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遠跟著諸葛瞻穿過大半個成都城,,仍不知目的地所在。
心中好奇之下,,他忍不住開口主動詢問:“不知諸葛駙馬要帶我去什么地方,?”
“城南讀書臺,,姜參軍聽聞過嗎?”
“讀書臺,?”姜遠雖然不知道那是個什么地方,,但他知道漢代的“臺”一般是指官府機構(gòu),比如處理政事的尚書臺,、監(jiān)督官員的御史臺等等,。僅從名字來看,,讀書臺似乎是治學(xué)講經(jīng)的教育機構(gòu)?
“和太學(xué)有關(guān)嗎,?”姜遠試著猜了一下,。
諸葛瞻笑了笑:“不錯,和太學(xué)有關(guān),。勸學(xué)從事尹宗現(xiàn)在便在讀書臺為成都學(xué)子講論《春秋左氏傳》,。”
姜遠不解:“尹學(xué)士給學(xué)子講經(jīng),,諸葛駙馬拉我過去做什么,?”
“你不是要見費小姐,親自問問她嗎,?”
“費小姐在讀書臺,?”
諸葛瞻沒有回答,但笑容之下答案已經(jīng)不言而喻,。
兩人徑直來到城南讀書臺,,正堂內(nèi)垂著珠簾,尹宗講學(xué)的聲音隱隱透出:“十年春,,齊師伐我……”
“莊公十年……是曹劌論戰(zhàn),。”姜遠聽到這熟悉的開頭,,下意識地接話道,。
“看來姜參軍也讀過左氏傳?!?p> “略知一點,。”姜遠心想,,只不過碰巧左傳的這一篇被收錄到了語文課本里而已,,而且是必背篇目,。
諸葛瞻站在廊下默默背誦道:“夫戰(zhàn),,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讀春秋之史,也可以知兵法,?!?p> “我認為光讀書是沒有用的,。”姜遠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要知兵法,,必親臨戰(zhàn)陣。對著書簡讀史論戰(zhàn),,只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諸葛瞻還未回話,,便聽到后頭有腳步聲接近,,兩人正待回頭,聽到來人清淺的嗓音已經(jīng)從后方傳來,。
“恭喜姜參軍凱旋,,別來無恙否?”
姜遠轉(zhuǎn)身,,正看到費蕓葭輕衣羅袖,,頭發(fā)挽了清秀的雙髻,手中捧著一袋書簡,。
“費小姐,。”姜遠低頭,,拱手準備向她行禮,,但忽覺手腕一沉,愕然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把那一小袋書簡交到了自己手中,。
“不敢麻煩諸葛駙馬,,就委屈你幫我拿一下吧?!辟M蕓葭微微一笑,。
這是什么道理?姜遠無奈地想著,,順著打開的布口袋往里頭瞅了瞅,,發(fā)現(xiàn)這里面的書簡赫然也是左傳。
“費小姐在讀書臺治學(xué),?”
“我不算是這里的學(xué)生,,只是尹學(xué)士在講春秋,我便在偏室跟著聽一聽,?!辟M蕓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小聲解釋道:“丞相年輕時,常自比于管,、樂,,左氏傳里有提到管子先生的事跡,所以我想借著讀左氏傳的機會了解一下,?!?p> 姜遠說道:“管夷吾,春秋法家首屈一指的人物,,輔佐齊桓公圖強稱霸九合諸侯,。至于樂毅,就得去讀戰(zhàn)國策了,?!?p> “我以為姜參軍只讀兵書……”
“戰(zhàn)國策本來就可以當兵書讀?!?p> 諸葛瞻在一旁越聽越覺得這兩人說的東西不對勁,,趕緊清了清嗓子撥亂反正拉回正題:“姜參軍,我今日帶你來讀書臺是為了……”
“哦,,久聞讀書臺云集蜀中名士大儒,,在下一直心向往之,今日一見,,果然講學(xué)風氣璀璨斐然……沒想到費小姐也在這里,,真令人意外?!?p> 諸葛瞻疑惑地扭頭看了他一眼,,要不是費蕓葭在邊上他已經(jīng)想要發(fā)作了。
這時講堂內(nèi)的尹宗正好講到了“一鼓作氣”這一節(jié),,諸葛瞻忍不住旁敲側(cè)擊道:“曹劌深有遠見啊,,其實仔細想想許多事也譬如用兵,再而衰三而竭,,姜參軍你說是嗎,?”
“諸葛駙馬,凡事若一味拘泥于理論慣例,,則容易紙上談兵,。孫子有言,兵者以迂為直,,以患為利,。說的便是用兵之道,,當奇正相合,,既有堂堂正正一鼓作氣,也有迂回繞襲陰謀詭計?!?p> “非也,,姜參軍,大軍合圍兵臨城下,,再無迂回余地,,唯有死戰(zhàn)向前而已?!?p> 費蕓葭疑惑地蹙眉,,對著兩人左看看右看看,嘟噥道:“我怎么聽不明白你們在說什么,?諸葛駙馬是約了姜參軍來讀書臺探討兵法嗎,?”
“是?!?p> “不是,。”
姜遠和諸葛瞻一先一后,,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兩種回答,。隨后兩人面面相覷,姜遠可憐兮兮擠眉弄眼,,諸葛瞻一臉鄙薄瞪眼挑眉,。
“噗嗤……”費蕓葭捂著嘴笑了出來,“我明白了,,諸葛駙馬,,我想和姜參軍談?wù)劇,!?p> 諸葛瞻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道:“那我進去旁聽一下尹學(xué)士的講學(xué),。”
姜遠伸手,,被諸葛瞻輕易躲了開去,,隨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鉆進竹簾之后,向尹宗行禮致歉,,隨后在末席坐下,。
“姜參軍,這邊來吧,?!辟M蕓葭收起了笑容,語氣平淡,,對姜遠向側(cè)面的偏室歪了歪腦袋示意,。
姜遠沒有辦法,,只好捧著那袋書簡跟她往偏室走去。
“吱呀”一聲推開們,,費蕓葭走近屋內(nèi),,對身后姜遠說道:“父親把我從漢壽硬拖了回來,不過本來我在那邊也呆不下去了……朝廷已經(jīng)廢除了大將軍府,,之前跟隨祖父的屬官幕僚也都散去了,。”
“是么,?!苯h不知道自己對此該說些什么,只好干巴巴地問了一句“是么”,。
“那伙山賊,,你后來怎么處置了?”費蕓葭示意他把書簡在桌案前放下,,然后去取了一張墊子放在草席上,,對姜遠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
“我已經(jīng)把他們送往關(guān)城接受訓(xùn)練,,爭取在下次出征之前,,使他們成為可以一用的士兵?!苯h在布墊上跪坐,,看到費蕓葭在側(cè)面直接跪坐在了草席上,頓時覺得有些不妥,,于是又想把墊子讓給她,。
但費蕓葭很快又開始問話,讓他一時找不到打斷的機會,。
“那這次出征,,我們是打贏了嗎?”
“就交戰(zhàn)而言是贏了,,不過沒能取得切實的利益,。”姜遠眼中流露出遺憾之色,,“雖然一度奪取了隴西郡和南安郡大部,,可惜沒能徹底打垮雍涼的魏軍,而且他們的援軍來得太快,,人數(shù)也出乎想象,。”
費蕓葭反倒安慰他說道:“至少已經(jīng)邁出了第一步了不是么,?我說過了,,以弱勝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沒錯,,這次出擊也讓我們更了解對面的敵人,,算是一次有價值的試探吧,?!苯h點了點頭,“接下來就暫時讓東吳的諸葛恪去忙,,若他能再來一個東興大捷,,那我們也會做好準備再度打出漢中的?!?p> “太好了……”費蕓葭低下頭,,抬起手背輕拭眼角,低聲道:“你們……你要更加努力才是,,姜遠,,不要讓我后悔?!?p> “若費小姐不想后悔,,我們是不是該談?wù)勓矍暗氖拢俊苯h努力壓住自己心中的緊張和不安,,嘗試著主導(dǎo)談話進入正題,。
“眼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