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泡沖出瓶蓋的聲音蓋過了谷源惠的呢喃,喝橘子汽水的青年沒有認出遙遠記憶里他送了一瓶汽水的北方姑娘,。
谷源惠并沒有覺得失落,,畢竟連她自己幾乎都忘記了何驚蟄的樣子,,沒能在第一眼就認出他,。恰好是他蹙眉擰汽水的模樣與過去重合,,勾動了她幾乎淡忘的記憶,。
她對于何驚蟄十幾年的念念不忘也只是她自己的事情,,與何驚蟄無關,。他可以忘記那個小鎮(zhèn),那個夏天里遇見的陌生小姑娘,。于何驚蟄來說,,那只不過是他旅途的一次短暫停留,,于谷源惠,是她枯燥的夏天里濃墨重彩的一筆,。
但是啊,,命運格外憐惜她,讓她在如此大的世界里,,找到了那個曾經偶然路過的人,。
“驚蟄,我大概變幸運了,?!?p> 谷源惠在那天分別之前這樣說著。何驚蟄趴在桌子上,,聽到谷源惠的話莞爾一笑,,眉宇間是屬于他的柔和:“是嗎?太好了,?!?p> 看來他許的愿望實現(xiàn)了。
*
翁蘭發(fā)現(xiàn)谷源惠這幾天工作太拼了,。當然她以前也很拼,,但是拼不代表有干勁。最近幾天這丫頭仿佛回到了剛入職那會兒,,生猛的不行,。
“你怎么了?”翁蘭在茶水間堵住谷源惠,,看著她茶杯里的咖啡,,一點牛奶都不放,這是準備苦死嗎,?
“最近家里缺錢嗎,?”翁蘭摸出一塊奶油球,撕開丟進谷源惠的茶杯里,。谷源惠捧著不那么苦澀的咖啡喝了一口,,搖搖頭說道:“不缺?!?p> “不缺錢你一副拼命三娘的樣子,。”翁蘭撩了撩頭發(fā),,今天她又換了個項鏈,,珍珠在陽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很好看,。
“翁蘭,,你甘心嗎,?”谷源惠再對上翁蘭的眼睛時,沒有了之前的退縮,,她認真的問道:“在別人都眼熱的北城打拼這么多年卻止步于此,,你甘心嗎?”
翁蘭眸光閃了閃,,她低下頭把頭發(fā)別到耳后,,喝了口咖啡隨意道:“干什么,來愛莉姐那一套,?”
谷源惠用小小的湯勺轉動著咖啡杯里即將化開消失的奶油球,,“翁蘭,你比我們入行都早,。你的經驗是任何學歷高的新人都得不到的財富,。”
“北城四環(huán)的房子很好,,但是你不想去看看四環(huán)以內的風景嗎,?”谷源惠輕輕捏了捏翁蘭的手:“你才28歲,別一副養(yǎng)老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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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攢錢離開柴姑十三路,,也為了積攢更多的人脈,,谷源惠每天生活的節(jié)奏比新來的職員還要快。其他的同事都已經被生活泡軟了,,掀不起什么斗志,,反倒是向來喜歡劃水的翁蘭,這幾天摸魚的次數(shù)都少了,。邁克調侃她,,她一邊瘋狂的敲鍵盤,一邊惡狠狠的吼回去:“老娘不想加班了,!媽的就這么點兒工資怎么買得起眼霜和精華,!”
當然,最重要的是谷源惠把何驚蟄也納入了未來的計劃里,。她有很多要和何驚蟄一起做的事,,只有把工作做的踏實了,那么與何驚蟄去外面玩,,消遣時光的時候她才會踏實,。以后倘若有機會見面,她才能有底氣向何驚蟄證明,,她有在好好的生活,,也有好好的與他交往,,她是一個可以平衡工作和私事的人……所以,要不要考慮和她在一起,?
谷源惠想要告白,。
其實不論何驚蟄是不是記憶里那個讓她難忘的男孩兒,這段時間的交流足以讓谷源惠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喜歡何驚蟄,,是想要和他在一起,一同生活,,甚至組建家庭的那種喜歡,。
谷源惠有告白的想法,但不是現(xiàn)在,。她想要等到在那個讓她種下所有期待的種子,,即將發(fā)芽的夏天里,告訴何驚蟄她的心意,。
一眨眼,,五月也即將過去,北城的夏意早在道路兩旁長得茂盛的樹葉間發(fā)出了預告,。街上的行人已經撐起了傘,,而鐘愛暖陽的流浪貓咪,在樹下懶懶地拉長了身體,,睡的安逸,。
在距離公司二十分鐘腳程的街道拐角處,有一家舊書店,。谷源惠剛來北城時路過這家店,,當時的老板是一個年邁的婆婆,她穿著白色棉布碎花裙,,圍著和天空一樣藍的圍裙,,拿著細長壺嘴的壺給店門口的郁金香澆水。
舊書店的窗戶朝內開,,外側靠下是漆著白色花紋精致的鐵撐子,,上面擺著不同品種的花,都被照顧的很好,。站在花叢里的婆婆頭發(fā)已經被歲月染成雪色,,但是她身上有著和那家舊書店一樣沉靜的韻味。
谷源惠感覺自己仿佛看見了從童話里走出來的婆婆,,忙著面試的她短短的駐足了一分鐘之后就離開了,。但是那充滿書香和愜意的舊書店,是谷源惠一直想要再訪的地方,。
“今天我們就一起看看書吧,?!惫仍椿萃T谂f書店外,此時正是午休時間,,太陽毒的很,。老板在店門口支了個淺藍色的帶著白色花邊的棚頂,把嬌嫩的花兒都攬了進去,。
“好,。”何驚蟄帶著黑色邊框的眼鏡,,面前擺著一本厚厚的書,,他看著開滿鮮花的舊書店,有些遺憾自己只能坐在家里和谷源惠一起讀書,。
“你最好準備一點吃的哦,。”谷源惠眨了眨眼笑盈盈道:“聽說里面是提供茶點的,,我準備午飯就在這里解決啦,。”
“到時候你沒得吃豈不是很難受,?”
何驚蟄想了想覺得在理,,于是輕快道:“等等哦?!?p> 谷源惠趁這時候走進了書店,,一進書店就聞到了淡淡的玫瑰香,谷源惠四處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沒有玫瑰花。
“是玫瑰花茶,?!睆睦镂菹崎_白色門簾,穿著茶綠色棉布裙的婆婆像之前谷源惠見到的一樣,,圍著白色的小圍裙,,她鼻梁上還架著小小橢圓的金邊眼鏡。
“這個時間來看書的人很少,,小姑娘不會一會兒睡著了吧,?”
谷源惠彎了彎腰,和婆婆打了聲招呼,,坐到靠窗的位置放下包包,。聽到婆婆的調侃搖了搖頭,拿起手機眉歡眼笑:“是和朋友一起看書啦,?!?p> 婆婆把冒著熱氣的玫瑰茶倒在精致的白瓷杯里,,又放了幾塊點心,端給谷源惠,。
“那邊的書架上有很多書,,大多是舊書,你們年輕人可能不愛看,?!逼牌耪f完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書是好書,就是有些過時了……這是玫瑰花茶和桂花糕,,吃完了給婆婆講,。”
“好,。謝謝婆婆,。”谷源惠拿著手機走到書架邊,,果不其然,,大部分的書都是一些繁體字,書的包裝有的都是用線扎的,。一些書看起來年紀比她都要大,,泛黃的紙張似乎一碰就要碎。
但也有一些她看的懂的,。在書架的左邊,,有很多的連環(huán)畫報,是那種她很小的時候爸爸拿給她的連環(huán)畫,,紙張甚至都不是白色的,,泛著舊舊的棕。里面的故事很簡單,,連臺詞都沒有,。
谷源惠欣喜的拿下來一本給何驚蟄看:“瞧,這樣的連環(huán)畫可很難找到啦,!”
她不等何驚蟄回應,,又把書架下方的漫畫書抽出來,喜出望外:“《父與子》我好喜歡的,!”
何驚蟄不打斷她,,只是眼中揉了蜜似的盈盈笑著,仿佛聽她說話,,分享開心,,比看手里的書有意思多了。
拿了一些感興趣的書,谷源惠把手機支起來,,吐了吐舌抱歉道:“我吵到你啦,,不說話了,安靜看書,?!?p> 何驚蟄搖了搖頭,示意她不用自責,。然后給谷源惠看了看自己剛才拿來的甜點:“豆乳蛋糕不是很甜,,推薦給你吃?!?p> 谷源惠不喜歡吃太甜的點心之前無意間給他說過一次,,沒想到何驚蟄還記著了。谷源惠頓時眉開眼笑,,點了點頭道:“好,,我記下了?!?p> 兩人說要一起看書真的就是在看書,,小小的舊書店里除了婆婆煮茶的“咕嘟咕嘟”聲,就是谷源惠時不時翻動書頁的聲音,。
舊書店平時的客人本就不多,,午休的時間更是無人問津。此時只有谷源惠一個顧客,,婆婆便也不忙,,坐在裝滿了舊報紙舊雜志書架前的躺椅上,吹著從窗外吹進來的風,,一邊織著毛衣一邊打盹兒,。
谷源惠沉浸在兒時的讀物里,看的癡迷,??墒謾C里面的人注意力卻不在書里面,時不時抬抬眼睫,,看一眼讀書入神的女孩兒。
從前他一直很滿足,,他總覺得盡管隔著一個手機,,但是他們卻仿佛置身處地在同一個空間一樣??刹恢缽氖裁磿r候起,,他漸漸的無法滿足于這樣的現(xiàn)狀。
何驚蟄捏了捏書頁,,直把它捏的卷了邊兒,。門就在那里,,何驚蟄抬起眼睛看過去——很簡單,只要他打開門把手,,就像每一次開門拿外賣和快遞一樣,,只要比平時多做一步就可以——走下去,按開電梯,,他就可以一直走到柴姑十三路,,去見她。
然后呢,?
何驚蟄這樣問著自己,,然后該怎么辦?讓她也跟著自己一輩子不坐車,,去哪里都用走的,,一輩子住在高高的樓層里面不出門嗎?
一天不解決真正根源上的病,,他就無法和谷源惠像普通人一樣正常的交往,。所有的想要去做的事情都只是他的幻想而已。
*
距離午休結束還有半個小時的時候,,谷源惠把剛才看過的書都買了下來,。婆婆把桂花糕和玫瑰花茶的茶包包好,連著書一起給谷源惠,。
“婆婆的書店啊不是為了盈利,,就是給過路累的人歇個腳。你是為數(shù)不多的真的來認真看婆婆的舊書的,?!逼牌判Φ暮芎吞@,見谷源惠一直拿著手機,,看書的時候也沒放下,,她之前無意間瞥到了手機里的人,是一個眉眼如畫的男孩兒,。
“這些糕點和茶包是婆婆的心意,。書雖然舊,但是要記得妥帖保存,?!闭f完婆婆看了一眼谷源惠的手機,慈祥道:“遇見喜歡的人就要像讀書一樣,,珍之重之愛之,。最重要的,是得之啊?!?p> “好看的書,,要學到了知識才算完整。喜歡的人喜歡的話,,要當面說才有意義呀,。”
走出書店的谷源惠腦海里都是婆婆的話,,婆婆大概是誤以為她與何驚蟄是網戀的情侶,,雖然在書店兩人手忙腳亂的解釋半天,但是婆婆卻笑而不語,。
兩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些什么,,婆婆的話其實二人都聽了進去,只是臉皮薄的兩人都沒有開口的意思,。谷源惠有自己的計劃,,因此也沒有著急劃清界限,這朦朧的曖昧講實話,,她挺享受的,。
何驚蟄更是如同被人戳破了心事的少年一般,抿著唇不開口,,看著挺倔,,其實泛紅的臉頰早就暴露了心里的歡喜。
谷源惠蹦蹦跳跳的順著街走,,走到熟悉的手機店時,,她把那個下水道和手機店給何驚蟄看,無奈道:“我這個記仇的個性,,大概是永遠不會忘記這家店,,這個下水道和7月12號這一天了?!?p> “怎么了,?”何驚蟄看過去,是F手機專賣店,。
“我之前剛攢了兩個月的工資在這家店買了個新手機,,結果剛出門就讓一個戴帽子的人撞到了下水道里?!惫仍椿菰谙滤肋吿筋^看,,仿佛還想從縫隙中看見她遺失的新手機。
“我趕時間,,他更趕時間。”谷源惠嘆了口氣,,看著手里的F手機說道:“匆匆忙忙道了歉就把他的手機給了我,,然后就走了?!?p> “大概真的有什么急事吧,。”何驚蟄皺了皺眉:“不然不會這么失禮的,?!?p> 谷源惠聳了聳肩,“估計是……不過這個手機雖然是二手的但是很好用,,我就也一直沒換啦,。”
說完她有些苦惱不能展示給何驚蟄看,,面露遺憾道:“這款F手機和別的都不一樣,,它的解鎖界面的小鎖是一只藍色的風箏,每次我一解鎖,,風箏就好像飛出去一樣,。”
“你也有,?”何驚蟄的聲音聽起來很驚訝,,甚至帶上了些許不可置信的意味。
“誒,,咱倆該不會是一個型號的吧,?”谷源惠撓了撓下巴,“我一直都不知道這個是什么型號的,,都沒有在官網上找到它,,還以為是一個山寨機呢……既然你也有那大概就不是啦?!?p> 何驚蟄驚疑不定的看著自己手里的手機,,耳邊都是谷源惠剛才的話,一時間腦海里被她是如何得到這部手機的疑惑塞滿,。
因為全世界只有一部內測的手機,,解鎖界面是一個藍風箏。現(xiàn)在就在他的手里,。
何驚蟄摘下眼鏡,,想起來最近公司群里面同事傳的閑話,他開始懷疑那些說法大概不完全是空穴來風,。
那么那個戴帽子撞到谷源惠的人,,身份就很可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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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或or
想吃桂花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