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首都機場,,沒有給小鄭打接站電話,快到國慶,,他應是忙著做專題。
團隊第一次尋找福溪并不順利,,我希望能與朱老直接對話,看看我們到底在哪個地方出了問題,,如一艘船沒有航標,,它往哪兒開都是錯的。
偏遠山區(qū)給視覺增加的是空曠的綠,,滋心養(yǎng)肺,;一回到首都,直抵心扉的就是各種斑斕的廣告,。
它們趴在行李傳送帶上,,廁所的門背后,兩邊的通道,,出租車的椅背后,,街道的樓頂上,無孔不入,,亂人心耳,。
剛放下行李,家里的電話就響起來,,一個操南方口音的人問我:
“是劉明達嗎,,我們找你好多天了?!?p> 電話那頭說:他是法院的,。
我立刻掛斷電話,,這年頭,,如果有人一開口就是公安或法院的,準是騙子,。
電話又響起來,,不斷地響起來。
經驗告訴我,,把電話拿起來擱著,,不說話,看他磨嘰到什么時間,。
電話那邊,,南方口音不斷證明自己就是法院的,然后說,,對胡宏兵進行起訴就要開始,,希望家人能盡快趕到粵北,,并且說問題很嚴重。一直給家里人打電話沒有人接,。
黑子,,黑子出了什么事?
對方直接說出了他的名字,,我覺得十分不妙,,要不然黑子不會把我給供出來,説是的我家的電話,。一定出了大事,。
“他殺了人?!?p> 對方將電話掛斷了,。
黑子殺人了?
他失蹤五年,,整整五年沒有與家里聯(lián)系,,他干了什么,他為什么要殺人,?
要不要通知黑子媽他媳婦和女兒,?糾結了一陣,還是我先過去看看,。
立刻上網(wǎng)訂飛機票,。
將行李打開,一套湯顯祖全集和一只板鴨堆在桌上,。
這是我送給赫本的禮物,。
來不及去學校了,我給快遞打電話,,讓他送到三角地復印社,,我相信店主小田有辦法替我送進女生宿舍。
我在禮物中補了一張字條:
“送你物質與精神禮物兩件,。
書可以慢慢讀,。
鴨子的吃法在當?shù)卮蚵犃耍容^咸,,切塊后冷水多泡幾次,,超市買幾塊白干子切塊,放姜一起蒸,,蒸的設備給你送來的三角地復印社老板小田有,,找他提供?!?p> 想到可能會中斷剛剛組織起來的尋寶隊伍,,我給小鄭打電話簡單地交待:
“我看上粵北一家人的貨,,馬上過去,放心,,就幾天回來,。這兩天如有時間去拜訪下朱老,幫他回憶下福溪到底在哪兒,?!?p> 我又給赫本打電話,沒有人接,,我看了手機上的時間,,上課時間。
我盤算這次出門要帶點什么,,是否給法官送禮,?
這時候有人開門。我知道是小鄭進來了,。
我家的鑰匙只有他知道放在哪,。
“怎么,不相信我真的是去粵北???”
“相信,我們還怕你找到寶貝叛國了不成,?”小鄭說,。
“你一個人上路,要是朋友不來送你,,將來還不怪我們混了一群沒情沒義的人,?”
我拍著他的肩說:“好兄弟?!?p> 小鄭給我遞了根煙,,說:
“交待了吧,到底出了啥事,?”
我這心事重重的,,一眼就被他看出來,。
小鄭學的是啥,,大學本科學讀的是心理學。
我一邊抽著煙一邊說:
“我一發(fā)小,,在那邊殺人了,。”
小鄭說:
“這是過失還是主動,?
換種說法:是激情還是預謀,?”
“不清楚,。一回來當?shù)氐姆ㄔ壕徒o我打電話,讓我趕緊過去,?!?p> 小鄭說:
“到那邊給我來電話,或許能用上我的朋友,,這年頭判死刑是要經過咱BJ最高人民法院批準的,。”
我點點頭,。
我在飛機上要了一杯咖啡,。
我從不喝咖啡是因為我一喝咖啡就好幾天都睡不著覺。
我搜索著在粵北有沒有人認識,,好像一個也沒有,。
只能臨時抱佛腳:打量飛機上的人,先從左鄰右舍開始,。
我左手邊是一位年青人,,像是一位公司的職員,穿著西服套裝,,打著領帶,,領口上別著一個章,像是公司的標識,。
從他的穿戴上可以看出是出差去外地的人,,不是本地人。這個時間點南方的天氣穿一件短袖襯衣即可,,他卻穿得一絲不茍,。
我又把目光投向我的右手邊,一位中年婦女,,圓潤的臉,,和善的樣子很有佛緣。
我試著找她,,討要座位前民航雜志,,她用南方口音的普通話回答我。
嘿,,真好,,發(fā)現(xiàn)一個當?shù)厝恕?p> 我很快掃了幾眼雜志,又放回去,,然后我拿出我的名片,。
果然,我的副秘書長的頭銜吸引了她,,她激動地說,,她是當?shù)匾患遗馁u公司的老總,,到BJ來學習,沒有想到還能與專家坐在一起,。
我說客氣,,如果有東西要拍,或要找好東西拍,,組織上是會幫忙的,。
我大至了解了一下我要去的地方的風情,總之,,陳姐在地頭上人頭很熟,。我不好意思地告訴她:
我哥哥在當?shù)爻隽耸拢赡軙枰膸椭?p> 下了飛機,,來接她的車,,順便把我給接到了陳姐的合同賓館,她讓我不要著急,,先見到當事人問清楚了情況,,再好提供幫助。
我見到了黑子,。
幾年不見,,他變得消瘦而蒼白,一雙眼無神地盯著我,,眼淚流下來,。
我相信他是防衛(wèi)失當。
黑子搖搖頭,,說他是有準備的,。
那一年粵北的老板到國企找人才,看中他會機械的活,。
黑子被帶到當?shù)?,老板給了他一套圖紙,當他把設備全部裝好后,,就被扣下,,設備維修時,才讓他去處理,。
這套設備裝在一個山洞里,,過了很久,黑子琢磨出來:
這是一套假煙設備,,在一個山洞里秘密地生產假煙,,所以才不讓黑子給家里打電話。
起初,,黑子也不想干,,說不要錢想回家。
但一想到回家沒有工作,,想到女兒和老母親,,他不得不一直干下去。
老板倒是不為難他,,除了一直住在山洞里,,外出有人跟著他,平時對他也十分客氣
直到有一天,,門崗來報告,,說警察發(fā)現(xiàn)了這兒,讓他快逃,,他逃出去后,,發(fā)現(xiàn)隨身帶著的女兒照片留在了洞里,他折回身去取,,等再想出來時,,警察包圍了山洞。
一位警察摸著黑進來,,與他撞了個正面,。
黑子將手中的扳手砸過去想奪路而逃,沒有想到,,正砸到警察的太陽穴上,,于是,他又回過頭,,去救警察,,這時大隊人馬沖進來,將他現(xiàn)場抓獲,。
只有他一個人落網(wǎng),,于是他成了造假煙的關鍵人物。
我問:
“那個警察叫什么名字,?”
“姚亮,,我們還是同年的?!?p> “我先幫你找個律師吧,。我在這兒有個熟人,可以把事情搞清楚,,你是受騙的,,被他們扣押。一直沒有與家里通訊,這就是鐵證,,如果你是團伙,,還不讓你打電話嗎?”
黑子搖搖頭說:
“別浪費錢找律師,,先不要讓家里人知道,,要是你當我是你的哥,你要按月給咱媽寄錢,,我就怕這一不寄錢,,家里人就會懷疑,而且,,還要在當?shù)氐你y行打到卡上,,這樣家里人就不懷疑,律師的錢還是省下吧,?!?p> 我點頭答應。
黑子突然給我跪下:
“明子,,我的女兒,,就交給你了。明年她要考大學,,她考上了我就不在了,,我希望政府盡快將我處決了,不要讓家里人知道,,以后就讓他們認為我失蹤了,,或你編一個理由?!?p> 他知道自己是死罪,。
我說:
“黑子哥,天無絕人之路,,這么多年,,多難都過來了,總之,,你一切都要想明白,,要是有一線活的機會,就不能不想辦法,?!?p> “可是我打死的是一個警察?!?p> 我安慰黑子,,說找當?shù)氐呐笥?,他們會幫忙的?p> 我給陳姐打電話,問她有什么辦法,?
陳姐說:
“現(xiàn)在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去那個警察的家中,爭取家人的諒解,,讓他的家里人,,幫助你想辦法,?!?p> 我說我要是這么去,當?shù)厝诉€不把我給攆出來,。
陳姐說:
“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面你一定要出?!?p> “我一直宅在家中,,不善言辭,很少單獨與人交往,,這去死者家中當說客的活,,真的很難?!?p> 陳姐說:
“生活會讓你失去內向的性格,。”
我買了人參,、冬蟲夏草等貴重的禮品,,陳姐找了個當?shù)厝藥艺业搅艘α恋募摇?p> 家中搭著簡單的靈堂,姚亮的妻子開了門,。
我看見中堂掛著他的照片,,真誠地下跪,給姚亮磕了三個頭,。然后又上了三柱香,。
姚亮的妻子扶起我,她以為是他的同事,。
我拿出名片遞給她,,說我特意從BJ趕來,我是黑子的發(fā)小,,目前他的家人還不知道情況,,我希望與她好好談談。
萬分的不情愿,,姚亮的妻子還是將我領到了她兒子的小房間,。
“我是黑子的弟弟,是發(fā)小,不是親弟弟,,但我們一同長大,,比親兄弟還親?!?p> 我把黑子下崗的和被騙的故事告訴了姚亮的妻子,。
她只是一個勁地哭??蘼曋杏斜?,有委屈有傷心,哭得我膽怯心煩意亂,。
我想,,要是帶小鄭來或老朱來就好了,他們都會比我能應對特殊情況,。
我說,,她能出面寫一份諒解書交給法院,黑子可能命會保下來?,F(xiàn)在姚亮走了,,家中也需要人照顧,我可以幫助家中解決一些困難,,我在當?shù)赜幸晃淮蠼?,家中的事她都了解。我實話實說,。
“我一個外地人,,兩眼一抹黑,誰也不認識,,我就這么一個大哥,,如果他一走,這家里面沒有掙錢的男人,,而且還落得如此的下場,,將來女兒都找不到工作,這一家子就完了,?!?p> 我把最壞的結果告訴姚亮的妻子。希望博得她的同情,。
突然他的兒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拉著我的手,推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