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的車程之后,,第二天的上午十點,,卡車來到了萊頓鎮(zhèn)。如同每一個垃圾場中的聚居點一樣,,生銹的圍欄環(huán)繞著低矮的窩棚,,一條飄滿了塑料制品和腐爛的果皮的小河繞著鎮(zhèn)子緩緩流過,最后匯入赤流河中,??邕^貧民區(qū)之后,是中央富人們的居所,,沒有嗡嗡叫的蒼蠅,,也沒有隨地的便溺,雖然仍然帶著一種窮酸氣,,至少足夠整潔和干凈,。
孟子良約他們在鎮(zhèn)中心的唯一一家咖啡廳見面——事實上,這座小鎮(zhèn)里面明白咖啡是什么意思的人可能都不多,,不過當羅亭對他們描述了一下之后,,街邊佝僂著腰背的老人還是為他指了一個方向。
回頭望著車子后視鏡里面的老人,,瑞伊若有所思地問:“我還以為只有年輕人會去做拾荒者,。”
“抱歉,在這個垃圾場里面,,人人都是拾荒者,,無論老幼?!绷_亭盯著前面的路:“當然,,垃圾場的邊緣會好一點,不過那也僅僅是好一點,?!闭f著,他嘆了口氣:“你最好不要下車,,風險太大,我不確定加里奧是不是已經(jīng)在這里鋪開了對你的通緝,?!?p> “我沒犯任何罪,他沒法通過帝國或公司的司法系統(tǒng)通緝我,?!鄙倥淅涞卣f。
“但是他可以找私下的懸賞,。相信我,,垃圾場里面有無數(shù)這種食腐生物——我也曾經(jīng)干過幾年?!绷_亭無奈地說:“唔……一直在車上確實有點無聊……”
“不無聊,。”
“我差點就信了,,大小姐……”少年撓撓頭:“不如這樣,,等到這件事情過去之后,我會帶你去游樂場——不是這里的游樂場,,是圖克三的首都的游樂場,,叫做‘太微之眼’的巨型摩天輪,我也只是在網(wǎng)上看過它的廣告,?!?p> 瑞伊看著他的眼睛:“你不會騙我?!?p> “當然,。”羅亭點點頭,。
“好的,。”女孩閉上眼睛:“那我睡一小會,?!彼蚝罂吭诹俗紊?,不再說話。
少年心中充滿了欺騙小孩子的負疚感,,幸好瑞伊并不是那種任性的人——好吧,,他隨即在心里糾正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很難見到比她還要不任性的人,。是他自己過于嚴苛了——奇奇可以在自己的巢里面打七天的手機游戲,,瑞伊肯定做不到這一點。
他從車門旁的掛鉤上取下了被布包裹著的ARCHER,,背在背后,,顯得有些滑稽——他的個子也不算高,將車停在兩公里之外的一間廢房邊,,沒有熄火,。少年搖搖晃晃地走向了咖啡廳,一路上,,所有人都特意和他保持著一段安全距離——只要看一眼裹布邊緣露出的槍口制退器,,就能知道這個人要么是一位造假大師,要么是一位玩槍的行家——這兩種人都是想要在垃圾場里活下去最好不要惹的人,。
羅亭推開了咖啡廳的大門,,上午的陽光燦爛地透過落地窗照在小小的圓桌旁邊,竟然營造出了一種靜謐感,。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啜飲著一杯咖啡。
孟子良的個子足足比羅亭要高出一頭,,戴著細桿的金絲眼鏡,,黑色順滑的頭上不知道用了多少發(fā)膠,皮鞋比羅亭的臉還要干凈,。唯一和他這身職場精英人士不協(xié)調的打扮,,是他的腰后別著一把快一米的巨大匕首,猙獰地插在某種生物的骨頭所磨制的刀鞘中,。
“來了,?”看到少年搖搖晃晃地走進來,他舉起杯子,。在面前的小桌子上早就有了一杯飲品——是一杯烈酒,。
“我以為你會給我點一杯咖啡,你知道,,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羅亭聳聳肩,坐在他對面,。
孟子良微笑了一下:“拿你當小孩子的人四五年前就死光了,。”
少年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說吧,,你開個條件?!?p> 男人有些詭秘地豎起手指:“矜持可是帝國人的傳統(tǒng)美德,。”
“我不是帝國人,,我是垃圾場的拾荒者,。”羅亭對侍者招了招手,,又點了一杯酒:“有話快說,,奇奇還等我呢?!?p> “我有的時候不明白,,你為什么對一個勇朵拉人這么好,?!泵献恿紘@了口氣:“以你的能力,投效任何一位鎮(zhèn)長都會受到極高的禮遇……”
“然后摻和進你們這些井底之蛙的斗毆里面,?”羅亭冷冷地說:“我有?。俊?p> 男人推了推眼鏡——熟悉他的人知道他這個時候已經(jīng)生氣了:“小蟲子沒資格去評價青蛙的行動,,更何況,,我要你做的事情也還是去斗毆?!?p> “啊,,”少年了然地說:“黑市拳?”
“王爾俊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個打了一針的基因戰(zhàn)士,,已經(jīng)在一級場贏了六七天了,。”孟子良沉沉地說:“你不想我破產(chǎn)吧,?”
“那當然,,咱們可是老朋友?!绷_亭假惺惺地說,。
“黃湖昨天也被他打倒了。打了兩針的人進不去一級場,更何況,,我手上已經(jīng)沒有比黃湖更強的一級戰(zhàn)士了——”孟子良喝了一口咖啡:“除了你,。”
“王爾俊的儀器只會檢測基因改造等級,,不會檢測靈能,。”少年拍拍手:“你真是天才,,老孟,。”
“去不去,?明天晚上就有一場,,”男人雙手指尖相對,看著羅亭的眼睛:“還是說,,‘灰鼠’的牙齒已經(jīng)鈍了,?”
少年笑了笑:“你死了我都不會鈍啊,老朋友,?!彼敛晃窇值乜粗献恿忌铄涞难凵瘢骸斑@報酬是不是太少了?”
“現(xiàn)在是我在開條件,,你大可以找一個別的人幫你去通過那些帝國人的封鎖線,,看看他能不能做到——”
“成交?!绷_亭放下手:“我要這里最好的旅店,,雙人房。我開車開了很遠了,,要保持狀態(tài),。”
“應得之義,,你準備得越充分越好,,那個人很強,強的離譜,?!泵献恿紝⒆詈笠豢诳Х群鹊簦瑥男厍暗目诖锍槌鲆粡埧ǎ骸叭胱∈掷m(xù)已經(jīng)辦好了,,兩間房,,沒有任何人會去打擾你?!?p> 羅亭贊嘆了一聲:“所以說,,你這種人最好還是做朋友——”
“我一直希望能和你作朋友,,老兄,?!泵献恿夹α似饋?。
“在你對那些勇朵拉人做了那些事情之后?”羅亭嘆了口氣:“多謝了,,我覺得和劊子手相比,,機修師真的是很好的職業(yè)?!?p> “是的,,你沒殺過勇朵拉人,你殺的都是同族,?!蹦腥苏玖似饋恚骸拔覀儾灰倩ハ啾容^誰的道德底線更低了,好好干,?!彼牧伺牧_亭的肩膀,離開了咖啡廳,。
“那必然是你更低,。”他走之后,,羅亭舔干凈杯底的殘酒,,低聲說道。
得知這天晚上可以在豪華酒店睡一覺之后,,奇奇也歡呼雀躍起來,。雖然所謂的“最好的旅店”也就是一棟干凈點的五層小樓,,但是有熱水澡,,有獨立的房間,還有電視和穩(wěn)定的網(wǎng)絡可以看,,和卡車里面的巢相比,,這里就是天堂。辦理入住手續(xù)也極為順利,,前臺的服務人員忽視了奇奇的種族和瑞伊的外貌,,十分有禮貌地帶他們到了頂樓的房間。
“他讓你去打黑市拳,?”瑞伊皺著眉頭:“幾成,?”
羅亭微微一笑,轉過身來——他此刻正坐在酒店房間的椅子上——“十成”,。
女孩用質詢的眼神看著他,。
少年不好意思再自吹自擂——他總不能說什么“我于同境全無敵”這種話吧,?這樣只會被瑞伊當做精神病——“總之,相信我,,拾荒者們一向不放狠話,,我說十成就有十成?!?p> 少女點點頭,,理所當然地相信了羅亭的表現(xiàn):“那我們現(xiàn)在干什么?”
羅亭撓撓頭:“呃……睡覺,?”
“也不是不行,。”瑞伊看了一眼那張雙人床:“你睡哪里,?”
“別讓我打地鋪了吧,?”少年嘆了口氣。
瑞伊想了想,,從賓館床邊的柜子里又取出一條被子,,丟給羅亭:“你睡左邊,我睡右邊,?!?p> 少年將背后背著的狙擊槍放在床的中間:“不許越線?!?p> 女孩點點頭,。
于是兩個人竟然真的在午后一點睡起覺來。羅亭這幾天的休息本身就不是很足,,再加上這床被子實在是太軟了,,除了一開始的尷尬之外,他居然真的睡著了——而瑞伊身受重傷,,對于靈能者而言,,睡覺就是最大的恢復方式。
奇奇推開門,,看到這幅場景,,默默地退了出去。
“不知道這兩個人是太傻,,還是太聰明了……”鳥人默默地說,。
太微西斜,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羅亭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大概半秒鐘之后,,瑞伊也像一只棉花球一樣醒了過來,,翻了個身,,直直地看著天花板。
“晚飯想吃什么,?”羅亭問道,。
“隨意?!鄙倥f,。
“我很奇怪,”少年看著前面的空氣,,沒有看女孩:“什么樣的環(huán)境能夠養(yǎng)育出你這樣的人,。”
“我也很奇怪,,”瑞伊看著天花板:“什么樣的環(huán)境能夠養(yǎng)育出你這樣的人,。”
兩個人默默地看著面前的方向,,許久,,羅亭低聲說道:“無論如何,我會履行我們的約定,,幫你找到那樣東西——勇朵拉人有一句諺語‘諾言的意思是打不碎的石頭’,。”他垂下頭:“拾荒者也是一樣的,?!?p> 少女轉過身,將下巴拄在枕頭上,,有些迷茫地看著他——她不理解為什么羅亭要說這個,,對她而言,世上只有“完成任務”和“活著”兩件事是最為重要的,,占了她十四年半生命的百分之八十,。
她沒法理解羅亭的心態(tài)——她從未患得患失過,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少年卻嘆了口氣,,站了起來:“我去點外賣了,?!彼男那殡S即釋然了起來:是的,已經(jīng)答應別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即便最后的結果未必盡如人意,,也沒什么可后悔的。
“今天的晚飯是沙兔蟲腿燜面,!”他沖著奇奇的房間大喊了一聲,,下樓取餐去了,。
炸蝦球zxq
我要把房間里面壞掉的水果箱子扔掉,全都是果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