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遠(yuǎn)橋稍加思索便道：“走這邊,！”

　　說罷,，當(dāng)先而去,，指正是張翠山聞到臭味的方向，俞岱巖二人隨即跟隨,。

　　很快,，三人都聞到一股牲口才有的臭味，透過房檐一看,，下面正是一個馬棚,，有四匹高頭大馬正在馬棚里吃著起夜的馬夫給精心準(zhǔn)備的夜草。

　　而馬棚旁邊，有一間低矮的房屋,，門上上了鎖,，里面隱隱傳來低聲得哀嚎。

　　“看來劉老婆子的兒子和兒媳就在那里,?！彼芜h(yuǎn)橋一指那上鎖的房屋說。

　　張翠山奇怪地說：“怎么沒人看守呢,？”

　　俞岱巖回答：“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有什么值得看守的？再說,，外面那許多兵丁,，你以為是擺設(shè)啊,！”

　　張翠山畢竟閱歷淺,，知道自己問了個糊涂問題，臉一紅,，不好意思再說話了,。

　　宋遠(yuǎn)橋?qū)τ後穾r說：“不要再欺負(fù)五弟了，準(zhǔn)備動手,！”

　　俞岱巖說：“我去望風(fēng),。”說著,，從房頂上跳下來,，快步來到院門處，小心翼翼地向外窺視著,。

　　就在俞岱巖起身的同時,，宋遠(yuǎn)橋和張翠山也已經(jīng)跳到地上，然后徑直沖向那個上鎖的房間,。

　　來到門外,，門內(nèi)傳出來的呻吟聲越發(fā)清晰，而且聽聲音似乎不止一個人在哀嚎,。

　　宋遠(yuǎn)橋輕輕捏住門鎖,，雙手一擰，鎖扣便斷裂開,，發(fā)出一聲極為輕微的金屬碰撞聲,。

　　張翠山看到這一幕,，心底暗驚,，宋遠(yuǎn)橋這一手顯示出身后的功力，是他所遙遙不及的。

　　打開房門,，入目便是幾個衣衫襤褸渾身血跡的男人躺在茅草堆里,，眼睛看到門外的兩人，身體也是一動不動,，只有嘴里發(fā)出的呻吟聲,，才證明他們是活的，生不如死得活著,。

　　宋遠(yuǎn)橋沒有猶豫,，來到一個人面前問道：“你是劉根民嗎？”劉根民就是劉老婆子的兒子,。

　　那人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張翠山也扶起另外一人問：“你是劉根民嗎？”

　　另外那人倒是看了他一眼,，同樣沒有說話,。

　　就在張翠山準(zhǔn)備問另一個人的時候，從茅草堆后面走出來一個年輕人,。

　　“我是劉根民,，你們是誰？”

　　宋遠(yuǎn)橋大喜,，快步走到劉根民身前問：“你是劉根民,？你娘是誰？”

　　劉根民弱弱地說：“我娘是劉喜英,?！眲⑾灿⒈闶莿⒗掀抛印?p>　　“很好,，你快跟我們走,，我們是來救你的?！睆埓渖酱笙驳?，沒想到事情這么順利。

　　劉根民也是大喜道：“太好了,，你們一定要救救我媳婦啊,，她被蒙古人帶走了！”

　　宋遠(yuǎn)橋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什么,？帶到那里去了,？”

　　“我不知道?！眲⒏駬u搖頭,。

　　宋遠(yuǎn)橋說：“你先跟我們走,，等救你出去我們再進(jìn)來救你媳婦?！?p>　　“不,，我不走。我媳婦還在蒙古人手上,，我要救他,！我不走！”劉根民越說越激動,，聲音逐漸大了起來,。

　　這時俞岱巖快步走了進(jìn)來，他是聽到劉根民的聲音進(jìn)來的,，聽到劉根民說他不走,，問張翠山：“怎么了？他為什么不走,？樂不思蜀了嗎,？”

　　張翠山搖搖頭：“他說他媳婦被蒙古人帶走了，非要等他媳婦一塊走,?！?p>　　俞岱巖又問：“他媳婦被帶到那里去了？”

　　張翠山說：“我哪里會知道??！”

　　眼見劉根民誓死不從，逾發(fā)激動,，這樣下去會驚動巡邏的兵丁,，到時候身陷重圍之下，他們師兄弟三人都不一定能走脫,。

　　宋遠(yuǎn)橋當(dāng)機(jī)立斷,，右手在劉根民脖子上一抹，劉根民頓時失去了知覺,。

　　“走,！”宋遠(yuǎn)橋把劉根民一扛，對著俞張二人道,。

　　三人剛出房門,，就看到對面房間出來一個人，正是準(zhǔn)備給馬匹添草的馬夫,，馬夫看到三人扛一人,，意識沒反應(yīng)過來，楞在原地,。

　　張翠山一縱身來到馬夫面前對他說：“噓,，你不要怕,，我們是武當(dāng)山的人，是來救人的,。”

　　馬夫聽到張翠山說的是漢話,，雙眼圓睜,，兩眼發(fā)出驚恐的神色，好像張翠山是洪水猛獸一般,，張口就要叫,。

　　但他再也叫不出來了，因?yàn)橐恢чL劍深深地刺入了他的頸動脈,，殷紅的鮮血從嘴里涌了出來,，泛起一層白沫，馬夫像是失去了全身的骨頭,，癱軟地倒在了地上,。

　　就在馬夫倒地的瞬間，張翠山一個空翻,，虎頭鉤和判官筆已經(jīng)上手,，同時身形一晃，離開馬夫有一丈遠(yuǎn),，做完這些動作之后,，他才看清楚刺死馬夫的，竟然是自己的三哥,。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俞岱巖,，不相信自己的三哥會濫殺無辜。

　　俞岱巖也冷冷地看著他,，好像人是張翠山殺得一樣,。

　　“三哥，為什么,？”

　　“因?yàn)樗敲晒湃?！?p>　　張翠山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年輕的馬夫，馬夫的身下已經(jīng)積蓄了一大灘殷紅,，此刻已經(jīng)進(jìn)入到彌留之際,，嘴里喃喃地說著一些張翠山聽不懂的話，那是蒙古語,。

　　張翠山看著馬夫的臉逐漸失去血色,，眼睛逐漸失去了光彩，他艱難地對自己的三哥說：“那也不用殺了他吧,？”

　　俞岱巖冷冷的說：“是你殺了他,！”

　　張翠山勃然大怒,，剛想反駁，又想起剛才自己還沒等馬夫開口,，就自報(bào)了家門,，如果馬夫不死，武當(dāng)山可能就要遭受兵災(zāi),。

　　他知道,，不論是俞岱巖，或是宋遠(yuǎn)橋,，亦或是自己,，都冒不起這個險(xiǎn)。

　　所以,，的確是他張翠山殺了馬夫,。

　　他收起兵刃，疑惑的問俞岱巖：“你怎么知道他是蒙古人,？”

　　俞岱巖也收起了長劍,，又是一副你什么也不懂的神情看著張翠山說：“你自己猜吧?！?p>　　宋遠(yuǎn)橋還扛著劉根民,，就站在房門口看著兩個師兄弟，對于那個馬夫是蒙古人,，他也是看出來的,，對于三弟殺了馬夫，他沒有一點(diǎn)異樣的感覺,，因?yàn)樗涝谒掷锏拿晒湃?，也不在少?shù)。

　　張三豐雖經(jīng)常教導(dǎo)眾弟子切勿濫殺無辜,，但異族人除外,。

　　他知道俞岱巖是借機(jī)給張翠山上了一課，雖然時間緊迫,，但他也沒有阻止,，這是一種人生經(jīng)驗(yàn)的傳承，有時候就是這種經(jīng)驗(yàn),，往往會就自己一命,。

　　待他看到兄弟兩已經(jīng)處理地差不多的時候，開口催促道：“快走吧,！”

　　說完,，縱身上了房頂，雖然背著一個大小伙子,，但行動之間沒有絲毫滯礙,。

　　三人一路有驚無險(xiǎn)地穿過層層房屋,，在經(jīng)過一棟小樓時，聽到一陣女性痛苦的呻吟聲,，三人便停下了腳步,。

　　張翠山說：“會不會是劉根民的媳婦？”

　　俞岱巖仔細(xì)聽了一下說：“有可能,，大哥,，怎么辦？救是不救,？”

　　宋遠(yuǎn)橋想了一下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去看看,，如果真是她，那就一起救走,?！?p>　　三人循聲來到小樓房頂，掀開房頂瓦片一看,，不由得都大吃一驚,。

　　之前說過，蒙古人將整個國家分為十個行省,，省下設(shè)路府州縣,，其中每一路的最高官員蒙古人叫達(dá)魯花赤，漢人叫總管,。

　　而河南江北行省襄陽路的達(dá)魯花赤名字叫滿都拉圖,，是一個血統(tǒng)純正的蒙古人，跟其他蒙古人一樣,，最是厭惡被劃分為三等人的漢人和四等人的南人（其實(shí)也是漢人,，主要是淮河以南的原南宋境內(nèi)各族人），他的達(dá)魯花赤府內(nèi),，除了伺候人的下人,，就連喂馬的馬夫，都是蒙古人,。

　　這幾天滿都拉圖的心情很糟糕,，他的妻子馬上就要臨產(chǎn)了，結(jié)果他派人去找的那個接生手藝很好的劉老婆子,，卻沒有找到,，他的手下只把劉老婆子的兒子和媳婦捉了回來，眼看臨盆在即,，卻沒有一個好的接生婆,，這樣他大為惱火,。

　　本來按照蒙古習(xí)俗，是由家中長輩婦女來接生,，不過誰讓他父母早已不在,，家中也無其他長輩，又來不及去請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女薩滿,，只好找當(dāng)?shù)厝藖斫由?。也是他自己造孽，本來襄陽城是有穩(wěn)婆的,，但是很不巧被他給殺了,，至于什么原因殺的，他忘記了,。而剩下幾個穩(wěn)婆也都懼怕蒙古人,，全家早早地就搬走了。

　　眼看今晚妻子就要臨盆了,，全城竟然找不到一個會接生的穩(wěn)婆,，無奈之下，他只好把劉老婆子的媳婦叫了過來,，給他的妻子接生,。

　　正當(dāng)宋遠(yuǎn)橋三人在房頂往下窺探的時候，滿都拉圖正用蒙語對劉根民的媳婦李蘭翠說著話,，旁邊有一個讀書人打扮的漢人正在給翻譯,。

　　“你婆婆是最好的穩(wěn)婆，你整日耳濡目染,，肯定也學(xué)了幾手,，現(xiàn)在這個蒙古人的媳婦要生了，卻找不到穩(wěn)婆,，他就要你接生,。”讀書人轉(zhuǎn)達(dá)著滿都拉圖的話,，至于原話是怎樣說的,，只有他知道了。

　　李蘭翠看著床上躺著呻吟的蒙古女人,，一句話也不說,。

　　滿都拉圖滿臉橫肉，長相兇惡,，看到李蘭翠不說話,，頓時大聲吼叫起來。

　　讀書人急忙說：“無論如何你都得上，不然他會殺了我們兩的,！”

　　李蘭翠痛苦地說：“那就讓他殺了我吧,！”

　　這個鄉(xiāng)下女人不知為何，面對兇惡的蒙古人,，竟然連死都不怕,！

　　讀書人忙又說：“那你丈夫呢？你丈夫的性命你也不管嗎,？你真的想看到你丈夫死在你面前嗎,？”

　　李蘭翠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呻吟的蒙古女人，她此刻一臉煞白,，渾身無力地躺在床榻上,，痛苦是聲音已經(jīng)沒有剛才那么大聲了。

　　李蘭翠知道如果再不幫這個女人把孩子生出來,，那么她和孩子都會死的,，同是女人，她不忍看著一尸兩命的慘劇出現(xiàn),。

　　不過她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那件事讓她痛苦地閉上雙眼,，她誓死不愿幫助蒙古人,。

　　但是自己和丈夫的性命都在人家手里捏著，她一個女人,，想要救自己的丈夫,，又有什么辦法呢。

　　于是她馬上對著讀書人說：“我要熱水和毛巾,，你們都出去,。”

　　讀書人馬上對滿都拉圖轉(zhuǎn)述,，滿都拉圖嘰里咕嚕一說,，就有人將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熱水和毛巾拿了進(jìn)來，這些最起碼的常識他還是知道的,，已經(jīng)命人提前準(zhǔn)備好了,。

　　但是兩人都沒有出去，讀書人不出去是因?yàn)檫€需要他來當(dāng)翻譯,，滿都拉圖沒有出去是因?yàn)樗粶?zhǔn)備出去,，他要看著自己的兒子出生，然后抱著他喊出自己早就想好的名字,。

　　李蘭翠到底是跟婆婆學(xué)到了一點(diǎn)接生的技術(shù)的,，在她的幫助下，那蒙古妻子發(fā)出了更大的痛呼聲，而李蘭翠也在不停地叫喊著,，讓她使勁,。

　　此刻除了屋內(nèi)的眾人，還有三個不速之客正在房頂注視著這一切,。

　　三人面面相覷,，這算什么？

　　堂堂武當(dāng)三俠偷窺一個蒙古女人生孩子,。

　　這傳出去武當(dāng)?shù)那遄u(yù)還不得毀于一旦啊,。

　　“今日之事，誰若傳出去,，別怪我俞三,，不講情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