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誰也無法想象,一個財政局局長會住在這么破舊的一個小院子里。
楊一沛其實以前就知道張露的父親是蓮城財政局的局長,,只是當年除了那件事張露找過自己外,,兩個人平時聯(lián)系很少。等后來他結婚之后,,張露便再無音訊,,從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
時過境遷,,很多記憶也就塵封了下去,,只是今天在市政府辦事大廳的宣傳欄里再次看到那個名字時,楊一沛才回想起了這些事情,。
這個年頭,,財政局、人事局,、稅收局都是當紅部門,,比那些教育局、文化局之類的清水衙門,,自然要富上不少,。
位置坐得高了,“朋友”自然也就多了,,人脈也就會慢慢積累起來,。
楊一沛家境平凡,現(xiàn)在他空有一身“技藝”,,想要解決補習班的問題,,最快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找關系。而張露的父親張紅生,,正是楊一沛所選擇的人,。
……
第二天上午十點鐘,楊一沛帶著相關材料準時出現(xiàn)在了財政局里,。
昨天他沒有選擇私下和張紅生說那些事情,,而是特意挑了這樣一個場合。
若是當時自己就提出關于補習班的請求,,想必張紅生也不會拒絕,,但這件事的性質就完全變了。
如果那樣做的話,,張紅生就是出于私情幫自己一個忙,,以后他要是再和張露有所瓜葛,恐怕這位當?shù)木筒粫ψ约喝绱丝蜌饬恕?p> 他怎么可能聽那個老狐貍的話,,想讓自己乖乖就范,,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楊一沛特意挑了一身干凈利落的衣服,來之前還去剪了頭發(fā),。三七分,,大背頭,同齡人可能欣賞不來這種發(fā)型的魅力,,但是工作久了,,楊一沛反而覺得這樣顯得更加成熟干練。
“張叔叔你好啊——”
楊一沛一進門,,主動開口打了聲招呼,。
坐在辦公桌后的張紅生透著厚厚的鏡片看了眼楊一沛,朝著自己的秘書小趙擺了擺手,。
常年跟在領導身邊,,秘書小趙何等人精,立即會意,,朝外面走去,。
路過楊一沛身邊的時候,還點頭示意,。雖然之前沒見過這位小哥,,但又是“叔叔”又是單獨交談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等小趙離去后,,張紅生指了指沙發(fā),開口道:“說說吧,,你到底什么想法,。”
楊一沛沒有在接待客人的沙發(fā)上坐下,,而是選擇落坐在張紅生對面的椅子上,,看著他開口說道:“張局長慧眼識人,一眼就看出來了我那點兒小心思,,厲害——”
說著還不忘記豎了個大拇指,。
張紅生推了推眼鏡,看著下面各地方的一些財務申請,,頭也不抬地說道:“說重點,。”
“今天我來這兒其實目的很簡單,,您先過目下這個?!?p> 楊一沛把連夜制作的材料遞給張紅生,,開口道:“這上面介紹了一對母女的情況,,我親自去過她們家里,一切屬實,?!?p> 張紅生翻看著材料,嗯了一聲,,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這對母女絕對算得上是低保戶吧?不過你也看到了,,她們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楊一沛摩挲著手指,,接著道:“現(xiàn)在這個母親找了一份教育機構的工作……”
“那不是挺好的,?”張紅生看了一眼楊一沛,不知道這小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可關鍵是,,這家教育機構想要租賃下自來水廠的舊址,那塊地廢棄很多年了,,雖說沒有政府部門征用,,但畢竟要走個流程,有個手續(xù),,外人不也沒有非議嘛,。”楊一沛慢條斯理地解釋道,。
張紅生放下了材料,,將鼻梁上的眼鏡摘了下來,他靠在椅背上,,盯著辦公桌對面的年輕人靜靜看著,。
仿佛,這樣能看穿他一樣……
楊一沛毫不畏懼,,將眼神聚集在張紅生面部的倒三角區(qū)域,。
“你是和這對母女有關系,還是和這個教育機構有關系,?”張紅生一針見血,,直接問出了關鍵。
楊一沛笑笑,,回道:“張局長慧眼如炬,,我是那個教育機構的老板?!?p> 說著,,楊一沛又從包里掏出了第二份材料,。
“這是廠址租賃的申請書,”楊一沛起身雙手把材料遞給張紅生,,接著道:“還有一份是教育機構的資質證明,。”
“可是這些都不是財政局職責范圍內的,?!睆埣t生翻看著申請書,表情略顯詫異,。
楊一沛雙手交疊,,置于身前,開口道:“我知道,。不過這些都是兄弟單位負責的吧,?何況這本來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用勞您大駕,,麻煩您的秘書打個電話就成,,剩下的我自己去跑動?!?p> 張紅生盯著申請書仔細查閱著,,沉默不語。
“您放心,,這兩件事都是正當范圍內的,,不會對您有任何負面影響?!?p> 張紅生倒也不在乎這個,,他晃了晃手里的材料,開口道:“這個申請書是你自己寫的,?”
“您覺得呢,?”
楊一沛呵呵一笑,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這點會讓張紅生懷疑是很正常的,一個剛剛畢業(yè)的普通高中生,,怎么可能寫出專業(yè)的政府公文呢,?
公文寫作是楊一沛大學專業(yè)課程里其中一門,幾十種公文規(guī)范盡不相同,,行文用詞也頗多要求,,所以張紅生為此感到奇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就這些要求,?”
張紅生饒有興趣地看著對面的年輕人,,他很少遇到像楊一沛這樣的人。
從走進辦公室開始,,先是在小趙面前稱呼自己為“張叔叔”,向兩人關系扔了個煙霧彈的同時,,又拒絕了自己讓他入座沙發(fā)的邀請,。
迎客的沙發(fā)擺在遠處,他要是坐在那里,,自己坐在這邊高高的靠椅上,,至少在心理博弈上就會先占據(jù)上風。
可讓人沒想到的是,,這個家伙不僅選擇了在自己對面坐下,,甚至對自己的稱呼也變成了“張局長”,擺明了是要以對等的身份來和自己進行這次談話,。
普通學生見到老師,,都如同老鼠見了貓,可自己這個局長的職銜,,似乎在這個年輕人眼里完全沒用……
不卑不亢的態(tài)度,,慷慨自信的語氣,儒雅隨和的舉止,,溫文爾雅的談吐……
還有那功力深厚的公文撰寫能力,,整個交流過程的眼神互動,所有恰到好處的細節(jié)把控……
張紅生很難相信,,坐在自己對面的是一個剛剛畢業(yè)的學生,,而非政治老手。
哪怕之前自己對他有再多偏見,,但客觀評價,,他心里很欣賞這個年輕人。
難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