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張存海將手機遞過來,屏幕上的那條新聞是:
《埃塞俄比亞內(nèi)戰(zhàn)打響,大使館撤僑》
“我確認過了,,駱以琳最后聯(lián)絡(luò)的定位,,就在埃塞俄比亞境內(nèi)。我也確認了我們公司團隊,,和大使館的撤僑名單,,都沒有她的名字?!?p> 聞言,,沈江岳愣住了,眸子瞪大了,,半晌說不出話來,,許久才囔囔道:
“哥…你別開玩笑了…”
張存海搖搖頭,神情嚴肅,,又道:
“我已經(jīng)以公司的名義,,向國際紅十字組織發(fā)了問詢函,他們說以琳所在的先遣小隊,,5輛救援物資運送車和24名成員全體失聯(lián),,他們也在多方聯(lián)系中,讓我們等消息,?!?p> 見他眼眶通紅,張存海感同身受,,心痛不已,,抓著他手臂的手掌不住握緊了,咬牙道:
“冷靜點,,我們不會放棄找她的,,一有消息就跟你聯(lián)系,或者…你還有別的什么方法,,可以聯(lián)系上她嗎,?能提供一個大致搜尋范圍的方法,她發(fā)給你的信息,,照片…”
沈江岳深吸了幾口氣,,顧不得嗓音顫抖,開口道:
“我們最后一次通話,,是…一周前,,她在一個救助站,身邊有一只黑豹,。然后她同事過來跟她說了什么,,她的神情就不太對,,還跟我說…”
她突然說愛他,而當他回復(fù)她說“Take care”,,她說的是“You Too”——她該是那時候就知道內(nèi)戰(zhàn)爆發(fā),,需要支援戰(zhàn)區(qū),所以做好了“很久不見”,,甚至是不會再見的準備,。
想到這里,他無法繼續(xù)說,,搖了搖頭,,便聽張存海又問:
“她還有別的什么社交平臺嗎?或者她手機綁定的賬戶密碼,,也許我們可以求助運營商…”
沈江岳只覺得大腦一片混亂,,用力搖頭將那些紛亂的思緒甩開,眉頭緊鎖,,全力搜索著他與駱以琳相處的點點滴滴,。
“別的…別的平臺…別的…”
猝不及防的,許久之前的那個夜晚闖進他腦海,,地鐵追尾,,駱以琳受傷,他將她帶回公寓,,破傷風(fēng)針的副作用令她低燒不退,,她靠在他肩頭,迷迷糊糊的說:
“你是沈江岳,,我記得你…”
對了,,那天晚上她的手機摔壞了,新手機是他買的,,為了防止她從他身邊逃離,,他用了點小心機——系統(tǒng)的激活賬戶是他的,綁定了他IPAD上使用的郵箱密碼,!
想到這里,,沈江岳的眸子倏爾睜開,看著張存海,,用力點點頭:
“有,!云端!只要她有網(wǎng)絡(luò),,數(shù)據(jù)和定位都可以同步到云端,!我有密碼和賬戶!”
這樣說著,,他又快步進客廳去,,看著駱家爸爸,,問道:
“伯父,有電腦嗎,?”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那么著急,,卻還是點點頭:
“有,在書房里,。”
沈江岳道了聲謝,,顧不得解釋,,趕緊往書房去,開機聯(lián)網(wǎng),,登錄了他的云端賬戶,。
短暫的緩存之后,幾百張照片刷新出來,,大多是在車里拍的沿途風(fēng)景,,有一些標志比較明顯的建筑物——商店,加油站,,修車廠,,機場。
翻著翻著,,他看到了第一段視頻,。
駱以琳邊走邊朝鏡頭揮了揮手:
“Hello,我現(xiàn)在正跟小伙伴們趕赴提格雷州前線,,現(xiàn)在在阿姆哈拉的貢德爾機場,。目前提格雷州已經(jīng)全面禁飛了,所以我們一會兒將轉(zhuǎn)陸運,,穿過瑟門國家公園進入戰(zhàn)區(qū),,這一趟旅程可能會比較坎坷,祝福我吧,?!?p> 視頻的最后,她已經(jīng)跳上了卡車的后座,,還讓同車的小伙伴一起招了招手,,這便截斷了視頻。
再往后翻依然是沿途的風(fēng)景,,從平原變成了山林,,然后出現(xiàn)了兵車,越來越多的兵車和軍人,,在戰(zhàn)火中被摧殘的城市村莊,,受傷等待救援的不知所措的平民,。
照片越來越少,沈江岳的心也越揪越緊,。
張存?;鸺被鹆堑倪M來,說聯(lián)系上了駐埃塞俄比亞辦事處,,問他這里有沒有進展,。
沈江岳如夢初醒,趕緊道了聲有,,把圖片調(diào)出來:
“這幾個都是比較有代表性的建筑,。我傳給你…”
“你慢慢傳,我先拍了發(fā)過去,?!?p> 這樣說著,張存海邊拍照,,邊聽沈江岳說到:
“她們果真進了戰(zhàn)區(qū),,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前線?!?p> 張存海手里的動作也是一滯,,拍了拍他肩膀,道:
“別著急,,只要她還跟紅十字組織在一起,,安全就是有保障的?!?p> 正說著,,沈江岳又翻到一個視頻,點開來看:一片漆黑中亮著一盞昏黃的臺燈,,隱約可以看見背景里的鐵架床,,不一會兒,駱以琳出現(xiàn)在了畫面里,,看起來情緒不太好,,眼眶紅紅的。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聲音哽咽道:
“剛才跟海瑞塔吵架了,,她告訴我說,因為這次行動的特殊性,,總部重新考評了大家的情況,,委員們認為我不符合留在前線的條件。因為我是獨生女,,父母健在,,他們一致認為不可以冒著讓年邁父母失去唯一的孩子的風(fēng)險,,讓我留在前線。我一直跟她說我可以保護好自己,,可是她執(zhí)意要求我執(zhí)行總部的決定,,說如果我不遵從這個決定,她將向總部報告我不服從指揮,,取消我之后所有參加國際救援的資格…”
聽得出來,,駱以琳覺得自己非常委屈,可是總部的決定于情于理她都無從反駁,,視頻里靜默半晌,,她抬手擦了擦眼角,哽咽道:
“海瑞塔說,,補給物資和增員伙伴已經(jīng)抵達阿法州,準備進入提格雷邊境,。他們一到,,就讓我交接完工作,跟部分滯留在提格雷的國際同胞一起,,隨撤離車隊一起退到阿法州,。所以…我這次的救援任務(wù),大概不得不提前結(jié)束了,,很遺憾,,但是,我服從組織的安排,?!?p> 話到這里,駱以琳咬著唇用力點了點頭,,然后伸手關(guān)了視頻,。
沈江岳卻開心了:
“太好了,她要撤離,!哥,,能問到國際紅十字會那邊嗎,她們撤離出來沒有,?”
張存海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輕松,,道了聲我問問,這便轉(zhuǎn)身離開去——從戰(zhàn)區(qū)撤離談何容易,!提格雷州早已關(guān)閉機場,,封鎖道路,滿天都是不長眼的炮火和子彈,!此時還真說不清,,是在原地不動安全,,還是撤離安全!
可是這些話,,他自然不能對沈江岳說,。
大概因為駱以琳那邊的通訊信號時斷時續(xù),視頻和圖片上傳的順序也亂七八糟,。
過了一會兒,,他又點開了一段視頻,還是那間只有一盞小臺燈的房間,,駱以琳在桌前坐著,,像鏡頭揮了揮手,道:
“我的工作已經(jīng)交接完了,,明天就要從前線撤離啦,。”
雖然她盡可能用輕松的語氣說這句話,,但哽咽的語氣還是出賣了她,。
頓了頓,她又道:
“運氣很好,,這兩天有幾名滯留在提格雷的工程師找到了我們的駐扎點,,我會跟他們拼一臺車撤離,這里是他們的名字和工作單位,,如果可以的話,,請幫忙聯(lián)系他們的家人?!?p> 說著,,她向著攝像頭顯示了一張紙,可能是怕他看不清,,還特地調(diào)整了角度,。
沈江岳趕緊將這個畫面截屏發(fā)給了張存海,而后便見她把紙拿開,,面容重新出現(xiàn)在視頻里,,沉默許久后垂下了頭,再抬起來的時候,,眼眶紅紅的,,明顯是哭了,可她強行定了定神,,道:
“這次撤離,,我們將模擬一周前,大使館撤僑的路線,穿過正在交戰(zhàn)的默克萊,,途徑不同的軍事封鎖區(qū)和關(guān)卡,,經(jīng)過阿巴拉鎮(zhèn)進入阿法州,再根據(jù)到時的情況,,決定要不要繼續(xù)退回亞迪斯亞貝巴,。昨天發(fā)生了一次無差別炮擊,炸毀了部分公路和建筑,,所有人都說,,我們的這次撤離危機重重。他們說一周前大使館只用了2天就抵達了首都,,你說,,我們這次要用幾天?能到嗎,?”
說著,,她輕笑一聲,又道:
“沈江岳…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才會看到這段視頻,,也不知道當你看到這段視頻的時候,,我還在不在…記得嗎,之前我們打賭,,你開給我的空頭支票還沒有兌現(xiàn)呢,現(xiàn)在我要來兌現(xiàn)這張支票了,,準備好了嗎,?”
還沒說出條件,她的眼淚卻已經(jīng)涌了出來,,她趕緊抬手擦掉,,可是好像怎么都擦不完似的,她便索性也不管了,,只是道:
“如果這次撤離,,我發(fā)生不幸,請把我忘了,。留在你家里的東西,,不必還給我父母,全都燒了吧,,特別是那本《絕代艷后》,,你記得嗎?是你送給我的,,因為那時候我說,,我喜歡里面的一句話,你就買了英文原版送我。
2012年11月13日,,是攝政街圣誕亮燈的日子,,那天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跟你說喜歡你,雖然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見,,那之后的很久很久,,我都在想,當然你聽見了嗎,?應(yīng)該是聽見了吧,,不然你為什么吻我呢?可是…如果你聽見了,,為什么后來又離開我呢,?下次見面的時候,告訴我答案好嗎,?如果我們還能見到的話…
沈江岳,,我從來沒后悔8年前遇到你,也沒有后悔8年后把醉的不省人事的你帶回家,,所以我也不會后悔此時此刻,,請求你忘記我。其實我一直不相信人有前世和來生,,擁有的只有當下,。所以…不要有執(zhí)念,也不要糾結(jié),,忘記我就好了,。吶,你不可以拒絕的,,這是賭注,,嗯?”
說到這里,,她自己都說不下去了,,垂首飲泣許久,才又抬起頭來,,燦爛笑著對屏幕揮了揮手:
“為我祈禱吧,,祈禱我能全身而退,平安回家,?!?p> 視頻到這里便結(jié)束了,沈江岳卻是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手機不合時宜的響起,,他趕緊擦了擦眼淚,接起來,不及開口,,電話那邊的寧沢霖已激動道:
“老大,,我跟謝凡在一起,給他看了以琳的照片,,他一眼就認出來了,!你猜怎樣!以琳就是當年的Mumu??!我說怎么那么眼熟!太巧了吧,!你說你倆沒緣分,,我都不信的!”
“我知道了,?!?p> 聽見這個回答,寧沢霖卻懵了,,呆默半晌,,將信將疑問道:
“你知道了?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剛剛,。”
他現(xiàn)在真的沒有心情跟寧沢霖懷舊,。
可是突然間,,他醒過神來,電話那邊是寧沢霖啊,,富可敵“一個省GDP”的寧家啊,!
“沢霖,!你有沒有辦法弄到一臺商務(wù)機?能飛國際航線的,,越快越好,!”
“商務(wù)機是沒問題,我爸那臺給你用都行,。但是國際航線…眼下這個時候,,飛國際航線風(fēng)險太大了吧…”
“能不能弄到?十萬火急,!”
聽沈江岳語氣嚴肅,,絲毫沒有跟他開玩笑的意思,他想了想,道:
“你要飛哪里,?我?guī)湍銌枂?。?p> “埃塞俄比亞,,距離提格雷最近的機場,,越快出發(fā)越好!”
寧沢霖沉吟片刻,,謹慎的同他確認:
“提格雷,?在內(nèi)戰(zhàn)的那里?,!”
“對,。”
“你要去…干嘛,?”
“以琳滯留在那里,,我要去接她回家!”
一周之后,,阿法州首府塞梅拉附近的一處工業(yè)園內(nèi),,黑灰色直升機轟鳴著駕臨工業(yè)園上空,工作人員跑進宿舍里喊駱以琳出來,,她滿腹狐疑的跟著眾人來到空地邊,,正看見旋梯降下,男人穿著一整套定制西服拾級而下,,手里抱著米黃色泰迪熊,。
正是沈江岳!
而他穿著的那套西服,,是她買的,,秋冬款,這一身行頭在南半球的夏天里,,看上去有些滑稽,。
他看向她,揚起溫柔的笑容,,在她驚詫的目光看,,信步向她來。
到了她跟前,,他將小熊捧到她面前,,胸腔激動的起伏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她的眸子里泛起淚光,,雙手顫抖著接過那只小熊,,下一秒,她便被他擁進懷里,。
他的手掌摩挲她的背脊,,極致溫柔,卻不住顫抖,。
他的心跳就在她耳邊,,強勁有力,卻亂了節(jié)奏,。
他低聲訴說著再也無法抑制的思念,,發(fā)自肺腑,卻難掩嘶?。?p> “對不起,,以琳,8年前,,我讓你失望了,。”
“你想起來了,?”
“我去見了你的父母,,看到了那些照片,我送你的項鏈和小熊,,還有那本書,,書里夾著的銀杏葉,是我摘給你的,,封底的那行字we=MuMu&Derek,,是我寫的,你那時吐槽我說,,花體英文和k結(jié)尾的鉤,,太浮夸。對不起,,以琳,,8年前我沒有照顧好你,8年后重逢我也沒有認出你,,對不起,以琳,,真的對不起…”聽沈江岳絮絮的沒有邏輯的說著自己的歉意,,駱以琳淚如雨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不住的搖頭,,許久才哽咽著道:
“想起來了,,你等我回去再告訴我就好了啊,干嘛要過來找我…”
“我…自然是來接你回家,?!?p> “你知道這里有多危險嗎?,!”
“我知道,。”他沉聲道,,“可是,,這里是你在的地方,我說過一定會找到你,,帶你回家,。”
剛止住的淚又滑落臉龐,,她倚在他懷里,,泣不成聲。他輕輕撫摸她的發(fā)頂,,柔聲道:
“以琳,,8年前我說過要帶你回家,可是卻松開了你的手,,丟你獨自一人彷徨無助,,掙扎求生。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放手了,。來之前我就想好了,這一程,,生也好,,死也罷,回去隔離7天還是14天都無所謂,,我都會陪著你,,牽著你,絕對不放手,?!?p> 聽到最后這句話,駱以琳的臉上還有淚,,嘴角卻勾起笑容來,,搡了他一把,嗔道:
“就是,,你還知道回去要隔離??!多遭罪,我一個人扛就行了…”
“不行,!不準你一個人扛,!酒店我都定好了!不止這件事,,以后所有的事,,你都不準再一個人扛!”
見她沉默,,他于是又加碼道:
“我們打過賭的,,如果我能找到你,就跟我回家,,不準再拒絕,!”
她抬眼看他,無辜的眸子里淚光閃閃,,望的他心頭鹿撞,。
這一次,她沒再拒絕,,順從的點了點頭:
“嗯,。愿賭服輸。沈先生,,帶我回家吧,。”
胸中一顫,,他不能自已的垂首吻她,。
她抬起雙臂勾上他的脖頸,踮起腳來迎接他的熱忱,。于是這個吻極速升溫,,纏綿悱惻的傾訴著思念和癡纏。
纏綿夠了,,他卻也不放開她,,將她摟在懷里,執(zhí)起她的手,,把那枚紅寶石戒指戴回了她的中指上,,輕笑道:
“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沈太太了,?!?p> 圍觀群眾不樂意了,不知誰帶的頭,起哄道:
“求婚,,求婚,求婚,!”
沈江岳倏爾尷尬,,示意眾人安靜,而后向她道:
“單膝跪地什么的就免了,,婚也不求了,,反正你也不能拒絕!”
不能拒絕條款還能這么用,!
駱以琳哭笑不得,,眉頭微蹙,笑著嗔他道:
“沈先生,,你可以再無賴一點,!”
沈江岳也不辯解,心滿意足的笑容里甚至帶著些驕傲,,承諾道:
“欠著,,欠著,婚禮上補,!”
而后又垂首在她耳邊道:
“主要是褲子太緊,,最近事情太多,過勞肥,,而且…我太想你了,,身體跟心一樣誠實?!?p> 半晌,,駱以琳的雙頰倏爾通紅,不及發(fā)作,,他又將她吻上,,若即若離間,便聽他沙啞又撩人的聲線在她耳邊響起:
“以琳,,你知道嗎,,我愛你,從8年前在宴會廳第一次見到你開始,。謝謝你,,回到我身邊,讓我變成更好的自己,?!?p> 8年前,他對她一見鐘情,。
8年來,,他們彼此思念成疾,。
8年后,他和她重逢,,這一次,,決心不再分離。
了不起的獵豹小姐,,穿越燃燒的草原,,跨過湍急的河流,攀上風(fēng)化的峭壁懸崖,,追隨著太陽升起的地方,,去守望赤道上最后一片雪。
~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