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時空漩渦吞噬的那一刻,木青春還在擔(dān)心金法韓和簡離會不會碰上漩渦,后悔自己的魯莽,。
時空漩渦撕扯,、壓縮、扭曲著他的身體,,力度越來越大,像是要把他扯成拉面,又像是要把他壓縮成質(zhì)點(diǎn),,或者擰成干毛巾。
耳邊狂風(fēng)呼嘯,、震耳欲聾,,卻是什么也聽不清。
眼前一片黑暗,,世界沉淪海底,。
木青春抱作一團(tuán),盡量減小迎風(fēng)面積,,就那樣縮成一團(tuán),,在風(fēng)暴中滾來滾去,一邊滾一邊想,。
她們安全嗎,?她安全嗎?她以后怎么辦,?
……木青春你個廢物,,連最后兩個姑娘也沒保護(hù)好。你該死你該死你該死,。
腦子里的想法像野草一樣蕪雜瘋長,,喋喋不休地占據(jù)他的注意力、擾亂他的心神,,一時之間竟讓他忽略了生理上的疼痛,。
世界關(guān)成靜音。身體關(guān)成無痛,。
也不知道被風(fēng)暴蹂躪了多久,,木青春感覺耳邊清靜了下來。
我被撕碎了嗎,?我成粉末了嗎,?
他抬起頭,先看到的是身上的衣服碎片和斑駁血跡,,然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一個火球圍住了,。
這火球如結(jié)界一般,把風(fēng)暴一樣肆虐的時空漩渦擋在了外面。
它足夠大,,一直在燃燒,,那燃燒卻不熱烈,只是溫平明亮地穩(wěn)定維系著,。它包絡(luò)和保護(hù)木青春,,卻不碰著他,永遠(yuǎn)都確保木青春在球心,,就好像他才是太陽,,那球火是只是他的光暈。
火球漸漸熄滅了,。木青春看到了首富堂的門楣,。
“你們在干嘛?”仙女下凡般輕盈落在門口的木青春和站在樓梯半平臺側(cè)扶著欄桿的黎鱈楓同時問,。
抱住真金大腿的簡離一激靈:“是木先生的聲音,!”
她一轉(zhuǎn)身,驚叫一聲,,又紅著臉回過頭去,。
“你也不打個馬賽克?!崩梓L楓皺著眉頭端著咖啡從樓梯上走下,,把喝了一口的咖啡遞給簡離,卻見簡離仍舊低著頭,,便嘆了一口氣,,重重地把咖啡杯放在桌上。
他脫下自己的外套,,丟給木青春。
金法韓上前去,,別過臉,,替木青春裹在腰上:“你怎么又弄得一身傷?”
“又字從何而來,?”木青春挑眉,,卻不小心撕裂了眉骨處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隨即扯開了嘴角的裂口,,但也不敢再有大表情了。
金法韓手上的動作停了一瞬,。
真金詭譎一笑:“你總算是想起來了,。”
金法韓仍是閉口不言。
“你身上傷口太多了,,好在都是小傷口,,我?guī)闳ノ业姆块g處理一下?!苯鸱n對木青春說,。
“不好意思,你指的是首富堂撰夢師專用的房間嗎,?”真金的聲音從身后攀上來,,細(xì)而高亮卻缺乏質(zhì)感,像是要形成一根極細(xì)的尼龍質(zhì)地絲線,,纏上木青春的脖頸,。
“去我房間?!蹦厩啻黑s在這根線把自己勒死之前說,,腳底抹油地拉著金法韓跑了。
“鳩占鵲巢,,也不知道你那些蔬菜會不會被啄了,。”他說,。
下一刻的木青春四仰八叉地躺在檀木大床上,,絕望地望著金法韓調(diào)制藥粉:“大……大蒜?”
“怎么了,。大蒜是天然抗菌藥,。”
“可是,,首富堂有結(jié)界保護(hù),,沒有細(xì)菌吧……”他眼里劃過一絲僥幸。
“首富堂里是沒有,。但異度空間可能有,。時空漩渦則一定有。放心,,只放了一瓣,。”
“一半,?”木青春看著那頭大蒜,,哀嚎了一聲,重重躺倒,。
金法韓頭也沒抬,,念叨著:“夏枯草、白芨、三七,、茜草碳,?對,茜草炭,?!?p> “茜草炭?”
“嗯,,紅茜根,。”
“紅茜……”木青春瞬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金法韓忽而又想起自己在故睦王府做的那個夢,,憂然一笑,繼續(xù)研磨,。
“把衣服脫了,,我給你上藥?!?p> “不,,我不要抹大蒜?!?p> “乖——”金法韓善意地瞪了他一眼,,木青春瞬間繳械投降,乖乖地脫下了衣服,,“對了,,那……內(nèi)什么就不用脫了吧,我自己涂,?!?p> “沒事,也不是沒看過,?!?p> “什么?,?”金法韓賢良淑德端莊得體沉靜大氣矜貴穩(wěn)重優(yōu)雅大方清高內(nèi)斂的大家閨秀形象在木青春心里瞬間崩塌,心頭浮現(xiàn)“淑女禽獸”四個字,,“你偷看過我洗澡,?”木青春連忙用被子捂緊胸口。
“沒有,?!?p> “那你怎么——啊啊啊——疼疼疼——”金法韓及時敷藥,讓木青春沒有機(jī)會再提問。
……
大家都入睡后,,一個黑影鬼鬼祟祟下了樓,。
進(jìn)了廚房。
簡離恰巧也來廚房,,登時就被嚇了一大跳,。
“木先生你在干什么?怎么不睡覺呢,?”她捂著胸口,,語氣盡量溫平。
啃著雞腿鼓著腮幫的紳士委屈道:“睡多了又落枕了……不睡了……金法韓不許我吃紅酒燴雞和生蠔,,我悄咪咪地吃,。”
“你身上有傷,,飲食應(yīng)該清淡,,要忌油腥忌生食忌海鮮忌辛辣忌煙酒忌……”
“不聽——”木青春用兩個生蠔吃剩的大殼子捂住耳朵。
簡離嘆了一口氣,,替他取下殼子:“木先生,,你要是想吃雞的話,我給你煲雞湯吧,。你看,,我下來就是給你做食補(bǔ)的。你先回去睡覺,,等你醒了,,雞湯也就好了。但是紅酒和生蠔是確實(shí)是不能吃的,?!?p> “紅酒可以給生蠔消毒,燴雞又能蒸發(fā)掉紅酒里的酒精,,所以是都可以吃的,。”
“燴雞蒸發(fā)掉了紅酒里的酒精,,沒有什么可以給生蠔消毒,,所以,傷口沒全好是絕對不可以吃生蠔的哦,?!?p> “所以你也承認(rèn),那么紅酒燴雞是可以吃的了,?!蹦厩啻航器镆恍?。
“不行,即便沒有酒精,,油太多了還是,。”簡離并沒有被繞暈,。
“不會油的,,她改良過。不信你嘗嘗,?!?p> “我不餓,她,?是金小姐嗎,?”
有高跟鞋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悠哉悠哉,,像是海嘯前有規(guī)律的退潮,。
“這么作,都穿睡衣了還踩什么細(xì)高跟,?!蹦厩啻簼M臉嫌棄地小聲說。
簡離轉(zhuǎn)身去看真金,,木青春趁機(jī)吞了一個生蠔,。
“晚上好,”真金踩著臺步過來,,跟他倆打招呼的時候眼珠子并不轉(zhuǎn)向他們,,“你們在夜宵?”
“是的,?!焙嗠x諾諾應(yīng)了一聲。
饕餮中的木青春頭也不抬,。
“你們好像不怎么一起吃飯,,原來都是自己來廚房拿的啊?!?p> 據(jù)說看一個家庭是否和睦,,要看廚房有沒有煙火氣。
白茜被封印以后,,首富堂的人便不怎么聚在一張桌上吃她時而難吃無比,、時而出奇美味、時而無法用語言描述的飯菜了,。黎鱈楓總是出去做生意的時候和客人或者合作商一起吃,;金法韓在房間里種了點(diǎn)果蔬,不怎么去廚房,;木青春則時不時去金法韓那里蹭點(diǎn),,或者厚著臉皮耍賴求她帶自己去飽覽人間煙火,偶爾也在廚房冰箱里搜刮一些白茜留下來的食物,。
“這盤雞不錯,。”真金俯下身來,,露出一點(diǎn)點(diǎn)乳溝,,若隱若現(xiàn),恰到好處地介于看得見與看不見之間,,讓人無法不去幻想那條小溪的盡頭,,“我可以來點(diǎn)嗎?木先生,?!?p> “我在這里放一百塊錢,你自己開個大金門去吃,?!蹦厩啻哼@呆子不解風(fēng)情,溝壑近在眼前,,卻是連眼皮都不抬一下,,端走剩下的半盤雞,小心翼翼地裝進(jìn)冷藏盒,。
簡離不得其解,,挑食的木青春為何會對一只看著并不可口的雞如此細(xì)心。
真金悻悻地站直身體,,收回溝壑,。
山峰的線條依舊洶涌。
“冷藏食品,?木先生你受了傷,,怎么不吃點(diǎn)新鮮的?”簡離眉頭微蹙,,有些善意怪罪的意思,。
“沒有關(guān)系,首富堂冰箱里的食物是不會腐壞的,?!?p> “是不會腐壞,但是時間長了口感也會變差,。還是扔了吧,,首富堂最近雖然沒什么生意,,但是也不至于舍不得這半盤雞,你說是不是,?!焙嗠x用哄孩子的口氣勸道。
“味道……是遠(yuǎn)不如當(dāng)初了,,”木青春眼神游移了一下,。
簡離眼里劃過一道失落的流星,臉上仍是柔和地笑著,。
她仿佛明白了這盤紅酒燴雞的意義:“這剩下的一點(diǎn)也不能扔的嗎,?”
“嗯,”木青春不多說,,繼續(xù)把雞肉裝進(jìn)冷藏盒,,“我的綠蓋子呢?”
蓋子在真金手里,。
“你們繼續(xù)聊,,不用介意我?!甭曇敉褶D(zhuǎn)清潤而又略帶沙啞,,既甜美,又性感,,如螺旋吸管里流淌的沙冰,,入口味冰甜,下肚如寒針,。
“沒介意你,。只是請你還我盒蓋?!蹦厩啻阂琅f下闔著他漂亮的大眼睛,,冷冷道。為自己和簡離鑄起一面霜盾,。
真金似笑非笑地抽搐了一下嘴角,,把盒蓋遞給木青春。
“木青春生日快樂,!——白茜”盒蓋上圓滾滾的大字赫然映在簡離眼前,。
她心里瞬間咯噔了一下。
木青春把盒蓋蓋緊,。
像是有人在替她用線提著嘴角一樣假笑著的真金,,忽然說:“這道紅酒燴雞,歷史很悠久了吧,?!?p> 木青春脖子都沒動一下,,對著那盒雞冷淡道:“點(diǎn)個雞還要追溯個雞……九法國歷史么?!?p> “我不是指那個歷史,,”真金撩起蓬松的金色秀發(fā)——那發(fā)絲一縷一縷不間斷地落下,散發(fā)出魅惑的麝香味道,。
“那您是指您剛洗過自己歷史悠久多日未洗的頭發(fā)嗎?”木青春問,。
真金收回翹起的下巴,,側(cè)著臉沖木青春肩上的空氣翻了個白眼。修長的天鵝頸上是黑絲絨的choker,,中間有一朵酒紅色的曼殊沙華,。
她用修長纖細(xì)的手指玩捏著那朵曼珠沙華:“我是想說,這剩菜都這么久了,,吃了不好吧,。”
“多謝關(guān)心,,我就愛吃餿的,。”一直冷著臉的漂亮男孩突然沖真金綻放了一個夸張的笑容,。
真金沒料到他變臉如此之快,,愣了一下,似乎有點(diǎn)受寵若驚,,而下一秒,,木青春已經(jīng)收回笑容拿好盒子轉(zhuǎn)身了。
“帶個狗項(xiàng)圈有啥好炫耀的,,”他對給他開冰柜門的簡離小聲說,,“脖子上掛葬禮專用豪華花圈也美不過金法韓戴圈燒餅?!?p> 簡離看到真金的臉變成了豬肝色,,示意木青春住口。
真金走過來,,臉上是一個醬紫色的微笑:“沒事的小簡離,,木先生說的是事實(shí)。對了,,木先生,,你身上有傷,應(yīng)該吃些用新鮮食材精心烹飪的佳肴,?!?p> 她突然從木青春手里取過冷藏盒,,用力向首富堂外擲去:“這種過期多年的剩菜就不要拿出來倒自己胃口了?!?p> “那是白茜——,!”木青春把真金一把推開,向門外沖去,,話都沒顧得上說全,。
“木先生!不要去,!”簡離慌亂去追,。
那盒子在空中畫了道拋物線,砸在離門口不遠(yuǎn)的地方,,在光滑的黑鏡地面上勻速向外滑,,木青春向前一躍,撲上盒子,。
他就那樣抱著一個保鮮食盒,,坐在門檻上沖簡離傻笑:“這是白茜給我的生日禮物?!?p> 門檻外閃過一道刺眼的金光,,像是金質(zhì)的銳器劃破了首富堂外的灰色混沌。
木青春轉(zhuǎn)過頭,,刺眼的光逼他捂住了眼睛,。
從指縫里,他看到了一道從上到下都金光燦燦的俗不可耐的金色大門,。他才發(fā)現(xiàn)真金的大門銳光四射,、亮度高到刺眼,簡直不堪直視,,而形狀是矩形的,。
記憶里金法韓的金門,散發(fā)著柔和的,、有點(diǎn)蒙昧的,、模模糊糊的淺亞麻金的光芒,是個弧度完美的拱門,。
木青春的眼睛適應(yīng)了那強(qiáng)光后,,才看到金門那一邊是一個暴虐著的時空黑洞。
“金法韓連人帶門都比你漂亮,?!?p> 被黑洞吸去前的那一秒,他飛快地留下了這句話。
那一瞬間,,他仿佛又聽見了那句,。
木青春,來世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