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更深。
飄了一天的雪終于停下來,,云霧散去后,,空中浮出一彎淺白的弦月。
風(fēng)絮軒今晚異常安靜,。
趁著青珞去沐浴了,,桑枝把宮宴上發(fā)生的事講與白芷和南姜聽,二人驚得冷汗直冒,。
一直以來,,無論再受冷落和欺負(fù),公主毫不在意,,總是一副淡然似水的樣子。可先前她回來的時候,,眉間凝了霜,,她們頭一次見她臉色這樣嚴(yán)肅,都沒敢問,。
“所以你是說,,公主差點兒就被送去給北滕國的郡王和親了?”南姜捂著嘴壓低聲音,,眼睛瞪得溜圓,。
桑枝現(xiàn)在想起來還懊悔:“那時我出去換暖手爐里的碳,怎的偏偏那樣巧,,我早不離開晚不離開,,就那么一小會兒功夫……”
在這個宮里生存,真是容不得丁點疏漏,。
她搖搖頭,,嘆了口氣:“后來秋蟬悄悄告訴我,雍郡王見了公主就呆了,,眼都不眨一直盯著看,,還當(dāng)眾取下了公主頭上的玉釵?!?p> 秋蟬是宴會上侍酒的宮女,,與桑枝是同鄉(xiāng),素來相熟,。
白芷好氣憤:“他怎能這樣輕?。 ?p> “雍郡王問了公主的名字,,那意思再明白不過,,鐵定是要跟陛下要人的?!?p> 南姜雙手合十在胸前,,嘴里念叨:“謝天謝地,謝天謝地,,最重要的是謝謝英明神武的熠王剿滅了北滕國,,不然我們公主這輩子……”
“噓?!鄙Vκ疽馑齽e說了,。
內(nèi)室門開了,青珞走出來,,已經(jīng)換了干凈的寢衣,。
幾個人默默地各做各的事,什么也沒有提。
長夜難度,,那些紛亂嘈雜仿佛還在耳邊,,青珞一點睡意也沒有,披了件長襖在書房坐下,,翻了幾頁書,,讀不進心里去。
起身推開窗,,倚著窗欄看那勾彎月,。
以往下過雪后很難見著月亮,今天倒是不尋常,,夜空被映成透徹的青色,,幾縷云在慢慢游走。
“桑枝,?!彼琅f仰著頭,忽然問,,“你可看見,,是誰推的我?”
白芷和南姜正在縫衣裳,,停下手中的針線,,也一同望著桑枝。
“公主,,”她非常沮喪,,“我不曾留意到什么可疑的人?!?p> 南姜說:“要不再去問問秋蟬,?”
青珞很平靜:“不可,誰都別去問,?!?p> 敢這么做的人自然沒把旁人放在眼里,更何況,,即便有人瞧見了,,也不會說出來的。
“沒看見就罷了,,最近都少出去走動吧,。”
她們答好,,隨后又陷入沉默,。
遠處傳來陣陣打更聲,,子時已過,現(xiàn)在是新年了,。
關(guān)上窗,,青珞回過身,眼里的光柔和下來,,問縫補衣裳的兩人:“你們今晚吃的什么?”
南姜耷拉著腦袋,,兀自嘟囔:“去糧儲監(jiān)領(lǐng)了福盒,,今年沒有餃子,只有一碗花菇蛋羹和咸油糕,,回來炒了盤青菜,,一并就著粥吃了些?!?p> 青珞與桑枝心照不宣地對望一眼,,說:“你別叫她饞壞了,快拿給她吧,?!?p> “什么!”南姜臉上瞬間有了神氣,,倏地站起來,,身上一只線團咕嚕嚕滾到了地上。
桑枝拿出一個小巧的布包,,打開,,里面是八塊蓮蓉桂花糕。出門前南姜囑托過,,特意從宮宴上帶回來給她,。
“喏,公主一口沒吃,,全都留給你了,。”
南姜捧著布包,,笑得像朵花兒似的,,跑去找了個瓷碟把桂花糕盛起來,碼成一座小寶塔,。
“八塊,,正好我們每人兩塊。公主,,您先吃,?!彼吭谧肋叄劬锸菨M滿的期盼,。
青珞拈起一塊咬了一個角,,拿眼神示意她動手。
南姜拿了一塊給白芷,,又一塊給桑枝,,然后才送了一塊到自己嘴里,滿足得瞇起眼睛搖頭晃腦,。
青珞喝了口茶:“我吃不下那么多,,另一塊給你?!?p> “真的,!”南姜雙眼彎成月,一點沒有要推辭的意思,,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嗯?!鼻噻簏c頭,。
桑枝笑道:“我的也給你?!?p> 白芷伸手掩著嘴邊的促狹:“那我的也給你,,讓你吃成個胖妞,以后把你嫁給常大人的兒子當(dāng)媳婦,,正好湊一對福祿活寶,!”
監(jiān)御史常秉膝下有一獨子,是個講話都會哼哧的大胖墩兒,,腦子笨,,三十多歲還未娶妻。
南姜急得跳腳,,咬了一大口桂花糕,,去追她:“白芷!看我不打你的嘴,,成天上哪兒去學(xué)的渾話,,一點都不知羞!”
“公主快救救我,,別讓這活寶朝我撒潑……”白芷一邊叫一邊跑,,圍著青珞和桑枝躲閃。
姑娘們笑鬧成一團,,雖然晚了些,,總歸一起歡喜地守歲了,。
墻角梅香,冰棱掛了枝頭,。
大雪初霽的夜里,,另一片雕欄畫棟的宮閣,半開的軒窗透出一弧澄輝,,燈前手執(zhí)書卷的,,是同樣無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