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lián)邦233年過去了,，李牧很懷念它。

　　啟程的日子又到了,，他得趕下午三點的飛機出差,，而筱筱晚上也得出發(fā)去寄宿學校待上一個星期。

　　他獨自一人收拾好屋子,，準備出行,，行李不多，很快就弄完了,。

　　臨行前,，他走進侄女的房間，叮囑了幾句,，“……有急事就直接打我電話,，發(fā)信息我可能會看不到。”

　　這時侄女正在反復刷新空蕩蕩地桌面,?？粗谋砬椋钅翛]敢和她再說話,。而她似乎也沒有勇氣看叔叔,。

　　如果能重來，李牧想自己一定會好好抱抱她,，親親她的小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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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國際空港機場醒來。

　　每次起飛和著陸,，當飛機轉(zhuǎn)彎急了,，機身傾斜時，李牧就會祈禱著飛機失事,。當他們可能無助地死去,，在機艙里被擠壓成人形煙草時，那一刻會以嗜眠癥的突然發(fā)作治愈他的失眠癥,。

　　在大周德陽機場醒來,。

　　在首都國際機場醒來。

　　西雅圖,，舊金山國際,，洛根，歐哈,，達拉斯沃斯堡,，巴華哈柏國際……

　　太平洋，山區(qū),，或者中部,，不斷變換時區(qū)。

　　在一次次枯坐中,，你的時間被用盡,，耐心被磨光。不要相信什么能在虛度中磨煉自己的心性的傻缺雞湯,，那只不過會是更大的無聊,。

　　“你乘坐的航班兩小時后才開始辦理登機手續(xù)?！?p>　　要是因公出差時死亡,，人壽保險金會翻三倍。所以李牧總會祈禱出現(xiàn)下沉氣流效應,，祈禱鵜鶘被吸進渦輪而且機翼上螺絲松動還結(jié)了冰,。

　　當飛機拋下跑道盡頭,，煙霧探測器熄滅之際，李牧都祈禱著飛機失事,。

　　旅行的魅力,，在于去的每個地方，生活都縮小了,。入住酒店,，袋裝洗發(fā)水、沐浴露,，小牙膏以及一次性牙刷,。

　　不得不把自己塞進飛機上的標準座位，你就成了巨人,，周圍永遠都是擁擠的,。

　　不管李牧去哪，用的都是一道計算題,，可能也是道應用題,。

　　“和甲方敲定合同A，確定購入的設備或原料,，預收20%定金,。再找新的代理或工廠敲定買入合同B，金額不得超過A的60%,。”

　　“……中間工廠會安排更換設備銘牌以次充好,、偷工減料等,，但我們吃了回扣，都會默契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p>　　“所以如果你家因為水泥質(zhì)量不好墻面脫落、PVC管幾個月不到就漏屎炸裂,，別輕易怪商家,，畢竟有時他們也很無辜?！?p>　　鄰座的中年婦女張大了嘴巴,，有些害怕地問起:“你工作的地方是？”

　　“一家很大的公司,?！?p>　　飛機上遇到的鄰座，都是一次性的朋友,，就和上廁所時看明星分分合合的廁所讀物一般,，唯一的優(yōu)點就是不會誘發(fā)便秘,。

　　飛機的起落間，無論坐哪一趟航班,，李牧都會跟人結(jié)下一段小小的友誼,，從江城到大周再到首都。

　　而每一次落地,，都會有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婦女在等他,，可能是手握大權(quán)的采購領導，也可能是推銷自家產(chǎn)品的廠長,。

　　兩者都是精明的獵手,，而李牧和她們就是要互相把對方當作肥羊。

　　贏者吃肉,，弱者被吃,。

　　這就是溫婉介紹的“好”工作，就職的公司是個一,、二線城市的化工用品代理,，算是回歸老本行了。

　　不過卻不需要懂什么工程原理,、材料學,，只要能流利地說出大周話、聯(lián)邦語和通用語這三種語言就行了,。

　　把該記的記好筆記,，匯總后拿回去給老板看，相當于御前太監(jiān),，東廠都督,。

　　化身市場調(diào)查員，手底下大貓,、小貓兩三只,，事多錢少離家遠，還得經(jīng)常出差,。

　　好家伙,，溫婉這崽種連朋友都騙，不過沒辦法,，合同已簽,，而且她人現(xiàn)在也找不到了，違約金暫時賠不起,，只得自認倒霉,。

　　不過還好，業(yè)務內(nèi)容勉強能看懂,，跟著老員工混就是了,，拿好自己的那一份,，把嘴巴閉緊。

　　不像先前入職永石,，report和desk(ppt)做得一塌糊涂,，有時候連自己要做什么都摸不著頭腦。

　　領導讓建個模型,，但這應用根本就沒用過,，培訓機構(gòu)也沒教過。一個人熟悉了好久,，不知道挨了多少罵才適應下來,。

　　不幸中的萬幸，這次只要同流合污就好了,。

　　褪去白領精英的垃圾皮套,，其實都是打工人。工薪階層被薪水和時鐘束縛,，你運作的錢沒有一分能是你的,，老板給你的才是你的。

　　出門在外,，有時會半夜驚醒,，搞不清楚自己是睡在家里還是酒店，仔細翻看完自己的日程安排表才敢安心睡下,。

　　當然,，李牧很多時候都會去想念侄女，但現(xiàn)在的她似乎都不怎么愿意接叔叔電話了,，有時是忙,，有時則是完全不想接。

　　“忙點好,，獨立、自強……”

　　陪過惡心人的客戶,，李牧旋即走出充滿農(nóng)藥味的化工廠,，返回酒店。

　　他把胳膊肘支在窗臺上,，久久地遠眺著街市的夜景,。

　　這是黑暗的街市。然而李牧卻隱隱約約聽到遠處傳來小女孩兒銀鈴般地打鬧聲,，不知不覺中,，他已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