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插隊又怎么樣,?這種事情得看具體對什么人,!”胡金勇開始耍賴,,轉移話題,,他指著那個文弱的年輕人,唾沫飛濺:“他是個吸毒犯,,這種人就有什么資格跟我爭,?要我說,現在就把他攆出去,,排在大伙后面,,等所有人的都辦完了再輪到他?!?p> 虎平濤臉上浮起不快的神情:“現在說你插隊的事兒,,你扯別人做什么?”
胡金勇想也不想就張口嚷道:“你搞清楚,,我是好人,,是好人啊,!可他呢,?大名鼎鼎的吸毒犯啊,!你問問社區(qū)的同志是不是這么回事,?”
虎平濤下意識側過身子,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王志銘,,后者會意地點點頭,,沖著斜對面的文弱青年努了努嘴,低聲道:“他叫李松,,是社區(qū)有記錄的吸毒人員,。不過他戒除狀態(tài)較好,一直沒有復吸,。按照規(guī)定,,他每個月都得來我們這兒報到,。”
這么一說虎平濤就明白了,。吸毒與販毒有本質上的區(qū)別,。視毒癮大小,前者可選擇在家里或者戒毒所戒除,,但必須在規(guī)定時間前往居住地派出所,,或者社區(qū)報到。后者則不同,,那是犯罪行為,。
他轉過身,注視著胡金勇:“你插隊還有理了,?”
胡金勇有些惱火,聲音更大了:“他吸毒,。你是警察,,你該好好管管他!”
“吸毒有很多種情況,,法律上沒有規(guī)定吸毒就是犯罪,。”虎平濤認真地說:“就算他吸毒,,但沒有被剝奪政治權利,。他和你一樣,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p> 周圍傳來議論聲。
“今天這事本來就是老胡不對,。他平時喜歡占便宜,,辦個醫(yī)保還要插隊?!?p> “要換了個脾氣暴躁的人,,早就打起來了。胡金勇他也不想想,,都什么年紀了,,還以為跟年輕的時候一樣,誰都得怕他,,得讓著他,?”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壞人變老了?!?p> 里面在吵架,,排在外面的人就覺得煩,。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前面亂起來就得等,,長長的隊伍半天也不見縮短,。太陽越來越辣,天氣越來越熱,,鄭玉仙被曬得實在受不了,,隔著長隊遠遠就能聽見從服務站里傳出各種雜亂的聲音。她變得憤怒起來,,小跑著沖進去,,指著胡金勇的鼻子張口怒道:“你給我出去,按順序排隊,?!?p> 因為舞蹈團和文化藝術節(jié)的事,老太太現在對虎平濤感覺特別好,。雖然站在外面隔得遠,,對事情本身了解得不太清楚,可鄭玉仙就認定一條:只要是虎平濤所堅持的,,就是對的,。
何況小伙子還是警察。現在這個社會,,遇到問題如果不相信警察,,還能相信誰?
看著突然冒出來的鄭玉仙,,再看看她那體積足足超過自己兩倍的肥胖身體,,胡金勇有些本能的發(fā)懵:“……你……你是誰?”
“我是誰你不用管,?!编嵱裣蓛春菲饋聿粊営谧o崽子的母老虎:“滾到后面排隊去。再耽誤大伙的時間,,信不信老娘我捶死你,?”
這個“捶”字是鄭玉仙來到南方定居后學的。她認為很有氣勢,,充滿了威懾力,。
胡金勇從來就不是被嚇大的,可是看看滿臉橫肉的鄭玉仙,,他忽然想起了電影《功夫熊貓》第一集里的那只兇悍豹子,。
很強大的武功高手,嘲笑著熊貓阿寶:“胖胖,,難道你打算把我一屁股坐死,?”
結果豹子真的被肥熊貓用屁股坐死了,。
更重要的是,鄭玉仙不是一個人,。
好漢不吃眼前虧,。這是胡金勇混社會多年得出的寶貴經驗。
他臉色黑如鍋底,,一聲不吭走出人群,。
李松走到虎平濤面前,猶豫了一會兒:“謝謝”,。
虎平濤笑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李松點點頭,,他是個不善交際的人,,沒有更多的話,沉默著離開,。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虎平濤問正在文件上簽字的王志銘:“他今天是過來報道的?”
王志銘用眼角匆匆瞥了出口一眼:“是啊,,他的社區(qū)監(jiān)管期要到明年九月份才結束。其實本來用不了這么長,,是他父母主動要求我們社區(qū)延長監(jiān)管時間,。都是為了孩子好,怕他亂跑,?!?p> 虎平濤不由得想到自己遠在昭市的父母。原本只想隨便問問,,卻被王志銘的這些話勾起了好奇心:“王哥,,李松的家庭情況怎么樣?”
“一般吧,!”王志銘頭也不抬地回答:“父母都退休了,,他下面還有一個妹妹,四口人住在以前他父親單位的老房子里,。前些年二胎準生政策出來,,老兩口商量著要了個孩子,他才有了這個妹妹?,F在靠著他們的退休金生活,,勉強還行?!?p> 虎平濤疑惑地問:“怎么,,李松沒有工作,?”
王志銘停下手中的筆,看看四周沒人注意,,壓低聲音解釋:“他是吸毒人員,,這個錄入檔案不可能變的。現在不比從前,,大家都有手機,,風吹草動雞毛蒜皮屁大點兒事只要放在網絡上,滿世界都會知道,。何況上面要求加強對吸毒人員的監(jiān)管,,降低復吸率,我們和派出所之間也有合作,。對吸毒人員的監(jiān)控現在是“個位制”,,也就是一個社區(qū)工作人員對接一個吸毒人員。除了正常的來社區(qū)報到,,我們也要按時段上門走訪,。”
虎平濤嘆道:“你們也不容易,?!?p> 王志銘聳了聳肩膀:“上門次數多了,左鄰右舍都看在眼里,,李松吸毒這事兒就瞞不住,。雖然他沒有犯案,可名聲再怎么樣也不可能變好,。他性子綿軟,,平時被大家“吸毒犯”的叫多了,習慣成自然,,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就連胡老三……就是胡金勇,這種老地痞老混混都敢欺負他,?!?p> “至于他工作的問題,以前我們也開會討論過,。小虎你知道的,,吸毒人員很難找到工作,哪怕是我們幫忙介紹的也這樣,。包括刑滿釋放人員,,他們屬于特殊群體,沒有犯罪,可是社會上已經形成固定的觀念,,認為這些人涉惡涉黑,。作為社區(qū)服務的一部分,我們每年都會組織各種培訓班,,針對特殊人群進行職業(yè)再教育,。李松就是其中表現較好的,他通過了相關考試,,拿到了初級,,也就是國家職業(yè)資格五級廚師證?!?p> 虎平濤笑了:“那挺不錯的?。 ?p> “其實以李松的技術,,完全可以考過四級證書,。”王志銘談興來了:“他以前參加的培訓班老師就說過,,這孩子在烹飪方面挺有天分,,可就是性子木訥,很少與別人主動交流,。再加上拿到初級證書以后他在外面找工作,,接連跑了兩個多月,都沒人要他,?!?p> “就因為他曾經吸毒?”虎平濤問,。
王志銘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虎平濤不再提出問題,,陷入了沉思。
……
兩天后,,下午三點,。
虎平濤開著電動巡邏車進了毛紡廠老宿舍區(qū),在三十七幢樓側面的路邊停下,。
他今天換了一套便裝,。對著倒車鏡整理了一下儀容,虎平濤走進二單元,,上了四樓,,敲響房門。
這種舊樓都是兩道鎖。隔著防盜門的間隙,,虎平濤對拉開里面木質房門,,面帶疑惑的老婦人先問好,然后笑道:“阿姨,,李松在家嗎,?我是他的朋友?!?p> 王志銘說過,,李松平時都呆在家里,極少外出,。
“朋友,?”李母面露懷疑:“我以前沒見過你啊,?”
虎平濤微笑著說:“麻煩您讓李松出來一下,,我找他有事?!?p> 很快,,李松從內屋走出。隔著防盜門,,看到虎平濤的時候,,他感覺很意外,呆了幾秒鐘,,才認出來人,。
“你……你是……”李松對虎平濤沒有敵意,他很感激這位年輕的輔警當時給自己解圍,。只是換了時間和環(huán)境,,他心中本能生出少許的畏懼。
虎平濤笑著打斷了他的話:“我們到樓下去談吧,!”
王志銘說的沒錯————站在李家門前短短的半分鐘,,對面住戶的門開了一條縫,露出小半張充滿好奇與警惕的面孔,。同時可以聽到樓上樓下不約而同傳來開門聲,,感覺整個樓道都充滿了探究氣息,很多人在屏息凝神,,用耳朵仔細收錄從這里傳出去的每一個字,。
李松想了想,略一點頭,,打開防盜門走了出來,。
李母有些急:“松兒,,你要去哪兒?”
李松轉身解釋:“媽,,他是我朋友,。”
“你什么時候的朋友,?我怎么沒見過,?”李母很警惕,也很擔心,。
虎平濤連忙走上前,,從衣袋里拿出證件:“阿姨,我是李松以前的同學,。這是我的工作證,。”
閃亮的警徽,,清晰的鋼印,,身穿制服的照片,終于使李母打消了顧慮,。她感覺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那……那你們去吧,,早點兒回來?!?p> 下了樓,,跟著虎平濤坐上電動巡邏車,李松疑惑地問:“虎警官,,你找我有什么事,?”
這是習慣上的叫法,雖然虎平濤還不是正式警察,。
“給你介紹份工作,。”虎平濤笑著擰轉插進電動車鎖眼里的鑰匙:“我跟人家約好了,,現在就過去面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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