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兩年前
兩年前,七月十四日,。
家住玉麟園的譚壯壯已經(jīng)激動了一整天,,當然是在心里。表面上,,他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模一樣,,起床、打掃,、挨白眼,、吃飯,、寫作業(yè)、挨罵,、出去玩,、回來吃飯、挨打,、回屋寫作業(yè)……總歸是毫無破綻的一天,。
直到晚上。
直到晚上,,爸爸和狐朋狗友又喝起酒,,后媽在哄孩子睡覺。而他,,終于是一個人了,。這一天他已經(jīng)想了好久,也準備了好久,,準確地說,,是十年。
四歲以前不記事不知道,,反正從四歲開始,,他這個單親家庭總挨打的小朋友,就在幼兒園一眾流口水的孩子中,,說過“我要離家出走”的話,。
當然,那個時候小朋友聽不懂,,老師當他學電視說話,,總之沒有人在意。沒有人在意他在說真心話,,說夢想,,說希望。而這希望到十四歲終于實現(xiàn),。
八歲的時候他也想過走,,可八歲太小了、太窮了,。而且八歲有筠姐姐,。總之他八歲沒走,,一直到十四歲才走,。
十四歲,對他來說才足夠大,,足夠有能力安排攢了這么久的錢,,并憑著安排那些錢,,給自己安排一個新身份。他都想好了,。交通方式是直達高鐵,。目的地是C城孤兒院。他想好了,。
那天是星期天,,意味著第二天是周一,,大家都很忙,,沒有人會在意他離開。
有月亮,,不是滿月,,但已經(jīng)很明亮。當然他不需要月亮來照明,。他只是單純喜歡月亮,,覺得那是好兆頭,會不那么怕,。不是滿月也剛剛好,,滿月太招搖,不適合逃跑,。
總之一切都很完美,。
等餐廳里那些人,喝到連說話都沒法大聲的時候,,他開始按計劃行動,。先到玄關邊的廁所里撒尿,聲音弄得很大,,但喝酒的人沒反應,,所以沒事。
然后開門走,,繞到西窗草叢里,,揀之前扔出的書包和運動鞋——逃跑是體力活,得把拖鞋換掉,。
最后背上書包直奔藍色大門,。
一路都是粉色的合歡花,月光里格外好看,。
可惜路上碰到了蔣大頭——他爸的酒友,。但明明半個小時前已經(jīng)離開,為什么又回來,?
譚壯壯不知道他回來干什么,,也不關心,,他只想不被他看到??墒仟M路相逢,,不被看到是不可能的。
那就不要被他看出他正離家出走,。
他收住腳步,,用正常走路的速度和對方相遇,先開口招呼:“大頭叔叔,?!?p> 像平常每一次一樣,一副受氣包觸霉頭的模樣,。
他很早就知道:朋友的孩子這種生物,,是朋友在場才有意義的。
而對他這種朋友不喜歡的孩子,,那有意義的場合只有一個:忽視和不理自己的時候,。這個時候就可以裝作玩笑向朋友提一嘴,然后那孩子準會挨打,,最次也是耳光,,助酒興最好。
從無數(shù)被陰然后挨打的經(jīng)歷,,譚壯壯知道一定要和他打招呼,,但再多也沒必要。蔣大頭從不敷衍他,,最多是不在意地“哦”一聲,,然后離開。他希望他這次也能一樣,。
可蔣大頭偏偏停下,,看了他的書包——早知道應該再藏遠些。
好在蔣大頭只是喝多了,,停下來打嗝,,然后掏煙打火——兩次都沒著,是譚壯壯接過來給他打著的,。之后蔣大頭可能喝糊涂了,,竟掏出一百塊錢給他,說:“回老家啊,,哦好,。”
然后暈乎乎地離開,向他才逃掉的,、他家的方向,。
譚壯壯摸著老吝嗇鬼蔣大頭的一百塊,感覺月亮從西邊出來了,??勺钆d奮的還是他并沒識破自己。
于是目送他走遠,,然后以百米沖刺速度跑向雙杈老合歡樹,。
藍色大門里黑黑一片,照明燈一個沒開,,所以藍色大門比平時更好找,。當然他不需要找,他閉著眼睛都能走到,。
不過就是因為扭頭看藍色大門,,才撿到金戒指。他記得是在藍色大門前的那條路上,,但不是正對門,是斜對門,??刹还茉鯓樱倸w是那條路,。
幸虧有月亮,。
后來挖寶藏取錢。
留下一千塊是因為,,計劃萬一失敗,,有錢還能有第二次機會。
不帶走金戒指是因為,,他畢竟才十四歲,,帶著那東西容易成為目標,不安全,。
錢不存在銀行,、不用手機是因為,譚壯壯這個身份遲早要丟,,沒法用,。
總之他計劃完美。
雖然路上吃了不少苦頭,,還差點生病死掉,,但最后畢竟給他找到C城孤兒院。而在那之前,,所有能查到身份的,,手機身份證等,,都丟掉。于是他順利以黑戶進入孤兒院,,并在徐主任等人的努力下,,如愿獲得譚鱗甲這個身份。
很辛苦,,但很值,。
只要盧堅不把他送回去。
盧堅說:“就這,?”
譚鱗甲答:“就這,。”
盧堅說:“就這值得你瞞半天,?我還以為有什么驚天大線索,,都等著破案了?!?p> 原來是嫌他給的線索不夠,。
譚鱗甲無語:“說了我不知道什么案子……”
“你就一點沒看到?‘黑乎乎一片’,?沒人,?沒動靜?沒站崗放哨的,?你哼哧哼哧在人門口挖了半天,,一點異常都沒發(fā)現(xiàn)?連點火星子都沒看到,?”
譚鱗甲搖頭:“沒有,。”
盧堅大失所望,。
唐筠問:“他說的那個蔣大頭是什么情況,,你們查過了嗎?”
盧堅邊搖頭邊回答:“一個酒瘋子,,他撞見的時候還能自己走路,,我們上門去排查的時候——已經(jīng)第二天天快亮了哦,還他媽連站都站不??!他記得個屁!”
失望之際連臟話都出來了,。
又向譚鱗甲吐槽:“譚勇是你爸,?那一屋子狐朋狗友,這點你沒說錯。有一點我一直記得,,是后來那伙人酒醒,,我們的人問他們記不記得當時情況。畢竟同一個小區(qū),,如夢家燒成那樣,,不可能你家一點沒看到聽到。結果你知道你爸他們說什么嗎,?”
譚鱗甲根本不屑知道,。
盧堅又轉(zhuǎn)向唐筠,大力吐槽說:“他們說‘哪來的燒烤味,,來,,再干他兩斤!’我操,,你聽聽,,這他媽是人話……”
唐筠及時堵上榜榜的耳朵。
盧堅遂意識到失態(tài),,搖頭揮走不良情緒,,向譚鱗甲道:“你說你是不是自己嚇自己,就這點破事,,這種破家庭,,你有什么好猶豫的?還非逼著我賭咒發(fā)誓,,你小子……瞎耽誤功夫!”
完了直接起身向外走,,一副被譚鱗甲騙了的懊惱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