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蘇府邸上空,,約三十丈高。
表面上這里空無一物,可若是有煉就元神的二境弟子在此,便能以神識照見一團朦朧白光。
白光中依稀有兩道青色身影,,一前一后,站在一張晶瑩剔透的草席上,草席散發(fā)出澄澈柔和的光暈,,此光肉眼不可見,,在其籠罩的范圍內(nèi),所有物什皆可隱于無形,,故此二人得以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被人發(fā)覺,。
“爛泥糊不上墻,連一擊都撐不住,,虧我還想抬舉他,。不過這位紀師弟也挺蠻橫……很好很好,只要實力夠強,,蠻橫有理,!”
“咦?好快的速度,,手段倒也不俗,,只是為何看不出他的傳承路數(shù)……”
“竟能徒手撕裂氣兵,好強橫的實力,!紀師弟啊紀師弟,,我是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
“大人,我們真的要坐視不管嗎,?”二人之中那垂手侍立在后方,,身材肥胖的青衣繡星老者拱手問道。
“怎么,?你有意見,?”前方那位青衣紋月,腰間墜著一塊青銅牌,,銅牌背面鐫刻狴犴神獸的瘦高青年微微側(cè)首,,淡聲反問道。
“不敢不敢,,卑職不敢,!”
肥胖老者趕緊低下頭來,滿臉惶恐之色,,兩股戰(zhàn)戰(zhàn),,體若篩糠,看上去隨時都能跪下,。
……
紀蘇一從玉網(wǎng)中脫離出來,,三位參與圍困的弟子立時悚然一驚,慌忙退回人群中去,,那位瘦高弟子撿起玉網(wǎng)后也連滾帶爬的跑了,,狠話都沒留下一句。
一個能徒手撕裂氣兵的人,哪里是他們能對付得了的,。
唯有張猛不肯退去,,他一聲爆喝,手中板斧舞出片片殘影,,如雨打芭蕉一般劈頭蓋臉的砸向紀蘇,。
“不好!”
方才這一切發(fā)生的極其突然,,從紀蘇被三片紫云圍困,,又被玉網(wǎng)罩住看似已成定局,到其挨了張猛一斧頭,,最終撕破玉網(wǎng)脫困而出,,其實不過數(shù)息功夫。
等到那四人皆敗退離去,,只留下張猛獨自面對時,,第五停頓感形勢不妙,急忙喊道:“咱們一起上,!”
她手中長鞭一抖,,瞬間騰起熊熊烈焰,化作一條火蛇飛出,,在空中閃過一條明亮的火線,。
又有十幾位弟子緊隨其后,分散在四周,,或施展紫氣法術,,或駕馭各種氣兵,隨時準備出手,。
張猛雙斧劈下的瞬間,,紀蘇動了,他身形一晃,,繞到其身后,,俯身抓向其腳踝,,張猛毫無反抗之力,,像一只被揪住耳朵的兔子,掙扎幾下后,,就感到天旋地轉(zhuǎn),,身子一輕便飛了出去。
周圍弟子雖早有準備,,卻也來不及接應,,只得各自躲閃開來,眼睜睜看著他也撞在了朱河真所在的大樹上,,光禿禿的大樹晃了兩晃,,便在一聲巨響中轟然倒地,。
第五停的火鞭剛到,紀蘇就從原地消失了,。
幾次閃爍之后,,他出現(xiàn)在一位手持長劍的弟子面前,該弟子吐氣開聲,,一劍刺來,,卻感到眼前一花、胸口一窒,,整個人就飛進落葉滿地的樹叢中了,。
其他人剛要趕過去,他又是一次閃爍,,出現(xiàn)在十步外的一位圓圓臉的女弟子身前,,伸手在其腦門上輕輕一拍,圓臉女弟子立時癱軟在地,。
“諸位小心,!先以防御為主將他圍困起來,再一點點縮小包圍圈,,不然根本碰不到他,!”第五停出聲喊道。
她的長鞭一直在追在紀蘇身后,,卻不知為何,,始終慢上一步,這時見他逞兇,,立刻想到限制其速度的方法,。
三十多位弟子相繼下場,各種紫氣幻化的大鼎,、大鐘,、重盾遮擋在其身前,層層推進,,在越來越小的包圍圈外還有二十多位弟子時刻觀察場中變化,。
紀蘇身形一停在包圍圈的中心,第五停的長鞭立刻就緊隨其后攀上其腰際,,將其裹得一圈又一圈,,并徐徐勒緊。
第五停心中大喜,,她這鞭子是不可多得的上乘氣兵,,拿在手中是鞭子,脫手而出就是絕佳的捆靈繩——專鎖煉氣士法力。
鞭子上的火光也并非普通的火,,而是可以“灼燒”法力的靈火,,一旦被捆住,越是動用法力火焰便燒得越旺,,直到燒盡丹田法力為止,。
在她看來,紀蘇的實力起碼已被削弱了大半,,不足為懼了,。
然而,紀蘇恍若未覺,,帶著這根火光艷艷的“腰帶”閃身來到一位舉著盾牌的弟子身前,,一拳搗出!
從出現(xiàn)到現(xiàn)在,,這是還是他第一次出拳,。
轟!
紫氣幻化的盾牌應聲碎裂,,玉石般的拳頭劈開彌漫的紫氣,,一拳打到這位弟子胸口,其一口鮮血噴出,,飛出場外,。
近旁一位弟子趁機將紫氣幻化的重錘砸下,紀蘇抬手硬接,,單手捏爆重錘,,潰散的紫色氣流席卷四方。
嘭,!
該弟子眼前一晃,,只見面前的清秀少年抬起一腳,便也胸口一痛飛了出去,,在這個過程中,,他的眼前又浮現(xiàn)出對方心不在焉的表情。
轉(zhuǎn)眼之間兩人飛出,,在場弟子盡皆心神一凜,。
場外之人有的救治傷者,有的上來補住缺口,,包圍圈已縮小至不足五丈,。
紀蘇得勢不饒人,,他身形連閃,,在場中留下道道勁風殘影,碎裂轟鳴之聲不斷,間或傳來幾聲慘叫,。
第五停額頭見汗,,她不斷施法,企圖靠那根靈鞭牽制紀蘇,,可任憑她如何施為,,紀蘇始終不受影響,鞭子上的火焰竟對他無可奈何,!
就在這時,,她忽然注意到場中紫氣彌漫,已然看不清對面之人的樣貌,,立刻面色大變:“不好,!”
轟!
第五停話音未落,,地面忽然傳來劇烈的震蕩,,震蕩的巨響中夾雜著幾聲慌亂的喊叫,她隱約看到幾位弟子身前地面隆起,,一股大力將他們掀翻,,剛剛形成的包圍圈頓時出現(xiàn)缺口。
濃重的紫氣籠罩著整個包圍圈,,并有向外擴散的趨勢,,因其是法力所化,故而格外遮擋視線,,使得眾弟子倉惶之間不是如何應對,。
就在這時,混亂之聲霎時四起,。
一名弟子感到頭頂勁風襲來,,立刻激發(fā)道袍下的氣兵軟甲,同時手中雙槍迅速上挑,,卻什么都沒碰到,,反而后腦挨了一記,登時趴在地上昏死過去,。
一位身披綠袍,,生著鵝蛋臉的少女弟子正緊張的四處巡脧著,忽然感覺有人往她耳朵邊吹氣,,立刻驚跳而起,,手中銅鏡往那一照,頓時燃起一片火光,,朦朧光影中她看到一個男弟子蹦跳拍打著屁股,,尖叫聲中帶著燃燒的衣袍奔出了包圍圈,。
一身材矮小的弟子縮著身子,手持氣兵盾牌護在自己身前,,忽然感到腳脖子一涼,,整個身體就離開地面撞到了身邊的某個人身上,他以盾牌護身以防受到傷害,,卻一直被拎起連撞了七八個人,,直到撞得七葷八素才被丟到外面。
混沌的紫霧中又陸續(xù)傳出驚叫,、擊打,、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后便愈發(fā)趨于安靜了,。
“不要亂動,,撤退!撤退,!”第五停急聲喊道,,喧囂混亂之聲漸漸平息,她反倒感覺不妙,。
幾步外傳來幾聲短促的叫喊,,又立刻戛然而止,像是被猛獸咬斷了喉嚨似的,,令她頭皮發(fā)麻,,立刻急退了出去。
霧氣之外,,天地陡然一清,,第五停卻面色難看,因為跟著她一起退出來的只有三個人——其他人呢,?
一直在外面的二十多位弟子,,因為入內(nèi)接應只剩下十幾人,他們看到紫氣迅速彌漫全場,,很快又是有人吐血飛出,,又是傳出陣陣混亂尖叫,還有人身上帶著火跑了出來,。
此時此刻,,濃重的紫氣中一片寂靜,再也沒有絲毫聲音傳出,,仿佛其中藏著一個吃人的怪物,,令人不寒而栗。
便是那些先前看熱鬧的弟子也覺得渾身寒毛直豎,,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不……不管了,!上報宗門,讓觀中的執(zhí)事長老們來除妖吧,!咱們鴻鵠峰混進妖怪來了!”一個少年模樣的弟子哆嗦著,,眼中露出出驚懼的目光,。
“閉嘴!”一旁年齡稍長的弟子厲聲喝道,,“還嫌不夠丟人嗎,?”
第五停面色冰冷,她抬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濃重的紫霧中亮起一道火光,火紅的“長蛇”凌空飛來,,粗把剛露出頭,,細長的鞭身后一道黑影就緊跟著撞破紫霧,朝著她襲來,!
第五停眼瞳緊縮,,手中掐訣一指,長鞭的把柄倏然化作血紅的蛇頭,,張開大口轉(zhuǎn)身撲咬過去,。
紀蘇信手探出,在長蛇七寸處輕輕一拍,,火光霎時熄滅,,長鞭幻化的赤鱗蛇就像一條死蛇般跌落在地上,不再動彈,。
就在這時,,紀蘇突然停下身形。
人們看到,,他的頭發(fā)略有些散亂,,幾縷長發(fā)自額頭垂下遮住了小半張臉,半瞇縫著無神的雙眼,,嘴巴微張,,看上去像是隨時都要打個哈欠一般。
他的衣袍纖塵不染,,手腳之上沒有半點污跡,,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經(jīng)過一場惡戰(zhàn),反倒是剛被人打攪好夢,,不情不愿的開門會客一樣,。
可這個時候,,已再沒有人敢輕舉妄動了。
一些后續(xù)聽到動靜從各處洞府趕來的弟子,,看到眾人如臨大敵的模樣也是自覺沒有出聲,。
豁啦!
第五停身后燃起熊熊烈焰,,一只翼展丈許的火凰鳥業(yè)已成形,,滾滾熱浪隨著秋風吹拂,幾十步外的弟子們都能感覺到其灼熱的氣息,。
“第五師姐的朱雀真形愈加強大了,,看樣子距離煉氣八層已不遠矣,甚至可能已然突破,!”一位弟子小聲說道,。
“不錯,第五師姐天資高絕,,就是比之閻師兄也是不遑……”另一人點首應道,,可他話還未說完,紀蘇就動了,!
快,!無法形容的快!
黑色殘影撕裂視野,,朝著第五停迅速接近,,須臾間就到了十步外。
第五停輕喝一聲,,身后朱雀一聲清唳展翅撲出,,準確的落在黑影前面,翅膀收攏將其包裹其中,,火光瞬間大熾,。
就在這時,一聲落地雷般的爆喝傳入眾人耳中,,十里內(nèi)的林中飛鳥盡皆倉皇出逃,,一些距離較近的弟子手捂兩耳,幾乎站立不穩(wěn),。
人們看到,,那包裹著紀蘇的火球陡然炸開,黑影速度不減的沖出火光,,撲向那道火紅身影,,握拳的右手已然砸下。
眾人心下駭然,,想要出手阻攔已是來不及了,。
突然,!一種似蛙鳴又似打雷的古怪聲音傳入耳中,繼而天地間又響起了潮水涌動的聲音,。
人們看到,,一頭巨大的龜獸憑空出現(xiàn),背殼朝外立于第五停身前,,間不容發(fā)地擋下了黑影的拳頭,。
嘭!
法力幻化的水花四處飛濺,,沉悶的重擊聲中龜首蛇尾的黑色異獸甲殼碎裂,,口中傳出痛苦的嚎叫,。
然而下一刻,,龜獸驀然爆裂開來,化作滾滾寒氣涌向?qū)γ婧谟?,與此同時另一道黑色身影鑿開白色寒氣,,其巖石般棱角分明的拳頭悍然搗出。
沉悶的撞擊聲中,,一個黑色身影跌進了紫色霧氣中,。
眾人凝神看去,不禁驚呼:“是閻師兄,!”
他們隨即露出欣喜興奮之色,,“這廝如此猖狂,竟也接不下閻師兄一拳,!”
“那當然,,閻師兄的玄武真形可是連煉氣九層的師兄們都佩服不已的!”
“身形合一……閻師兄難道你已經(jīng)……”第五停怔愣片刻,,驚聲道:“什么時候的事,?”
閻關不答,抬袖輕輕一揮,,一股夾雜著寒氣的大風平地而起,,將濃重的紫氣霧團一吹而散。
人們看到,,門墻破敗,、坑坑洼洼的府邸前,橫七豎八的躺著三十多名弟子,,無一例外的全部昏倒在地,。
唯有居中那人立于在眾人之間,還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這……”盡管早已有所預料,,可眼前這幕仍是無比震撼,,令讓在場所有弟子都心下駭然。
“一個外門弟子,,頂了天也就煉氣九層而已,,如何能夠……”
閻關面色冰冷,如巖石般看不出半分情緒,,他周身散發(fā)出一股白色寒潮,,涌入昏迷的人群之中,那些躺在地上的弟子們渾身顫抖,,很快就陸續(xù)蘇醒過來,。
他們即刻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事,慌忙起身逃離此地,。
紀蘇目光迷離,,對于周圍離去的弟子未曾看上一眼,他半瞇著的眼睛始終落在不遠處的黑衣青年身上,。
突然,!白色寒潮陡然一變,化作三層晶瑩雪白的花瓣,,并以紀蘇為中心層層包裹,,迅速向內(nèi)合攏,形成一朵巨大的雪蓮花苞,!
花苞始一成形,,那股冰冷徹骨的寒氣立刻擴散開來,場中弟子皆是在十余丈外,,仍是止不住的瑟瑟發(fā)抖,。
他們從身邊的同門眼中望見了與自己一樣的震驚,也從對方的眉毛,、鬢角,、額頭發(fā)梢上凝結(jié)的白霜中,看到了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
“這股寒氣……莫非閻師兄進階煉氣九層了,?”
“一定是這樣!閻師兄天縱之才,,如今修為已到,,就是面對上段的師兄們也不遜分毫!”
“本以為已追上你的腳步,,不想還是慢上一步……”望著面前的黑衣青年,,第五停心神恍惚,用連自己都聽不清的聲音喃喃自語。
閻關微微偏首,,看了她一眼,。
短短這么一會兒,雪蓮花苞上已結(jié)滿了厚厚的冰霜,,看上去越發(fā)像是個冰雪的墳墓,,想必墓中之人應該不會好受。
沿著結(jié)霜的青磚地面,,閻關一步步走向這座他親手締造的精美囚籠,,與此同時,他的身后藍色浪花翻滾,,一頭龜蛇異獸若隱若現(xiàn),。
閻關站在雪蓮花苞前,將手貼在上面,,方欲閉目感應,,卻立刻瞳孔一縮。
快,!非???!
前一刻還悄無聲息,,沒有半分法力波動、沒有一絲呼吸和心跳,,下一刻磅礴勁力陡然勃發(fā),,雪蓮花苞如蛋殼般裂開道道縫隙,一只瑩白如雪的拳頭穿鑿而出,,轟然擊打在他的胸口,。
閻關身形后仰,驀然滑出六七丈遠,,雙腳在青磚地面上犁出兩道清晰可見的痕跡,。
嘴角溢出的血滴落在胸口的拳印上,胸前幻化的黑色骨甲閃爍幾次之后潰散開來,,人群之中初始死寂很快又起喧囂,,可這一切都與閻關無關,他的眼中只有從雪蓮中一步步走出的黑色身影,。
紀蘇赤足踏在結(jié)冰的地面上,,周身熱浪升騰,驅(qū)散白色寒氣,,他雙腳落地無聲,,不緊不慢地走來,雖依舊是半睡半醒的神情,可一身氣勢卻節(jié)節(jié)攀升,。
閻關舉步相迎,,身上寒氣越發(fā)濃重,那頭龜蛇相盤的異獸再次浮現(xiàn)出來,,并隱隱和它的主人融為一體,,口中發(fā)出陣陣悠遠洪亮的啼鳴雷音。
二人越來越近,,場中局勢一觸即發(fā),。
所有人都屏息斂聲,將目光投落在二人身上,,人們似乎忘記了來此地的初衷,,只想看到這兩位巔峰煉氣士的戰(zhàn)斗是何等風采。
轟,!
紀蘇腳下一跺,,身形驀然模糊隱去,如瞬移般出現(xiàn)在閻關身前,,其周身青光籠罩,,右手臂和拳頭如包裹在青玉之中,毫無花哨的直搗過來,。
啼鳴雷音響徹云霄,,閻關所化的龜獸扭動身形,舉起粗壯披鱗的巨爪,,龜首蛇口中盡皆噴出冰藍色的晶瑩氣霧,,迎接這一擊。
嗡,!
天地間驟然亮起一道白光,,所有人在這瞬間皆目不能視,耳朵里嗡嗡的什么都聽不見,。
片刻之后,,一切恢復正常之時,只見一道青色身影夾在二人中間,,雙手分列兩側(cè)接下了雙方的拳與爪,。
“兩位師弟,不妨就此罷手如何,?”青衣紋月的青年左右看看二人,,溫和笑道。
就在這時,,一直瞇縫著眼,,看上去半睡不醒的紀蘇驀然睜開明亮有神的雙目,,咧嘴笑道:“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