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過了幾日,，暮老爺生日那天,，白清潯特意請了一天假過去祝壽,。
暮家這次不僅請人唱堂會,，又搭了舞臺，請歌星登臺,。
暮太太和暮云澤忙著張羅事務(wù),，她便一直暮玲云待在一起。
“你剛才看到我大嫂沒,？”
“沒有?！卑浊鍧u頭,。
“沒看到也好，她如今在氣頭上,，沒人敢惹她,。爸爸也讓大哥這幾日別招惹她，要過了生日宴再議他們的事,?！?p> 暮玲云嘆了口氣，又道：
“如今這世道,，男人離婚再娶也平常,，像大哥這樣有錢有勢，人又長得英俊,，再娶個門第高貴的夫人也非難事,。”
白清潯端著茶盞發(fā)呆,，也不知道聽沒聽見她的話,。
見她不搭腔,，暮玲云百無聊賴，又說起暮云沛來,。
“二哥如今生意做的風(fēng)生水起,，只可惜他也不娶嫂子，爸爸也是氣的不行......”
這話白清潯倒是聽見了,，抿唇笑了笑,，“二哥往后肯定能找到稱心如意的?！?p> 暮玲云點點頭,，道：“這倒是，他是個專情的人,。哪家姑娘嫁了他,，也是她的造化?！?p> “你知道嗎,？今天葉督軍也會來給爸爸祝壽?！?p> “哪個葉督軍,？”白清潯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我的大小姐啊,，宣州城里就只一位,，你還當(dāng)有幾個督軍！”暮玲云驚訝不已,。
“哦,，想別的事出神了，葉督軍嘛,，知道知道,。”
“前些日子,，葉家三少打了天大的勝仗,，如今風(fēng)頭正旺，不知道他會不會一起來,？”暮玲云撐著下巴,，自言自語。
“怎么,，你喜歡他,？”白清潯脫口而出。
暮玲云被她逗樂了，笑道：
“喜歡他,？怎么可能,，從前他總來家里找大哥，痞里痞氣,，我怎么可能看上他,？”
一聽這話，白清潯心里有些失望,，要是他能盡快娶個門當(dāng)戶對的太太,，應(yīng)該就不會再糾纏著自己了。
又見暮玲云對他無感,，只好悻悻道：
“他跟暮大哥認(rèn)識,？”
暮玲云這才歪著腦袋說那些些陳年往事。
臨了又補(bǔ)充道,，“這三少看上去痞氣,，心不在焉，其實卻是個手段殘忍,，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瘋子,，你最好離他遠(yuǎn)點?！?p> 這一點白清潯倒是感同身受,，使勁點頭表示認(rèn)同。
葉督軍下午就到了,，白清潯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眼,，三庭飽滿，威嚴(yán)肅然,，果然有王者儀態(tài),。
葉向暉跟在他旁邊，負(fù)手而立,，一身戎裝，肩章上的綏帶在燈光下閃著冷光,，趁著那冷漠的眉眼,，也能讓人從心底生出幾分敬畏來。
暮部長和葉督軍曾經(jīng)也是同窗,，關(guān)系密切,，后來各自走上仕途，但兩家紅白喜事仍有來往,。今日暮老爺過壽,，他便帶著最近極有風(fēng)頭的兒子過來，大抵也有幾分炫耀之意。
~
暮太太喜歡昆曲,，暮老爺給她點了出西廂記,，各色菜式都按著她喜歡的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今日是暮太太過生日呢,。
秋霖脈脈,，陰晴不定，上午還陰沉的天,，午后竟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雨滴竹梢，白清潯站在回廊邊上,，傳來花廳咿呀的戲文：“月色溶溶夜,，花陰寂寂春.......”
聽的入神，竟不覺添了幾絲凄涼,。
“怎么不進(jìn)去聽,，跑到這風(fēng)口吹著........”
她回頭，看到葉向暉站在邊上,，臉上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不像問罪的語氣。
“葉少.......我這就進(jìn)去.......”想起上次兩人的不歡而散,，她低著頭往回走,。
“上次的事，我向你道歉......”他攔住她的去路,。
“怎么會呢,？我并沒有生氣.....不過我的本意，還望葉少明了......”白清潯一臉平靜,。
他不由得松開攔她的十指,，久久不能語。
整個心也漸次的涼了下來,，似乎結(jié)了冰渣子,，凍得他透不過氣來。
“你走吧......”
他擺擺手,，示意她走,。
她逃跑似的從回廊跑回花廳。
戲臺上坤伶的戲腔又軟又酥,，仿佛貼著人的耳朵騷人心癢,，“今生難得有情人，前世燒了斷頭香......”
暮玲云坐在邊上,，磕著瓜子喝著茶,，一見她回來,，笑道：
“快瞧，這女伶水眼櫻唇,，扮演相國小姐崔鶯鶯正合適,，遇到心上人時，眼里的惶恐和不安,，仿佛吹口氣人就散了形兒似的......”
她聞言,，抬頭望去戲臺，想瞧瞧那坤伶是否如暮玲云所說的那般,。
剛看了幾眼,，大嫂君雅走了過來。
“大嫂,，坐這吧,。”暮玲云招呼她,。
君雅今日穿一件香妃纏枝旗袍,，小圓角衣領(lǐng)半寸高，包裹著脖頸,，像洋服一樣,，領(lǐng)口的別針與耳朵上的紐扣耳環(huán)交相輝映，她微笑著點頭,，欠身坐了下來,。
白清潯朝她低聲問好。
“云澤怎么這么粗心,，白小姐既是他的朋友,，怎么有朋友來了，主人不出來的道理,?！?p> 暮玲云收回戲臺上的視線，笑道：
“三哥幫媽辦事去了,，我陪著她呢,。”
白清潯淺笑,，她的臉在戲臺的光影下,，忽明忽暗，看不出什么情緒,。
見她們不再搭腔,，君雅覺得無趣,，把目光轉(zhuǎn)向遠(yuǎn)處,，看到丈夫正和葉三少在花廳門口打招呼。
兩個人好幾年沒見，兩年還是三年,，暮云重也記不清了,，今日見了面，只覺得他比以前更高了些,，人也變黑了,，眉目仍是冷峻，神色倒是更從容不迫了些,。
葉向暉走到他跟前,，朝他胸前就是一輕拳，
“靈均,，好久不見,。”
暮云重淡然一笑,，亦伸手回了一拳,，
“正則，好久不見,?！?p> 正則和靈均是兩人讀書時取得字，知道的人甚少,，只在同窗或家人之間偶爾叫著,，如今一去經(jīng)年，年少時的事也忘的七七八八,，今日叫了字,，反倒覺得親切不少。
兩個人寒暄幾句,，這才落了座看戲,。
戲臺上女伶?zhèn)円粧佀湟宦晣@，下面喝彩的一浪接一浪,，真真的演的人在戲里,，看的人在夢里。
葉向暉今日一整天都空,，這會子坐下了也不挪窩,，像屁股生了根一樣。
暮云重不知道他今日來所為何事,？默不作聲在心里揣測,。
“上次那批絲綢被他的人扣在碼頭，遲遲沒有結(jié)果,，難不成出事了,？”
葉向暉則顯得淡定些,，他神色自若，拿起桌上的茶盞,，呷了口茶,，笑道：
“靈均兄如今事業(yè)有成，家有美眷,，倒真是成功人士了,。”
明明心照不宣,，面上卻風(fēng)平浪靜,，裝的一本正經(jīng)，這本事,，暮云重自嘆不如,，卻也并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神色依舊淡然,。
“哪里就成功人士了,，也不過在督軍的庇護(hù)下混口飯吃罷了?！?p> 如今外面兵荒馬亂,，到處拉開戰(zhàn)線，軍餉成了各方勢力背后爭奪的砝碼,。
暮云重畢竟是生意人,，看似有情有義，實則和葉向暉一樣,，都是游走在道德邊緣的人,。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們才是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