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童年舊事
晚上,,岳宵回到了岳公館,,想起今天云子梟的羞辱,,不禁有些嘆惋和后悔。
角落里的油紙傘,,還印寫著自己小時候的豪言壯志。
十年前,,這一切還不是這樣的,。
那時她總和父親吵架,原因有很多,,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她打了他的寶貝兒子,。
每次都是趕在巴掌落下來之前,一溜煙地跑出岳公館,,轉(zhuǎn)身坐上黃包車,,對追出來的岳善和做鬼臉,。
多么天真爛漫的時候啊,。
岳公館漸去漸遠(yuǎn),隔墻高大的梧桐樹綠意盎然,,風(fēng)一吹,,兩三片葉子從白墻落下,在夏日里,,盛日當(dāng)空,,歐式洋房不再尖銳。
門口石獅子屹立不倒,,千年萬年,,始終張著嘴、瞪著眼,,直至斑駁泛黃,,直至風(fēng)化,它始終看著,,看著屋子主人進(jìn)進(jìn)出出,,倏而改成洋樓,又倏而換了人,,炮火繞過了它,,除了它,無一幸免,。
小巷子阡陌縱橫,,也有不少洋房,卻難有岳公館氣派,,要比其他房子高個屋頂,,一如主人的權(quán)利,也只有地位尊崇,,才能在這亂世坐擁一隅,。
岳宵父親是安城的司長,,手握一方勢力,威震四方,。
他的太太就是岳宵的母親,,統(tǒng)共生了兩個女兒。岳公館的日子不如外人想象中那般光鮮,,母親作為太太,,沒有生出兒子,岳善和又找了幾個姨太太,,如愿得了三個兒子,,被他寵得無法無天。
母親性格軟弱,,后出生的親妹妹也被欺負(fù)怕了,,她們一家三口,只能她來替她們遮風(fēng)避雨,。
岳宵個性乖張,,不甘屈居人后,學(xué)什么都投入十二分精力,,騎馬射箭防身術(shù)等等也不在話下,,甚至旁門左道也都精通。
就是對外國的洋東西總是嗤之以鼻,,沒啥子洋墨水,。
她十二分的霸道,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十歲那年,她迷上聽歌,,百樂門頭牌紅玫瑰歌聲繚繞,,悠揚婉轉(zhuǎn)的如同百靈鳥,她偷偷去過兩回,,把岳善和的令牌拿去打賞,,氣得他動了鞭子,事后勒令她不準(zhǔn)再去百樂門,,甚至帶人逼得紅玫瑰退居幕后,。
她的心貓爪一樣撓得心癢癢,等傷一好,,一條小黃魚金條扔給百樂門老板,,贖了紅玫瑰,給她安排住處,從此她想什么時候聽歌,,就什么時候聽歌,,即便身上又添新傷,值當(dāng),。
前兩天她心血來潮想玩槍,,想了很多辦法,岳善和都不愿意讓她碰一下,。
那是權(quán)利的象征,,統(tǒng)治者的武器,從來不離身片刻,,岳善和的槍就連晚上睡覺都放在枕頭底下,,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都沒機會。
安國的首都穢垣,,她的初夏,,很清冷。
脫下厚厚的棉衣,,寒氣就肆無忌憚浸入骨子里,,一絲絲,一縷縷,,田里的泥鰍一樣無孔不入,岳宵打著擺子,,走進(jìn)大門,,卻是愣住了。
桌子上擺著一把槍,,最新款式的勃朗寧,,她曾在岳善和哪里看過一眼,只一眼,,魂牽夢縈念念不忘,。
她左顧右盼,最后拿起槍,,對著墻壁做了一個射擊的姿勢,。
槍法只有進(jìn)營地才有人教,之前她已經(jīng)找彈弓練過準(zhǔn)頭,。
她全神貫注,,瞇著一只眼睛,睫毛一動不動,,把槍口對準(zhǔn)墻壁上的油畫,,畫里的花層次分明的花瓣火一樣炙熱熱烈、跳躍,燃燒著她黑色的瞳孔,。
猝不及防響起一陣驚呼,,“姐姐,你快放下,,太危險了,!”她嚇了一跳,手指用力,,巨響響徹云霄,。
后坐力震得她手指發(fā)麻,耳朵陷入鳴響,,腦子更是一片空白,,任憑岳晚怎么叫她,也只能看見張張合合的嘴巴,。
沉寂的岳公管突然熱鬧起來,,屋里的人蜂擁而至,屋外面層層疊疊圍了不少衛(wèi)兵,,他們訓(xùn)練有素,,凝重的盯著大門,像是在等待一場毀天滅地的浩劫,。
岳善和帶著一隊人進(jìn)去,,“誰開的槍?竟然敢在老子家里當(dāng)臥底,,逮著給你抽筋剝皮,!”他大步流星,看見屋子中央的岳宵和她手里正在冒煙的槍,,臉上陰晴不定,。
跟他一起進(jìn)門的屬下渾身都僵冷,岳善和身上還在散發(fā)著冷氣,,陰森得很,。
先前打開門看見岳宵的人,全都回到自己房間,。
岳宵又闖了禍,,他們?nèi)绻艿芈c,就要波及到自己身上了,。
岳善和咬牙切齒,,“又是你!”岳宵沒說話,,她其實沒聽清岳善和說的什么,,腦袋又疼,,沒時間分辯唇形。
岳晚見岳善和早動手,,想要踏出去承認(rèn)錯誤,,卻被岳宵攔下來。
即便不知道岳善和說了什么,,僅憑他山雨欲來的表情,,就分辨了個大概,她這個妹妹就喜歡做冤大頭,。
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她開的槍,受罰自然是她,。
看到這一幕,,岳善和劍眉倒豎,瞳孔里的黑漩渦崛起,,轉(zhuǎn)眼斗轉(zhuǎn)星移滿目忿懟,,吞噬萬千星辰和世間一切。
他正要說話,,屬下上山在他耳邊說了兩句悄悄話,,神色驀然平歇,“真的,?”見屬下點頭,,他匆匆轉(zhuǎn)身,說了一句走,,其他人都跟在他后面,。
走到門口,突然停下來,,惡狠狠望著岳宵,“等我回來再收拾你,!”這一等到了半夜,,岳善和累的倒頭就睡,岳宵自然沒能受懲罰,。
后來,,岳宵才知道是一個臥底暴露行蹤救了她,至于是誰,,又是哪邊的臥底,,她不得而知。
窗外華燈初上歌舞升平,,無論白天多平靜,,晚上的穢垣就是退了外衣的女子,,嫵媚多情,她滄桑疲憊,。
她又堅韌勇敢,,風(fēng)煙繚亂她屹然不倒,悲憫的注視敵人入侵剝削,,踐踏她的每一寸,,關(guān)起門來,所有人都醉生夢死,,敵人,、故人、國人,,沉浸在她的懷里,。
岳宵靠在窗臺上,穿了一身睡衣,,剪裁復(fù)雜,,一襲紗裙,街東面云裁縫家手巧,,最擅長把繁復(fù)的安國傳統(tǒng)服飾改成日常的款式,,實用又好看。
月光下,,女孩輕柔的裙角繡了一朵白色芍藥花,,細(xì)細(xì)的嫩黃色花蕊,不仔細(xì)看,,看不見,,映襯著她清幽旖旎。
手里來回把玩著雪茄,,岳宵不愛抽煙,,卻喜歡聞著味,這玩意兒能讓人做夢,,所以有那么多人喜歡它,。
她喜歡清醒,任何事都要清醒,。
活在這個年代,,清醒才能活著,跟岳善和的小打小鬧不如這個吃人年代萬分之一,。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真正讓她和岳善和動真格的導(dǎo)火索是早上那一件事。
這件事說大不大,,卻是岳公館隱藏已久的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