳婦的絡繹不絕,連秦樓楚館都比平日里熱鬧了幾分,。
沒過幾日,永昌伯爵府譴了媒來盛家下定,因著如蘭的婚事王氏近日十分快活,,連嫁妝都比預想的多了三抬。
按理說世家官員結(jié)親,,流程繁復冗長,,往往今年年初下定,來年年初能成婚便算快了;可是,,墨蘭倒是能再等上一等,,那廂春舸姨娘的肚子恐怕是等不及了。
于是兩家一湊,,外頭再放點梁家幺子癡心的流言,,便五月二十八下定,七月初六完婚,。
近幾年家中事務處處俱合王氏心意,,自覺自己當初幸虧拜對了佛,于是每年都要去添上幾次香油錢,,以期一直諸事順利,。
如今如蘭的婚事有了著落,王氏更是對禮佛一事上心了許多,。
大洪寺是京城近郊的一處寺廟,,大娘子便領(lǐng)著如蘭去上一柱香,又想著如蘭興致蔫蔫便找了個近處的地點,。
“母親,,平日里我都悶在家中甚少出門,今日天氣尚好,,我想出去走走,。”
王氏一想著如蘭近日里乖巧了許多,,思忖片刻便道:“別走遠了,,瞧著像是有雨?!?p> 到底是近郊的廟宇,,往來的香客絡繹不絕,還沒等如蘭心中盤算好支開丫鬟婆子,,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一眾婆子的身影已然在人群里找不到去向了,。
墨蘭蒙著籬頭,遠遠瞧見如蘭拉著丫鬟喜鵲朝著東側(cè)的園林奔去,,只朝后招了招手,,就聽云栽壓低了聲音吩咐幾個下人:“去,將幾位媽媽攔上片刻,?!?p> 不過一盞茶時間,派出去的幾個小廝回來復命說盡力了,,但是婆子們瞧著五小姐不見了十分心急,,現(xiàn)下大娘子估計已經(jīng)知道五小姐獨自出去了。
墨蘭沒出聲,寬闊的籬頭從頭罩到腳,,出門的十個世家貴女有八個做如此打扮,,她絲毫不擔心會被人認出來。
“姑娘,,下雨了,,咱回吧?!痹圃該伍_一把繪玉蘭的油紙傘遮在她頭上,,
看著遠處幾個眸光堅毅的婆子在人群中搜尋著什么,只怕此刻寺中,,到處都是顧家二郎的眼線罷,。
原本墨蘭是不需要親自走這一趟,只是她心中有些猜想想要親自印證一下才冒著風險跟著來了寺廟,,待看到夢里的熟人:那個一直跟在顧侯夫人身邊的崔媽媽,,她仿佛一瞬間悟了。
怪不得如蘭最后會和文炎敬修成正果,,感情還有顧家二郎這一推手呢,。
怪不得老太太心甘情愿的把心尖尖明蘭許給顧二,感情這里面還有“易得無價寶,,難尋有情人”這一出,?
高,實在是高,!
怪不得她夢里輸?shù)囊凰?,看看這才叫手段啊,自己那些顧頭不顧腚的操作現(xiàn)如今想想,,真是臊也臊死了,。
墨蘭接過油紙傘朝露種點點頭。
云栽露種一直被林小娘耳濡目染,,這幾年又有自己刻意教導,,是以打理起下人來絲毫不卡頓,該封口的絕不會漏出一句,,等到此事過去,一切便又風平浪靜了,。
剛回府中便聽聞盛老爹黑著臉在正廳坐著,,墨蘭端著一碟從樊樓買的乳酪送過去,見海氏在一旁唉聲嘆氣,。
頗識相的說老太太近日傷食,,乳酪易克化,正準備送些過去,不打擾父親了,。
盛老爹面色鐵青沒說話,,海氏笑著打圓場說四姑娘孝順,老太太見了定歡喜,,快去吧,。
墨蘭前腳踏出去就見著大娘子母女進來,福了福身便錯開了,。
?。ㄒ韵碌膱鼍斑€是林姨娘買通盛老爹跟前的小廝打聽來的,為此墨蘭還頗有些遺憾,,大娘子在盛老爹面前是一力降十會型的選手,,沒想到竟有認輸?shù)囊惶臁#?p> 隨后就聽見聽見從外歸來的如蘭甫剛一入正堂,,迎面而來的就是盛老爹響亮的一巴掌,。
如蘭懵了,但是鑒于平日里盛老爹的威信,,只敢捂著臉嗚嗚的哭,。
“老爺這是干什么!”王氏驚得眉頭一皺,,但礙于兒媳婦在場沒好意思撒潑,。
如今家中海氏打理中饋,王氏從旁協(xié)助,,是以一些事海氏比王氏更快一步知道,。
“母親恐怕不知,公公今日上值時,,顧將軍府上的小廝去都察院求見了公爹,,說顧將軍去寺里為亡母做法事,家中奴仆見著五妹妹與文炎敬相公在大洪寺相約·······”
海氏也有幾分郁卒,。
王氏當場僵住,,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他是不是看錯了,?五丫頭今日······”
海氏搖頭道:“顧將軍都不認得五妹妹,,便是見了恐怕也認不出來,說是家中奴仆出去還愿給小沙彌贈僧衣時遠遠瞧見的,,想必是那婆子回去告訴了顧將軍,。”
如蘭一聽,,這是露餡兒了??!當即哭天搶地的跪倒在地哭訴:“我本就不喜歡顧廷燁是你們逼我的!如今·····如今婚事連圣上都知道了,,我雖不如家中姐妹讀書多,,我卻也是知道廉恥的!我只是去見文相公最后一面,,我們什么也沒有,!”
盛老爹一聽這就更來氣了,直罵如蘭德行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竟然敢甩開丫頭婆子去私會外男,,真是丟盡祖宗的臉!不如絞了頭發(fā)出家當個姑子,,省得給老盛家丟人,。
“打!給我打,!這個孽女,!”
王氏當即就和如蘭抱成一團,母女兩個哭聲震天,,一個喊:“你盛家面子天大,,干脆把我也休了吧!”
一個一邊哭一邊瑟瑟發(fā)抖,;海氏在中間左右為難,,只好使勁兒將婆婆扶上坐。
“家里的小姐不當事那便是奴仆沒有眼力見,,五姑娘身邊的貼身丫鬟也當罰”
“打,!”盛紘中氣十足的喊。
眾婆子面面相覷,,打小姐不敢下手,,打丫鬟還不敢?于是七手八腳的將如蘭身邊的喜鵲壓在長凳上,。
打主子的戒尺和打下人的戒尺完全不一樣,,如蘭見著手掌寬三尺長的戒尺一下一下的落在喜鵲身上,當即覺得十分歉疚,,于是撲過去就趴在喜鵲身上呢重重的挨了幾悶棍,。
正當屋里亂成一團,外面門房進來通報說適才顧將軍府上送來一封信,,請老爺過目,。
正怒火中燒的盛老爹讀完信覺得頭更大了,便將信紙遞給了王氏,,海氏好奇的湊過去細細的一通看下來,,只覺得事情好像更加復雜了。
“那信上寫了什么,?”墨蘭撥弄著面前的茶水,,有些好奇。
在門外回話的小廝斟酌道:“小的沒見著信中寫了些什么,,只知道主君和大娘子并大太太片刻后去了壽安堂,,沒多一會老太太便勃然大怒將主君和大娘子挨個罵了一遍,砸了好些物事發(fā)了好大的一通火,,最后警告主君和大娘子不要打六姑娘的主意,。”
“沒提別的,?”
“哦,,對,主君還說什么老太太跟前的姑娘總是不錯的,?!?p> “辛苦了,你下去吧,?!痹圃陨系赖呐踔粋€青色荷包塞到小廝手里。
“謝四姑娘,?!?p> 墨蘭細細想著夢里的情形,卻實在是搜不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來,,只是如今的局勢一瞧,,什么叫“老太太跟前的姑娘總是不錯的”?這顧廷燁分明一開始就是拿如蘭做幌子,,主意始終是打在明蘭身上的,。
前頭有個齊衡,后面來個賀弘文,,如今又是個顧將軍,,她這個六妹妹竟是個悶聲干大事的?
這幾日府中很是熱鬧,,老太太幾乎是拿出了當年婚變的架勢來,,盛老爹和王氏每日里去老太太跟前或下跪、或流淚,,牛皮糖般苦苦哀求,,每天都被精神矍鑠的老太太破口大罵鎩羽而歸,吐沫星子幾乎要淹了盛老爹和大娘子,。
王氏不過幾個回合就已經(jīng)被摁趴在地動彈不得,,眼見著顧將軍府上的庚貼送達,,更是著急得嘴上直起了一圈燎泡。
盛老爹急得將家族名譽,、親情道理翻出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輪番上陣,。
這廂魔高一尺,,那邊道高一丈;老太太直接稱病臥床不起了,。
“墨丫頭啊,,如今你祖母病著······”盛老爹面色有些尷尬,恐怕自己也覺得自己有些話不該和家中女兒細說,。
“爹爹可是有什么話需要我傳達,?正巧我準備去看看祖母呢?!蹦m自覺貼心極了的賣了個好,。
盛老爹尷尬的咳嗽了幾聲。
“爹爹可是在為顧將軍求娶六妹妹的事煩憂,?”鋪墊了這么久,,收網(wǎng)的時候到了。
盛老爹頓時咳得更尷尬了,,嘴里喃喃說著什么女兒家少過問大人的事,。
“爹爹考慮過六妹妹的感受嗎?萬一六妹妹自己愿意呢,?六妹妹今日正在壽安堂,,我?guī)偷鶈柹弦粏柊伞,!贝嗽捰行┵栽?,兒女婚事遠遠輪不到平輩姐妹置喙,但是此刻的盛家箭在弦上,,墨蘭的話在盛老爹耳朵里恐怕如神來之筆,。
單看盛老爹逐漸亮起來的眸子就能窺見一二。
她受盛老爹委托去看老太太的時候,,老太太正躺在床上,,額間掛著石青色底鑲綠松石的金色壽比南山如意繡樣抹額,面色紅潤的告訴明蘭:你別怕,,有我在誰也別想打你的主意,,除非我死了。
其間眼色還時不時看向墨蘭,這是希望她把消息“妥帖”的傳到盛老爹耳中,?
“祖母,,聽聞祖母病了,墨兒放心不下想著過來看看,,如今瞧祖母一切安好,,墨兒也就安心了,?!?p> “無妨,不過是些老毛病,,修養(yǎng)幾日便好了,。”
墨蘭計劃著進程,,算計著時間,,順便在這既定的事件里勞上一把功勞。
“爹爹且等著吧,?!被亓謼w的路上又遇盛老爹,墨蘭福了福身故作玄虛的留下這句話,,翩翩然的往林棲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