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輛性能相當(dāng)不錯的車子,，在蘭州機場通往場地的公路上絕塵而去。司機嫻熟的駕駛著車子，鄭實一臉急切的樣子，他是想早一點看到自己七年以來魂牽夢繞的那個人,！他不斷地催促著司機快點開！司機無奈的說道：“鄭董事您不要再催了,！這車的時速已經(jīng)快到了定點了,！”鄭實看看車窗外以極快速度而紛紛倒退的街邊景致，不由得問高牧的隨員：“還要多久到場地,？,？！”說話間,，車子顛簸了一下,，隨員也跟著顛簸了一下，他坐正了身體,，回道：“照這個速度,，一個小時之后，我們就到了場地,！”

　　場地的化妝間,，兩個女人相視而坐的等著鄭實的到來！這一刻,，時間是凝固的,，人與人是無語的,！當(dāng)高牧接到了自己的隨員的電話通知：鄭董事已經(jīng)進入場地，幾分鐘之后,，就會到達(dá)化妝間的時候,。她站起身來，對柳夢瑜說道：“他馬上就來了,，我不知道,，他見到你的時候，會是怎么的激動,！也不知道,，當(dāng)他知道你們再也回不去的時候，會是怎么樣子的失落和傷心,！不過,，你們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的！這對你們而言,，也都是公平的——因為你們都回避不了,！”

　　說話間，化妝間的門被打開了,，風(fēng)塵仆仆的鄭實站在了門口,。柳夢瑜看到了分別了七年，找了她七年的戀人,，控制著自己的內(nèi)心激動,，緩緩地站起來！高牧走上前,，給鄭實身后的隨員,，做了個下去的動作！對鄭實說道：“你們見了面,，就好好談?wù)劙?！可能見了面也不會如你所愿！但是,，這個代價又是你不得不承受的,！放心吧！我在門口守著,，沒人會打擾你們的,！”說著，高牧拍拍他的肩膀,，就關(guān)好了門,！對自己的隨員說道：“這里有我，沒你什么事情了，今天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是！”隨員欠欠身下去了,！高牧回頭看看化妝間,，從門縫里面，看到不言語的鄭實把柳夢瑜拉進自己的懷里,，緊緊的抱著,！不由得動容也不由得又是一聲嘆息！

　　化妝間的兩個人在一刻鐘之后,，分開了接觸的身體，久久的還是那個姿勢——站著不動的看著對方,！七年過去了,，兩個人的容貌卻也沒怎么變化！鄭實在這個亦師亦友的亦愛人的初戀面前,，還是和幾年之前一樣有些不知所措的拘謹(jǐn),！這樣子多少有些尷尬！

　　柳夢瑜到底還是先開了口,，說道：“此時此刻,，我想起了一段歷史典故。西安事變二十二年之后,，被軟禁的張學(xué)良最后一次受自己盟兄蔣介石的召見,，這也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兩人見面久久無語,，后來,，張學(xué)良先開了口，他對蔣介石說：‘總統(tǒng),，你老了,。’而蔣介石則說道：‘漢卿,，你頭禿了’,！”

　　“那我值得慶幸，因為我沒有在我的頭也禿了的情況之下,，才找到的你,！”鄭實欣慰的笑笑，這種七年之后第一次見面的尷尬就在柳夢瑜所說的歷史典故中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柳夢瑜看著鄭實笑了,，自己也神色復(fù)雜的報以一笑，說道：“不要站著了，我們坐下說吧,！反正,，今天不管怎么樣，都是要了斷的,！”

　　兩人落座之后,，互相看著對方。鄭實問道：“七年了,！我找了你七年,，總算是找到了你！亦婕,，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你夢瑜！夢瑜你還好嗎,？,！”“我還好，自從離開你之后,，我就如愿的過著我一直向往的那種天馬行空的顛沛流離的生活狀態(tài),！其實，當(dāng)年你找到世伊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已經(jīng)故去的肖總當(dāng)年之所以那么說，完全是因為我對她的請求,！”柳夢瑜也算是實話實說地說道：“之后,，我?guī)缀跄昴旮鼡Q藝名，四處漂泊的拍攝,，可是我的關(guān)系還在世伊,！世伊隱瞞我的行蹤，也是我當(dāng)年合約上的一條,！”

　　看到鄭實驚異的樣子,，自己接著說道：“你可能覺得奇怪，因為你每次找到的地方,，表面上好像都和世伊無關(guān),！實質(zhì)上那是你不知道內(nèi)幕！世伊的壯大在于對加盟公司的不控制力度,！加盟公司只要每年向世伊上繳規(guī)定的比例利潤就可以,，世伊對于加盟公司的各項事宜并不干涉！世伊只協(xié)調(diào)各演藝人員對于加盟公司的協(xié)助拍攝而已,！也正是因為如此,，你才找不到我的行蹤！”

　　鄭實苦笑一下，說道：“你也真的是為了躲著我,，而煞費苦心?。】墒?，這次,，我還是找到你了！好了,，不說了,，這七年來，我一直有個疑問,，那就是你為什么要離開我,？！而且是不辭而別,？,！”

　　柳夢瑜的樣子竟然和鄭實一樣的是苦笑，說道：“你說你還是找到我了,！其實，這次你找到我只是一種偶然,！你應(yīng)該還記得,，我和母親的約定是十年！十年內(nèi)我不會走演員之外的第二條道路,！你也應(yīng)該記得,，今年就是十年之約的最終點！”鄭實想了想,，點點頭,！

　　柳夢瑜接著說道：“人往往到了最后的時候，就產(chǎn)生了松懈的心理,！我也不例外,！說實話，我也產(chǎn)生了松懈,！總以為只要合約上標(biāo)明那一點,，你們鵬牧就會絕對保密！可是,，還是讓你知道了,！”說到這里的時候，鄭實插了一句：“你錯了,，你在這里的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是幾天之前從場地回來，在我哥哥辦公桌上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要他審核的你和嫂子的劇照,，才知道你在這里的,！”

　　柳夢瑜淡淡一笑，說道：“你這么緊張干什么,？,！我也不會因此而毀約！你放心吧,！這部《涼州詞》是我們已故老總肖伊人的遺作,，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她出演，就不會反悔,！因為君子言出必行,，對故去的人的承諾，也不能反悔,！這是原則,！再者，這也是我息影之前的最后一部收山之作,，怎么樣我也要把最后一部作品從頭到尾的拍到結(jié)束不是,？！好了,，不說這個了,！說主題吧！”

　　柳夢瑜接著說道：“你的那個疑問根本就不是什么疑問,！其實很簡單——畢業(yè)季往往就是分手季,！我不想和你再繼續(xù)了！其實呢,！說實話,，你我在一起好像不僅僅只是戀人和愛人那么純粹！我對你,，有著姐姐對弟弟,，老師對學(xué)生，愛人對愛人的三種感情,！你對我也是差不多的,，在你心里我不僅僅只是你的愛人和戀人，更是有著姐姐和老師的成分,！雖然我們之間沒有什么血緣關(guān)系,，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老師和學(xué)生，但是這種這種三者合一的關(guān)系卻是真實存在的,！或者你認(rèn)為這三種關(guān)系夾雜在婚姻生活中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我倒是認(rèn)為這樣并不好！我需要的是純粹的愛人與愛人之間的關(guān)系,！而你給不了我這樣子的關(guān)系,！所以，我只能選擇和你分手,！”

　　“你撒謊,！”鄭實下意識的就說道：“你是在說辭！你上面說的話雖然都是事實,，可是也都是說辭,！你知道，我可以為了你而改變的,！可是,，你就那么的走了！一點機會也不給我,？,！”

　　“改變？,！”柳夢瑜不由得反問道,！她知道面前的這個男人確實為了自己可以做很多事情！可是,，事到如今,，自己和他真的也回不去了，也只能硬著心腸再傷害他了,！她強迫著自己做出不屑的樣子，說道：“你可能不知道,，在內(nèi)心里面,，我最最瞧不起的人就是你！”

　　這么說,，鄭實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人直愣愣的看著柳夢瑜！

　　柳夢瑜也看著他,，說道：“你是在那種可以在重壓之下改變初心的人,！換而言之，我和你在一起,，我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安全感,！你應(yīng)該忘記不了，我教習(xí)你的時候,，是怎么樣子糾正你的貪玩的毛病的,！有一天,，一個人用同樣的方式，自然也會達(dá)到和我一樣的預(yù)期效果的,！換而言之,，你不是那種從一而終的人，就算是你能夠從一而終,，這個過程也自然波濤不斷,！我受不了的就是這種波濤不斷！或者你認(rèn)為我是個堅定的人,，可是,，我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堅定！我也是個女人,，我也想要成為我丈夫的人是我的避風(fēng)港,！可惜，你愛我,，卻不是我的避風(fēng)港,！所以，在我以那種方式離開你之后,，沒幾年,，我就結(jié)婚了！我的丈夫是加拿大十大華人富商之一的卡伊,，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稱呼我為卡伊夫人,！”

　　鄭實聽著她的話，只覺得五雷轟頂,，他努力地控制著自己就要激動到頂點的情緒,，盡量平和地說道：“你是在騙我的，是不是,？,！你這是為了不想和我走，也不想成為我夫人,，和我結(jié)婚,，才故意這么說的，是嗎,？,！你不是那種為了錢可以犧牲自己的人！你知道嗎,？,！我今天來，就是想娶你為目的的,！就算是七年未見,，我想娶你的初心一點沒有變,！你就真的想讓我做了不守承諾的人嗎？,！我和你在天津的時候發(fā)生的事情,，就使得我不能不娶你啊,！”

　　柳夢瑜站起身,，轉(zhuǎn)過身子，她真的不能面對面前這個男人真誠的目光,，真摯的話語,！她背對著他，平靜地說道：“你說,，我不是為了錢可以犧牲自己的人,！其實呢！你說錯了,！我從來就沒有你形容的那么高尚,，我也向往錢多多，什么也不憂愁的寬裕生活,！為了這個犧牲自己,，雖然不是高尚，可是也是說得過去的,！因為,，畢竟這個富翁是愛我的！雖然,，他也是因為我的容貌和他第一位夫人歐陽彥相像,，才娶得我這個第二位夫人！可是,，他愛我這也就足夠了,！”說著，她從懷里掏出一張照片遞給鄭實,，“我沒有騙你，我真的很像那個人,！”鄭實接過照片,，自己也覺得很驚奇，因為歐陽彥和柳夢瑜何止是九分相像,！

　　“至于七年之前的事情,！”她停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用詞,，繼而說道：“你根本就不用看的那么重——我和你有了肌膚之親,，魚水之歡的根本原因就是,，我也在犧牲自己，來酬謝你,！感謝你四年時間對我的陪伴,，僅此而已！我付出了我自己,，也就不欠你什么了,！換而言之，這也可以說是等價交換,！或者,，你認(rèn)為這個價并不對等，可是,，那個時候,，我能付出的也只有我自己的身體了！盡管,，我的身體已經(jīng)不純潔了,，可是，那也是我唯一珍貴的東西了,！”

　　說著,，她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使勁不讓自己流淚,！轉(zhuǎn)過身,，看著鄭實，面無表情的說道：“其實,，你找我七年,，根本就沒有必要！和你分手之后,，我也寫過信給你,，已經(jīng)說的很明白，請你不要找我,，就算是你違背了你們家鄉(xiāng)多年之前的習(xí)俗,，責(zé)任也不在你！可是,，我沒有想到,，你竟然這么死板教條！你對我的情,，令我感動,！可惜，我們真的回不去了,，現(xiàn)在的我是卡伊夫人,！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至于我說的我是卡伊夫人，這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可能騙你,！但是，你的嫂子不能騙你,！你可以問問你嫂子,！牧牧姐！我知道您在門口,，請您進來,！”

　　門吱的一聲就開了！神色肅穆的高牧走了進來,。柳夢瑜看著她嘆了口氣,，說道：“請您告訴鄭實，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鄭實的目光看向高牧！高牧只是點點頭,！

　　鄭實放下歐陽彥的照片,，自己想站起身來，腿肚子卻像是被人抽了一棍一樣的,，跌坐在了椅子上,，他無語又無奈的搖搖頭，語氣悲愴的說道：“唉,！真是造化弄人?。翳?，當(dāng)年在學(xué)院的時候,，我和你相知，相識,，相戀,，到相愛！就算是當(dāng)年你的不辭而別,！不知道多少人勸我,，意思是你既然是不辭而別，就是要對過去徹底說永別,！我不信，我知道此時之前,，我都以為你離開我是有著不得已的苦衷,！為此,，七年了！為了找你,，我?guī)缀醢盐夷赣H,，我表哥，我表嫂對我的勸告當(dāng)成不存在,，在這上面,，我把三個我至親的人都‘得罪’了！此時此刻,，我真應(yīng)該感謝您,！亦婕，不,，夢瑜,，哦，不,，卡伊夫人,，我總算知道了一點，原來在您心里,，你最最瞧不起的人就是我,！我鄭實就是個十足的笨蛋，弱智,，二百五,，低能兒！把一個最最瞧不起自己的人當(dāng)成了一生無二的人生知己,！我謝謝您,，告訴我實情——當(dāng)年的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活該被你耍,！”

　　柳夢瑜知道自己的話語對鄭實的傷害到底有多大，可是,，這個時候,，她真不能為自己解釋什么，只能硬著心腸,！可是,，說到底，她也是個善良的人,，她也是真的不忍心再接著傷這個男人的心了,！自己不忍心的目光看向了鄭實！

　　“我不相信，你說的是真的,！我之前總覺得我們的心是相通的,！這七年多少次，我在夢中見到過你,！我一直堅信,，你也會在夢中很多次見到過我！可是,，此時此刻,，我也不由得不信你剛剛所說的！”鄭實沒有看到柳夢瑜目光里面的復(fù)雜,，自我解嘲的苦笑著的接著說道：“但愿,，天下沒有第二個像我一樣傻的男人！”說著,，自己要站起來,，可是，還是和第一次一樣的結(jié)果,！柳夢瑜急忙伸手要扶他,！鄭實卻一把推開了她，他看著柳夢瑜,！

　　看到柳夢瑜投向他的目光是極為復(fù)雜的無奈和迫不得已,！鄭實的目光也是一種復(fù)雜，不過是那種不甘心和氣憤的復(fù)雜,！鄭實手支桌案,，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就要向外走去,，才走了幾步,，就一頭栽倒在地，高牧和柳夢瑜急忙幾乎同時扶住了他,，鄭實記得自己暈過去之前,，所說的最后一句話，是對高牧說柳夢瑜的：“不要讓她扶我,，我掐死她的心都有,！在這張我不知道真假的面容前，我只能死的更快,！”

　?。ǖ谝徊客辏康某醺逋瓿捎诙愣隳晔辉氯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