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前線之前,他已經(jīng)給內(nèi)地軍副司令柯尼希下達了最后一道命令,,要求他動用法國所有能夠起飛的運輸機,,將四萬條繳獲的各式槍械丟到巴黎的屋頂上去,。
然后,他就帶著一個排的警衛(wèi)去尋正枕戈待旦的勒克萊爾了,。
從純軍事角度看來,,當下巴黎德軍正處于最虛弱的時刻。從前線潰退下來的部隊丟光了所有重裝備,,甚至有相當一部份軍人已經(jīng)喪失了建制和斗志,,迫切需要整頓和重組,而補充兵還在前往法國的路上,。即便肖爾鐵茨決意頑抗到底,,到8月26日之前,他所能動用的也只有兩個殘缺不全的師,,這點部隊恐怕連鎮(zhèn)壓起義都有些困難,。
這樣看來,僅僅憑借第2裝甲師收復(fù)巴黎把握不小,,只不過對于巴黎和法國人民來說,,最艱難的一關(guān)是在解放到來之后。如果盟軍拒絕支援第2裝甲師,,甚至拒絕向巴黎提供物資,,那么這座城市仍舊難以擺脫饑荒和戰(zhàn)火的摧殘。
如果說卡昂所遭受的破壞只是讓德內(nèi)爾深感悲哀,,若是巴黎——共和國的首都,,也是他的故鄉(xiāng)——也遭受了同樣的命運,他必將抱恨終生,。
那畢竟是他生活了四十年的城市,,是屬于他的,、銘刻著人生大部份幸福與痛苦的紀念碑。
在抵達勒克萊爾的指揮部前,,德內(nèi)爾摒除了雜念,,重又在腦海中梳理了一番進軍巴黎的行動方案。他確信現(xiàn)在的法軍已經(jīng)竭盡全力,,無法做得更好了,,剩下的只有交給命運。
“將軍,,到了,。”
“好的,?!钡聝?nèi)爾回過神,戴好了自己的軍帽,,打開了車門,,走入了黃昏的風(fēng)中。他感受到了空氣中的濕氣,,于是抬頭看向天空,,一陣濛濛細雨自陰沉的天空中飄落。這陣夏雨正好將營地的一切濯洗一新,,高揚三色旗傲然面對萬里陰云,,景色壯美非凡,。
“好一場夏雨,,將軍?!?p> 德內(nèi)爾回頭,,看向了剛剛走出營帳的勒克萊爾:“是啊,咱們的戰(zhàn)車干凈得可以參加閱兵了——準備好接受巴黎人民的檢閱了嗎,,戰(zhàn)友,?”
“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
德內(nèi)爾的語氣十分平靜,,就像宣布晚上的菜單一樣公布了自己的命令:“我以防務(wù)委員會委員,、陸軍第6軍團軍團長的身份下令,你部現(xiàn)脫離美第15軍指揮序列,,歸入第6軍團指揮,。而本司令官一號命令:命比洛特團和西班牙團即刻向巴黎進發(fā),經(jīng)郎吉莫進攻奧爾良門,,其余部隊向凡爾賽方向進攻,。行動起來吧,,我簽過字的書面命令馬上就到?!?p> 勒克萊爾的微笑消失了:“我愿意和您一起負責(zé),!”
“你的級別還太低?!钡聝?nèi)爾笑著拍了拍勒克萊爾的肩膀,,“不過此戰(zhàn)之后,就能輪到你來扛事了,,去下命令吧,。我跟第501團走,去‘私自’處理那些需要戴高樂將軍拍板的軍政事務(wù),?!?p> 勒克萊爾向一手提拔自己的老長官莊重地敬禮,隨后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回到指揮部,,沒過多久,,攜帶地圖和命令的傳令兵喚醒了整個營地。
“我們走嗎,?”司機已經(jīng)抽完了一整根香煙,。
“走吧?!?p> 司機發(fā)動汽車,,跟隨勒克萊爾的傳令兵趕去了第501裝甲團。在他們抵達目的地時,,這個團已經(jīng)收到了進軍巴黎的消息,。德內(nèi)爾剛下車,便遇見一個剛返回營地的坦克兵,,面對熱火朝天的軍營他愕然地撓了撓頭,,手里還提著一只拔干凈毛的鴨子。
這一幕讓德內(nèi)爾倍感親切,,他一邊為自己換上美國人的鋼盔,,一邊問那個坦克兵道:“你從哪里搞的這個?準備和戰(zhàn)友聚餐嗎,?”
“長官好,,今天是我們連長基尼翁上尉的生日,我專門從當?shù)乩相l(xiāng)那里買了只家禽,?!?p> “啊,基尼翁,我記得他,,打梯也爾港的時候他還是個班長呢,,代我祝他生日快樂,歸隊吧,?!?p> “是,長官,!”
德內(nèi)爾在前往指揮所的路上,,也看著那個士兵一路跑回戰(zhàn)位——一輛炮塔上漆著“西蒙”字樣的M10反坦克炮,直到此時,,士兵們才正式收到進軍“巴納姆”(巴黎愛稱)的命令,。然后便如德內(nèi)爾預(yù)料的那樣,五個戰(zhàn)友一起驚呼道:“可惜了那只鴨子,!”
這一小插曲讓德內(nèi)爾的心情輕松了幾分,,他邁步進入指揮所,制止了比約特的敬禮:“你們早就接到了完整的計劃,,現(xiàn)在只需要實施就好,。我會跟你們一起行動,目的是穩(wěn)定已解放的區(qū)域,,以及盡量協(xié)調(diào)你們和抵抗組織,,除非有意外,我不會干預(yù)指揮,。你也不需要給我安排警衛(wèi),,我?guī)Я艘粋€排?!?p> “明白了,,將軍?!北燃s特點點頭,,隨后立刻下達了一系列命令。在地圖上多出一道又一道指向共和國首都的藍色箭頭時,,軍帳外已經(jīng)傳來了一陣陣引擎轟鳴聲和熟悉的汽油味。
等比約特下達完指令,,準備轉(zhuǎn)移指揮部時,,德內(nèi)爾攔住了他,提了一個新的要求:“我記得你們團有一架偵察機吧,?”
…………
這天是1944年8月22日,,巴黎起義自爆發(fā)以來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三天?;艚鹚怪行UJ為,,即使有薇爾莉特幫助,,警察總署街壘也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他們的藥品已經(jīng)用完,,彈藥也近乎打光,,對于反坦克最為重要的燃燒瓶的制作原料也所剩無幾,與此同時,,制作者的身心也已瀕臨極限,。
出于安全考量,霍金斯下令將尸體存放到地下室,,與居里先生的“工坊”相去不遠,,尸體腐臭味幾乎要逼瘋這位從未上過戰(zhàn)場的科學(xué)家。但霍金斯別無他法,,他實在沒有處理尸體的更好方式了,,在一天前德軍偶然炸塌了警察總署附近的下水道入口后,這塊陣地與外界的聯(lián)系已經(jīng)完全被切斷了,,就連傷員都運不出去,,更何況尸體呢?
他和外界的唯一聯(lián)系,,就是地下指揮所的電話和友鄰起義者的零星支援,。這些支援有的十分有效,有的只是壯壯聲勢,,但至少讓他和部下意識到,,他們不是在孤軍奮戰(zhàn)。
在上次支援中,,一位勇敢的紅衣姑娘還用燃燒瓶摧毀了一輛三號坦克,,但她立刻就被德國人盯上,然后在槍林彈雨中慷慨就義,。那位年齡和霍金斯女兒差不多大的抵抗戰(zhàn)士的尸體倒在了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大街上,,無神的黑眼睛凝望著祖國的天空。在德軍坦克將她的上半身碾成肉泥之前,,霍金斯不忍地閉上了眼睛,。
“東樓地下室和下水道還沒挖通,我們遇到了一些很難搞的花崗巖磚,。啊,,謝謝?!必暦ㄋ_上尉用左手從薇爾莉特手中接過一瓶開好的香檳,,他的右手現(xiàn)在只剩下了拇指和食指,“這樣看,最早也要明早才能打通——而且下水道還未必是安全的,?!?p> “下水道肯定安全,我們的地下指揮部還在運轉(zhuǎn),,如果下水道遭遇入侵,,他們不可能毫無預(yù)警?!被艚鹚菇舆^貢法薩遞來的酒瓶,,喝了一口后繼續(xù)說道,“不過現(xiàn)在彈藥真要打光了……尚貝隆他們和盟軍聯(lián)系上了嗎,?”
“現(xiàn)在還沒有消息,。”貢法薩嘆了口氣,,“不過就算我們聯(lián)系不上他們,,巴黎鬧出這么大動靜,他們也該聽到了吧,?,!難道他們也打算跟俄國人一樣作壁上觀?”
“阿讓不會的,?!鞭睜柪蛱赝蝗徊遄臁?p> 霍金斯中校補充道:“戴高樂將軍也不會的,?!?p> “可他們也不一定能說服盟軍吧?靠咱們自己……”
“咱們不是有第2裝甲師嗎,?”霍金斯故作輕松地笑笑,,“而且我了解阿讓,即使整個盟軍都作壁上觀,,他敢自己一個人來解放巴黎,。”
“德國佬又上來了,!”
幾發(fā)大口徑榴彈落到院子中,,把地磚崩得到處都是,本就扭曲了的鑄鐵大門像張紙片一樣飛上了天,。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平息以后,,不需要霍金斯發(fā)布命令,殘余的警察便進入了陣地,,將槍口對準了侵略者進攻的方向。
當?shù)谝粋€德軍士兵跨過垮塌的圍墻時,霍金斯吹響了哨子,,警察們立刻開火,,一連撂倒了三個敵人。德國人仿佛不曾預(yù)料到警察還會抵抗,,頓時慌亂地退了回去,,過了片刻才重新開始以彈坑和廢墟為掩體還擊。
由于雙方火力上的巨大差距,,警察很快就被壓制住了,。
霍金斯嘆了口氣,看來還是只能依靠薇爾莉特的本領(lǐng),,通過近身肉搏消滅入侵德軍的步兵,。只是這樣做代價也不小,首先,,需要有人在薇爾莉特帶頭突擊之后去壓制,,或者說是吸引德軍機槍的火力。其次,,擊退德軍之后德軍總會發(fā)起報復(fù)性炮擊,。這兩個因素造成了警察大部份的傷亡,然而直到現(xiàn)在,,霍金斯還沒有辦法解決,,因此他的每一場“勝利”都是皮洛士的勝利。
他估計自己最多還能成功打退德軍三次大規(guī)模進攻,,部隊就要傷亡殆盡了,。
但好在剩余彈藥甚至還不足以撐過德軍的下一次進攻,所以他倒也不必過于擔(dān)心兵員的問題了,。
霍金斯看向了身旁的薇爾莉特,,后者用沙袋遮蔽了自己嬌小的身軀,而她的鐵手已經(jīng)握緊了用作匕首的刺刀,,只等自己的老上級一聲令下了,。
“這活應(yīng)該吉爾伯特那小子干啊?!被艚鹚蛊v地笑了笑,,正準備下令,卻突然聽到了空中傳來了引擎聲,。
“是德國空軍嗎,?!”貢法薩絕望地問道,,“斯圖卡只要一發(fā),,我們就全完了,!”
“我在前線聽到過斯圖卡的聲音,不是這個,!”薇爾莉特高聲回答,。
從聲音方位的變化判斷,這飛機航速實在慢的出奇,,過了許久才飛到警察總署上空,,然后便開始盤旋。片刻之后,,飛機仿佛認定了目標,,慢騰騰地俯沖了下來。
“我看到了,!三色旗,!是三色旗!”一名警察聲嘶力竭地喊道,。
在警察們的歡呼聲中,,那架第二裝甲師的幼鴿偵察機閑庭信步般躲開一串又一串機槍子彈,還用它那孱弱的火力象征性地掃射了一番街上的德國人,,然后從天上丟下來一塊用繩子系著一塊鉛的麻布,。
盡管這次襲擊真的只起到了象征性的作用,但警察們還是士氣大振,,一鼓作氣擊退了德軍,。打掃戰(zhàn)場的時候,偶然成了起義軍隨軍教士的駐堂神父羅伯·勒普特爾撿起麻布,,連蹦帶跳地將麻布交到了霍金斯手上,。
“我的胳膊受傷了,薇爾莉特丫頭,,你幫我打開看看,。”
“好的,?!?p> 薇爾莉特打開麻布,立刻呆愣住,。
“別光自己傻樂啊,,丫頭!念出來,,念出來,!”
薇爾莉特急忙舉起麻布,用激動到發(fā)顫的聲音,,高亢地念出了麻布上那熟悉的字跡:
“致光榮抗戰(zhàn)軍民:
堅持,!我們就到,!
——GD J·戴澤南”
超人日丹諾夫
本章神父確有其人,歷史上正式他撿起了幼鴿偵察機空投的布條,,原文只有:“堅持,,我們就到,!”本書進行了一定演繹,。 少將的英文縮寫為 MG,major general,,但我們的主角是法國人,,他用的是法文縮寫,GD,,general de division,,即“師將軍”。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樂,,闔家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