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錯門的賑災(zāi)隊(duì)伍
事無巨細(xì),姓誰名誰家住何處幾乎交代了個清清楚楚,容易聽得昏昏欲睡,,差點(diǎn)沒當(dāng)場把腦袋磕在地上去,。
“大人?容大人?你看如何……”
多日舟車勞頓,睡意朦朧的很,,若非記得身在何處,,容易連眼皮子都懶得掀開,,“…什么如何?”
劉寬的臉色登時難看起來,,但良好修養(yǎng)以及自身地位讓他沉寂下來,,“剛剛咱們說到今晚設(shè)宴的事情上了,容大人意下如何,?”
見他面有豫色,,忙說:“自不是吟詩作賦秦樓楚館那一套,現(xiàn)在百姓坐于涂炭,,我等身為父母官當(dāng)以百姓為先,,故而設(shè)宴只為洗去幾位大人一身灰塵和疲倦?!?p> 說的這般漂亮,,再拒絕多少不知好歹了些。
正要說話,,李騰輝起身拱手說:“我等聽劉大人安排便是,。”一路匆匆,,全靠干糧應(yīng)付,,渾身沾滿泥土味道,,他早就想吃頓好的,。
劉大人呵呵一笑,“如此,,下官馬上派人安排,。”一揮手立刻吩咐人準(zhǔn)備下去,。
“有勞大人,。”容易道謝,,不經(jīng)意間瞅著李騰輝的目光如外邊空氣,,久雨不晴而涼。
李騰輝瞥見他視線,,臉頰一僵,,眼神躲閃不敢直視。
接下來他們坐著你一句我一句嘮嗑了半晌,,直到夜幕降臨后院燈火闌珊,,有人來請入宴方才罷休。清伶身姿窈窕曼妙歌喉繞梁絕絕,,素食可口,,酒水清冽甘甜,,一場下來賓主盡歡……
可容易沒想到這僅僅是個開始,他們仿佛踏錯路走錯門的客人,,打開來一切錯誤,。
接連兩日,容易但凡出門必定有人等候,,或是郡守劉寬請求議事,,議論的是怎么篩選糧食中的石頭以及徊嶺山匪去向;或是郡尉付廣邀請他們參與安郡駐軍演習(xí),,聲勢浩大弄得人熱血沸騰,;或是宴請城中捐獻(xiàn)糧食的富翁,請他當(dāng)面致謝聊表朝廷敬意……總之,,事兒一茬接著一茬,,難也不難,就是與賑災(zāi)正事毫不相干,。
第三日,,容易稱病不出了,將一切事務(wù)交給周將軍處置,。
這日,,又下起雨來。
城主府中氣氛低迷慘淡,,郡守郡尉皆眉頭緊皺,、負(fù)手立于廊下,他們背后,,一個小吏愁容滿面忐忑不安地站著,。
郡守劉寬說:“容大人當(dāng)真生病了?有沒有派大夫去看過,?”
小吏搖搖頭,,“不知,大夫被拒之門外,,據(jù)說已經(jīng)看了,,偶受風(fēng)寒不礙大事,喝了藥正在休息,?!?p> 郡尉付廣乃是武將,他摸了摸懸掛腰上的冰冷鐵刀說:“其余人呢,?都在瓦房內(nèi),?”
瓦房是他們?yōu)橹笾嗍┲嗯R時搭建的房屋。
“其余人都在?!毙±舻兔即寡鄣幕貜?fù),。
今早上,各位賑災(zāi)官員又被邀請去親自施粥以安民心了,。
“我知道了,,你且下去繼續(xù)盯緊,如有異動派人找借口攔著些,,實(shí)在無能為力及時通知本官,。”劉寬說,。
“是,。”那小吏拱手退下,,這就是他們這幾日的日常,。
“你覺得還能隱瞞多久?”屋檐下風(fēng)鈴叮咚叮咚叮叮咚,,和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沁人心脾,,付廣目不斜視說,他眉頭緊蹙一籌莫展,。
“我不知道,。”嘆口氣,,劉寬回答,。
他是真的不知道,畢竟這世上沒那么多攢成堆的傻瓜笨蛋,,這幾日焦頭爛額腳不沾地可能回不過神來,,再過幾日總該發(fā)覺端倪。
“不能再拖了,,不然我倆吃不了兜著走?!备稄V說,。
微風(fēng)襲來又是一陣叮叮咚咚,劉寬一聲嘆息輕輕飄散,,似是自問:“現(xiàn)在就能兜著走了嗎,?”
此言一出,理所當(dāng)然地沉默下來,。許久,,付廣鷹眼中狠厲一閃而逝,五指攥成鐵拳。
“劉兄,,燒了吧,,一了百了?!?p> “再等等,,若是、若是……”后面的話由他自己說出來,,他自己也難以相信,,長聲嘆息,“再等等罷,,大夫已經(jīng)在加緊了……”
“三日,,若三日內(nèi)仍舊毫無進(jìn)展,便按照我說的做,,你不愿雙手沾血,,由我來?!?p> “……好,。”語調(diào)明顯的沉重,。
“好了不說這個,,咱們?nèi)ヌ酵荽笕税桑⌒∧昙o(jì)位列高官心計(jì)謀算只怕不能簡單憑借外表評判,,說不定已經(jīng)察覺端倪和破綻了,。”付廣故作輕快說,。
“也好,,那日城外見他,不若尋常小兒喜形于色貪功好勝,,這幾日相處,,言語措辭合乎場面,舉止端莊,,連李家悉心栽培的嫡長子也有所不及……”
伴隨腳步遠(yuǎn)去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聽不真切。
房頂脊梁上靜靜趴伏的人伸手摸了把臉上雨水,,幾個翻躍跳出高達(dá)一丈的灰色院墻,,外邊舉著白色油紙傘、懷抱披風(fēng)的小廝迫不及待沖上去,。
“大人,,趕緊換上,。”小萬手忙腳亂給容易解下蓑衣,,“里面也濕透了,,走吧,咱們趕緊回去,?!?p> 這就是沒有雨衣的痛苦。
“知道了,?!比菀讛n了攏披風(fēng),接過白色油紙傘,。
他們從小巷過來的,,返回時也從小巷返回。
巷子里鴉雀無聲,,寂靜的叫人覺得心慌意亂,,沒有郡守劉寬所說的草棚和接受他們安置的眾多難民,置身太久,,只覺得這里像一座死寂死寂失去生機(jī)的空城,。
“大人,是郡守他們有什么問題嗎,?”小萬踩水而過,,猶豫說。
沒有問題的話,,大人為何要偷偷摸摸刺探城主樓,?
“這兩日咱們都在干什么?”有閑心,,容易并不介意嘮嗑嘮嗑,。
“赴宴,整頓糧食,,看駐軍演練,,請捐錢捐糧的富翁夜宴,煮……”小萬一一說道,,可漸漸的他發(fā)覺不對勁了,,“我們…是來賑災(zāi)的……”
“是啊,可每說到賑災(zāi)總有各種事情找上門來,。”容易低頭,,一抹深邃莫名的笑容在唇邊綻放,,“自打進(jìn)入這宛城,,咱們就像困頓之獸,四肢束縛耳聾眼瞎,?!?p> “大人?”小萬驚懼,,“他們想干什么,?”
“不知道?!?p> 十五歲的少年到底見識不足,,有些惶惶不安。
容易抿唇一笑,,輕快說:“你不必多想,,不論他們想干什么,還遠(yuǎn)遠(yuǎn)不到比我們動手的時候,,先看看再說吧,。”
少年的背影綽綽,,白色油紙傘下身姿挺拔欣長,,五指仿佛握著生殺予奪,無端叫人覺得可靠,。
小萬眼睛明亮,,飛快跟上去,“大人,,你有辦法了,?”
揚(yáng)長而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