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由地,姜云推翻了自己的判斷,。
夤夜未眠之人皆懷過往,。她追尋的是一閃而過的靈光,也是橫流駭浪里憤怒張揚的道標(biāo),。她雍容也平靜,,然而太子妃儀表之下,猶有熊熊烈火在燃燒,。
她比誰都渴求真相,。終于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姜云不肯遷延半刻,。
但明燎又是為何,?
這字跡太刺眼,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為何對一個儼然已經(jīng)淪落塵埃的女人如此在意,。謝遲筠不過是一介罪女,憑什么讓明燎因她灑血,?
明燎的心太深,,他不屑逐流,一舉一動都能彰顯本性,。如同紙上奪目的字痕,,每一筆都有忿怒昭昭。
“這本名冊,,殿下為誰而記,?”
姜云已經(jīng)意識到,明燎等的不是回稟,,不是奏報,,甚至也不是真相。將此事壓在心底的太子殿下不需要假她之名,,若意在調(diào)查,,他應(yīng)該有更疾更烈的手段。
明燎夤夜尋她,,或許因為只有他們還記得一個秘密,,一位故人。
這句話脫口而出,,姜云沒有在明燎眼中找到一絲一毫的波動,,他的神色比緩緩滑落的血跡更冷。
姜云皺著眉勸道:“您的傷……”
她并非無動于衷,,只是明燎的書房是她從未踏入的地方,,第一次涉足此地,,她不知道哪里能找到傷藥,也不便冒冒失失地自行翻找,。
明燎從手邊的匣子里找出一個玉瓶,,見姜云有相助之意,他無可無不可地將藥拋給她,。
姜云輕嘆一聲,,動作輕柔地為他止血,。
靜室如冰,,此刻卻有溫存在升騰。
明燎平淡地問:“你以為孤是為了成越,?”
不等姜云回答,,他先笑出了聲:“陛下也這樣想?!?p> 姜云手上微微一頓,,但最終未曾抬頭:“不是?”
明燎道:“不是,?!?p> 他的目光落在專注的妻子身上,似笑非笑地問道:“你也將孤之所為,,視作公報私仇,?”
姜云正要回答,明燎已經(jīng)移開目光:“若是解釋就不必說了,。謝遲筠有此一劫,,是她心比天高,也是為人所誘,。她身上的秘密,,比你想象中更多?!?p> “你猜的倒也不錯,,那杯加了紅花的酒,的確是孤命人換的,?!?p> 明燎大大方方地承認(rèn)此事和他有關(guān),也算解了姜云一惑,。
這件事破綻太多,,無論從何處入手,都無法自圓其說,。她連夜提審謝遲筠,,正是看出了其中的不尋常。
兒女情長之事,往往潤物細(xì)無聲,。謝遲筠既然留下一封淌血的情信,,就不該將此事鬧得沸沸揚揚。
殺人滅口有無數(shù)種辦法,,把謝遲筠逼上絕路,,對幕后主使未必有利。若她在悲憤之下交待事實,,豈不是要把自己牽扯進(jìn)去,?
何況,這一次不同于護(hù)國寺一事,,縱然對方手眼通天,,也絕不可能再一次抹除線索,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宮外天大地大,,但在四方皇城里,許多事一旦發(fā)生,,就一定會留下痕跡,,悉心追查必有所得。
比如,,謝遲筠身為宮中女官,,究竟是如何懷上孩子。
姜云料定其中必有變故,,這是個攻心的好時候,。
她仔仔細(xì)細(xì)地為明燎包扎傷口,直到確認(rèn)無虞,,才輕聲問道:“殿下想做什么,?”
明燎反問:“太子妃可曾想過,她為何能在宮中安然活過五年,?”
見姜云斂眉沉思,,明燎唇角一揚:“你今夜應(yīng)該沒有得到想要的消息?!?p> “是,。”姜云也不掩飾失敗,,“謝遲筠不是什么硬骨頭,,但她似乎認(rèn)定此番仍有生機?!?p> 姜云句句緊逼,,而謝遲筠的應(yīng)對卻遠(yuǎn)遠(yuǎn)不算精妙,。如此驚變之下,她既然還未松口,,就是仍存僥幸之心,,認(rèn)定自己死不了。
明燎嗤笑:“她是怕情急之下,,對方在宮里殺人,。”
姜云一雙黛眉擰得更緊:“殿下是說,,倘若幕后之人無滅口之意,,謝遲筠就還有活路?!?p> 她眼底掠過深思,,片刻之后,,恍然道:“她已經(jīng)是死罪……但陛下有留她性命的理由,。”
明燎與她提過此人,,并曾隱晦地提點她,,謝遲筠和皇帝另有關(guān)系。
但今上不是心軟之人,,不會輕易為美色所惑,。謝遲筠是病急亂投醫(yī),但皇帝饒她性命應(yīng)該另有深意,。只是姜云對其中隱秘知道不多,,才沒有想到這一層。
她緩緩說道:“舞弊案還未結(jié)束,?!?p> 明燎聞言冷笑:“不錯?!彼唤?jīng)心地翻閱著面前的名錄,,“經(jīng)此一事,可以確定兩點,?!?p> 姜云不該窺探,但一股蓬勃的渴望迫使她低頭看了一眼,。
江南舞弊案,,改變了明燎,更改變了她,。他們兩人成為如今的樣子,,與那個本應(yīng)生機盎然的豐收時節(jié)脫不開關(guān)系,。
她以為早有定論的事仍未完結(jié),而她記掛七年的人,,至今仍奔波在其間,。
明燎倒也不介意,他輕笑一聲,,把一冊名單推給她:“沒什么好看的,,該死之人罷了?!?p> 姜云垂眸問道:“殿下確定了什么,?”
明燎平靜地回答:“牽涉舞弊案者,仍有人脫逃在外,,謝遲筠手中必有消息,。以及,此事的主使之人,,與舞弊案無關(guān),。”
姜云稍加思索,,明白了他的意思,。
謝遲筠身上最后的價值就是舞弊案之真相。這是催命符,,也是護(hù)身劍,。她與脫逃者彼此牽制,彼此扶持,,都怕對方落到皇帝手中,。
皇帝假作不知,容她逍遙五年,,就是在等她露出破綻,。而她身陷囹圄仍在狡辯,也是逼五年前逃過一劫的人出手相救,。
他必須救她,,若謝遲筠走投無路,自然會拼盡全力換取生機,,絕不會再為他隱瞞,。
與她合謀陷害襄王的必不會是此人,否則對方不可能到此時仍未出手,。這樣大的把柄,,沒有人能夠忽略。
姜云沉靜地說道:“您想一石二鳥,,借謝遲筠之事,,一舉追查兩樁疑案,。”
明燎的眼色淡了一些:“你現(xiàn)在可知道,,陛下為何命你處置此事,?”
姜云的聲音很輕,卻也極為穩(wěn)重:“陛下信您,,信東宮及所轄者與舞弊案絕無關(guān)系,。此外,陛下也想知道,,您是否有順勢加害襄王殿下之意,。”
明燎忽然笑道:“那太子妃可想好如何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