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面是滕熠煮的,。
滿滿的一平底鍋,熱氣騰騰地擱在墊著一塊濕抹布的黑色漆面茶幾上面。
頭頂?shù)睦鲜降跎绒D(zhuǎn)得正歡,,吱呀吱呀卷走室內(nèi)的熱氣,,又交換回室外清新的空氣。
“將就一下,?!彪诜路鹨呀?jīng)把剛才發(fā)生的糗事忘掉了,他神色淡然地指了指茶幾上的鍋具和碗筷,,示意唐曉冰吃飯,。
唐曉冰的臉還是火燒火燎的,她不敢看滕熠,,怕一看就會逃跑,。
長這么大,類似發(fā)生這樣腳趾刨地的狀況,,好像不止一次了,,且他都在場。
她不禁在心里嘆了口氣,。
算了吧,,唐曉冰,在他面前,,你還有什么丑是不能丟的呢,。假模假式的裝矜持,可一點都不適合你,。
這么想了一下,,反而覺得心里敞亮了些,她攏了下掉在臉上的頭發(fā),,齊齊掛在耳后,然后抬起眼,,看著滕熠,,大大方方地說:“給你添麻煩了,滕熠,?!?p> 滕熠黑黝黝的眼睛里閃過一道光,似是對她的態(tài)度和言語感到意外,,之后他扯了扯嘴角,,聲音極低地嗯了聲。
唐曉冰拿起碗盛飯,,面煮得恰到好處,,滑溜溜的,挑起來的時候還在空中微微顫動,。
“嘶,!”還是被燙到了,,有幾滴湯水滴在她的手上,她忍不住倒吸口氣,。
在一旁的滕熠看到這一幕,,伸出手指在額際撓了撓,他走上前,,拿走她手里的碗筷,,利索地挑起一筷子面條盛進(jìn)碗里。
他把碗放在茶幾上,,筷子擱在碗側(cè),,抬眼看了看她。
唐曉冰走到沙發(fā)前坐下,,她低下頭,,看著碗里那圓乎乎的荷包蛋和碧綠的蔥花,不由得輕輕咬了下唇,。
她拿起筷子挑了些面送進(jìn)嘴里,。
嚼了幾下,她的速度慢下來,,頭垂得更低了,,嘴角不動聲色地朝上一翹,又繼續(xù)嚼了起來,。
滕熠也盛了一碗面,,他端著碗跛著腳走到墻邊,然后伸腳勾著一個破舊的小方凳,,回到茶幾邊,,坐在她對面埋頭吃了起來。吃了幾口之后,,他突然想起什么,,撂下碗走進(jìn)廚房。
唐曉冰詫異地抬頭看了看,。
幾秒種后他出來,,把半瓶鎮(zhèn)江香醋和一碗油潑辣子放在茶幾上,向她那邊一推,,就又自顧自吃他那碗面了,。
唐曉冰看到醋瓶和辣子,愣了一下,,看對面的人吃得正歡,,到了嘴邊的謝字又咽了口去。
她朝碗里倒了不少醋,又撥了一大勺辣子,,重新把碗里的湯面拌了拌,,四周漸漸漫起濃郁的酸辣味道,她低頭吃了一口,,熟悉的口味令她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嘆息,,“唔……”
對面的筷子倏地一頓,停了停,,又繼續(xù)動了起來,。
唐曉冰意識到自己又干了件蠢事后,臉熱心跳之余不由得有點懊惱地耙了耙額上的碎發(fā),。
用了比平??炝藥妆兜乃俣瘸院妹妫畔峦?,抬頭看見滕熠也吃得差不多了,。
“還要嗎?”他指著平底鍋里剩下的面條問唐曉冰,。
唐曉冰連忙擺手,,“飽了?!?p> 真吃飽了,,連湯都喝完了。
滕熠嗯了聲,,俯過身把奶茶袋子推到唐曉冰面前,,示意歸她了。
“我不喝,,是你點的,。”她說了等于沒說,,奶茶袋子又向前推了幾公分,,快到她手邊了。
她沒再多言,,看著他拎起平底鍋的把手,,取了碗上面的筷子,,低下頭,,風(fēng)燭殘云一般吃光了剩下的面條。
他看來是真餓了,。
唐曉冰見他去拿桌上的空碗,,趕緊站起來,搶先一步收拾,“我來吧,,你都做飯了,。”
他沒堅持,,只是起身把平底鍋送進(jìn)廚房水池,。
唐曉冰雖然廚藝不精,但洗洗涮涮的家務(wù)活干得很不錯,,這項技能可是得到過謝婉卿女士的認(rèn)可和肯定,。
她用干燥的抹布擦干凈最后一個碗,對著燈光,,看著它在燈下發(fā)出瑩潤的光芒,,滿意地翹了翹嘴角。
她的手機(jī)響了,,叮叮咚咚的,,打破一室的寂靜。
她放下碗,,快步走到客廳,,拿起丟在沙發(fā)上的手機(jī),一看發(fā)來微信語音邀請的名字,,頭皮不由得一陣發(fā)麻,。
滕熠不在客廳,他臥室的燈亮著,,怕影響他休息,,她抱著電話急匆匆地跑進(jìn)自己那間小屋,小心關(guān)上房門,。
走到陽臺上,,她才按下接聽。
“媽……”
謝婉卿上來就問她到封斐家里了嗎,,她小聲回答說到了,,謝婉卿哦了一聲,旋即敏感地問她怎么聲這么小,,是不是有什么事,,她趕緊說開著視頻呢,學(xué)姐還在線上,,謝婉卿就不再追問了,。
“我是跟你說一聲,明天早點回家,,我聽市局的同事說,,最近疫情波及到咱們市,,弄不好要封閉小區(qū),你睡醒了早點回來,,省得被困在阿斐家了,。”謝婉卿雖然不當(dāng)刑警了,,可還在系統(tǒng)內(nèi)工作,,消息比普通百姓來得早一些。
“哦,,知道了,。”她的聲音比之前更低了,。
謝婉卿在電話里叮囑她在阿斐家里要勤快點,,別偷懶,要懂禮貌后就準(zhǔn)備掛電話了,。
“媽……”不知怎么了,,她忽然喊了謝婉卿一聲。
“怎么了,?”謝婉卿問,。
她看著對面樓上的燈光,沉默了幾秒后,,說:“啊,,沒什么,就是想叫叫你,?!?p> 謝婉卿在那邊噗嗤一下笑了,語氣也變得無奈起來,,“多大了還跟小孩子一樣撒嬌呢,,行了啊,想矯情就趕緊回家來,!別讓你封叔叔和阿姨看笑話,。”
她又叫了聲媽,。
謝婉卿笑,,“快去忙吧,記得早點睡,,和阿斐輕點瘋,。”
“嗯,,知道了,,晚安,媽,?!彼p聲說。
謝婉卿說了聲晚安掛了電話,。
她低頭看著已經(jīng)自動黑屏的手機(jī),,心里悶悶的,有些疼痛,。
坐回床上去,,她重新打開手機(jī)微信,看著阿斐的頭像,,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編輯了一段話發(fā)過去。
阿斐,,你是我這一生最重要的朋友,,沒有之一,我不想,,也不能失去你,。你是你,滕熠是滕熠,,你們對我來說,,意義不同但都是我心里最看重的人。你說,,從一開始滕熠就不是我的良人,,而是劫數(shù)。關(guān)于這個定論,,我想,,我還是親自驗證一下比較好。
編輯完后,,她按下發(fā)送,。
手機(jī)一直沉寂,沒有回音,。
外面的雨又下大了,,隔著陽臺玻璃也能聽到雨水敲在雨搭上發(fā)出的噼里啪啦的響聲,她輕輕嘆了口氣,,躺倒,,慢慢閉上眼睛。
令她頭疼的事可不止這一樁,。
她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除了雨聲,,什么都沒有。
他此刻在干什么,?
也像她一樣煩亂不安嗎,?
她翻過身,扯著被子蒙住頭,。
昏暗封閉的空間,,稀薄的空氣在被褥間流動。她嗅到一絲熟悉卻又久遠(yuǎn)的氣味,,愣了許久,,拉低被子,裹緊自己汗津津的身體,。
她以為自己會失眠,,誰知沒多大一會兒,她就睡沉了,。
在睡著之前,,她催眠似的反復(fù)對自己說:沒什么大不了的,唐曉冰,,日子總要過,,地球也總在轉(zhuǎn),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該來的,,注定逃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