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沒有一絲風,,夏日的夕陽如血一般籠罩在西邊的天空上,,仍不減白天的淫威,仿佛要蒸干地上一切有水分的東西,。夕陽下金色的麥田里,,沉甸甸的麥穗也耷拉著腦袋準備迎接這最后的審判。麥田中間是一條鄉(xiāng)間小路,,學生們有的騎自行車,,有的步行,三三兩兩走在放學的路上,,充滿了歡聲笑語,。只有一個沉默而又孤單的例外,那是一個戴帽子的男孩,,今天小蝶沒來上課,,聽說是請假了。
“張小諾,,你今天怎么沒陪你的臟媳婦一起放學?。勘凰α??”一個男生說,。張小諾不想理這些言語的挑釁,加快了腳步往前走,。
“我說張小諾,,你是不是傻,大熱天戴帽子你不熱嗎,?快摘了涼快會,。”一個賊眉鼠眼的男生又不懷好意的說,。
“謝謝,,不用?!?p> “摘了吧,,我們保證不告訴別人”
“不要”
張小諾捂著腦袋就要就溜,卻被另幾個男生攔住,。
“你們,,我又沒得罪你們。為什么要攔我,?”
“你是沒得罪他們,,你只是得罪了我們,得罪了我們就等于得罪了全班,甚至全校,,你以為這幾天沒找你就是沒事了嗎,?我看誰敢放你走?”張超突然出現(xiàn)在后方,,李勇也在,。“哥幾個給我摁住他,,今天非把他帽子摘了,,我還就不信了,我看看還有誰敢攔著,?”
一種熟悉而又痛苦的回憶涌上張小諾的心頭,,“不要!?。 睆埿≈Z發(fā)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但雙手卻像鋼筋一樣死死護住自己的帽子,,幾個人把帽子都拽變形了也拽不下來,只好望著眼睛瞪出血絲的張小諾嘆氣,。
“大哥,,二哥,我有個提議”
張小諾看到那個叫許狗的男生一臉諂媚的說,,“還是讓大浩小福在上邊他們繼續(xù)奪他的帽子,,然后我在下邊給他來個釜底抽薪,圍魏救趙,,我看看他是顧上邊還是下邊,?他要是還要臉的話,肯定就把抓帽子的手松開了,,怎么樣,?嘻嘻”。
“不錯不錯,,就用這個辦法,,還是你小子壞?!钡玫搅吮頁P的許狗非常得意,。
一種從未有過的寒冷在這個夏日的傍晚從張小諾你腳底往上蔓延。他停止了掙扎,,停止了尖叫,,只是感覺但冷,冷到骨頭里,他開始發(fā)抖,。
“瞧這小子嚇得打哆嗦了吧,,張小諾你可看清楚哈,有女生在呢,?!?p> “不!”張小諾發(fā)出一聲絕望而嘶啞的哀鳴,,用平生從未有過的力氣掙脫了按著他的四個男生,,可是沒有用,一切都沒有用,,一群洋溢著青春笑容的少男少女歡笑著圍住了他,,像是圍住了動物園里的一只小鹿。當然,,事后所有的人都聲稱沒有參與,,只是停下看熱鬧的路人,可是路人也是兇手,。
“你撞我干嘛,?我就是路過”
“我也是路過,你別撞我,?!?p> “出不去嘍,出不去嘍”
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手,,到處都是笑,這些人,,這些手,,這些笑,揉雜在一起成為張小諾無法逃離的漩渦,。遠處一只飛蟲因為被這嘈雜的聲響驚嚇而誤入了蜘蛛的羅網(wǎng),,而張小諾也在親愛的同學們?yōu)樗椌偷木W(wǎng)上碰的頭破血流。不知道摔倒了幾次,,受傷了幾次,,絕望了幾次。沒有一處缺口,,沒有一絲溫暖,,只有歡笑,歡笑,,無休止的歡笑,,刺耳的歡笑,。
終于,飛蟲在蜘蛛網(wǎng)中被吸干了汁液,,小鹿也跌進了恐怖深淵的血盆大口,。張小諾終于被捉住,只見兩個人捂著他的嘴,,使他連哀鳴也發(fā)不出,,又有兩個人抱住他的腿,使移動成為了一件難于登天的妄想,。一只罪惡的手開始行動,,張小諾終于開始流汗,他不知道自己的堅守還有沒有意義,,因為他握住帽子的手至今仍未松開,。
“馬上了哈,女同志們馬上就要有眼福啦,!”許狗興奮地尖叫起來,。
“哈哈哈哈,快來快來,,看這家伙要不要臉,。”人群進一步起哄,。
“變態(tài)!”幾個女同學嬌羞的捂住了臉,,卻又從指縫里偷看,。是啊,青春期的秘密,,不只男生有,。
“現(xiàn)在開始倒計時,五,,四,,三,二,,一,,仿佛是在春晚零點倒計時的現(xiàn)場,空氣里歡快的氣氛達到高潮,。而對張小諾來說,,熟悉的黑暗以更大的威壓襲來了,他不?;孟胗衅孥E發(fā)生,,幻想小蝶像大俠或者神仙一樣出現(xiàn),最后,他想讓地球就在這一刻毀滅,,讓他和見證他屈辱的所有人一起毀滅,。”但是就像所有的遺憾都會變成遺憾那樣,,奇跡并沒有發(fā)生,。
仿佛一個世紀以后,張小諾抬起頭,,已經(jīng)挪到了家的門口,,他先摸了摸腦袋,還好,,帽子還在,,又摸了摸胳膊和腿,很疼,,很多土,。直到此時眼淚以奪眶之勢涌了出來,他才知道,,原來在地獄里,,人們常常會忘了哭。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是誰,?媽替你去找他家長,這些沒家教的,,我,。。,?!眿寢屖亲疃畠鹤拥模恍枰吹絻鹤拥纳袂榫椭腊l(fā)生了不好的事情,。
“你給我滾開”,,不知從哪里出現(xiàn)的小諾爸爸一把推開了母親。
“怎么不打死你呢,?我就說轉(zhuǎn)學也沒用吧,,天天被欺負,我怎么有你這樣的兒子,?你現(xiàn)在就給我出去打,,用最狠的方式打,殺了他們我給你抵命,,現(xiàn)在就去,!”父親看著站在瑟瑟發(fā)抖滿面淚痕的兒子感到無比的地惱怒,,他無法容忍自己有這樣一個兒子。
“不許哭,!我說不許哭,!”
張小諾的眼淚就這樣被嚇了回去。他依稀記得自己小時候因為哭而被父親用拖鞋底打到不哭的場景,。是的,,你沒聽錯,張小諾父親最討厭兒子哭,,如果哭,,那就打到不哭。
“你別嚇唬孩子,!”媽媽心疼的喊,。
“就他這樣的,嚇死活該,,還不給我滾出去,,要么把打你的人給宰了,要么別回家,!”一記無影腳踹到了小諾大腿上,,小諾倒下了。一股更大的恐懼襲來,,他只想逃離,,逃離,逃離,。他跌跌撞撞沖出門去,,讓身后家里的爭吵聲漸漸和蟬鳴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