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北岐明氏
鐘麓之北,,是雪鷲雕鷹的原生之地,遠北望去,,隱隱約約可見巍峨雄峰覆蓋著積年白雪,,霧氣中盤旋著饑餓的兇殘猛禽。
雪山下的雪原,,坐落著的偌大莊院,,如似白玉中點綴了朱紅的寶石,,院落有排排仆人行色匆匆,,隱隱約約聽到男人憤怒的嘶吼:“我養(yǎng)你們有何用處,,連個傻子都弄不死!”
恨不得將宅中所有名貴器物都擺出來以顯示其尊貴無雙的書院,,男人拂落桌案上筆硯,,濃厚的墨汁鋪在厚實的羊毛毯上,無比膈應(yīng)人,。明家新老爺一臉陰鶩的掃過下面跪倒一片的幕僚,,揮揮手讓管家叫人拖出去。
一時間求饒聲哀嚎聲此起彼伏,。
明閑坐在桌案后,,盡力平緩著火氣,捏著山根閉目養(yǎng)神,。在接任家主后跟著他的管家徐徐走進來,,指著下人把潑了墨的羊毛毯抱出去收拾利落。
“老爺,,現(xiàn)在那位正在北上的路上,您看該怎么辦……”
“皇帝居然不把她留在宮里,,難不成那老東西不知道韶卿對她做了什么嗎,?”
老管家垂眸,一言不發(fā),。
“那小賤人居然沒死……居然沒死,,她一個人回來就算了,居然還帶了仙門的人,?!泵鏖e抱著頭雙目充血:“你去,把府上所有韶卿的遺物扔掉,,還有明瑭的,,全都扔掉!”
“老爺,,那些東西早在他死的時候就都扔了,?!?p> “藏寶閣的呢?,!里面有多少東西是他收集來的,,全部毀掉!,!”
管家招來下人沏好熱茶,,捧到他跟前,無奈道:“老爺,,不怪老奴辦事不利,,藏寶閣的閣樓沒人能進去,您也是知道的啊,?!?p> “鬼知道韶卿在那里面做了什么?!?p> 明閑接過茶,,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長嘆口氣:“孟伯,,您當(dāng)年也是看著那個女人嫁進來的,,您覺得呢?”
“老奴并無修煉資質(zhì),,不甚清楚,。”
明閑攥緊了茶盞,,甚至沒發(fā)覺那只手在恐懼到顫抖:“父親說過,,韶家已經(jīng)接連三代未曾出現(xiàn)過有靈根的人,那她是怎么冒出來的,!”
清猗公主韶卿的靈根資質(zhì),,絲毫不差于他那個身為首席國師的嫡兄。
老管家沉默不語,。
“夫人呢,?”
“夫人的意思是,靜觀其變,?!?p> “還靜觀其變!”明閑猛地站起,,將茶盞重重摔在書案上,,茶漬混著清冽的水,將宣紙一層層洇濕?!八峭藛?!那個賤婢,當(dāng)時可是差點就殺了我,!”
“鬼叫什么,!”書房門口突然響起百般不悅的女聲,明夫人擰著精致的眉毛懷里抱著長毛貓,,踱著步子從隔斷后轉(zhuǎn)出來:“你不招搖,,沒人知道你顏面掃地,差點被個傻子嚇?biāo)??!?p> 老管家頗有眼力見的低著頭退了出去。
“夫人,,怎么會這樣,,明明……”
“我也好奇,明明親眼看著那小丫頭斷了氣,,怎么好端端的活了過來,。”她掃了眼桌案上的狼藉,,翻個白眼:“你這豬腦子何時能好好想想對策,!當(dāng)初非要把她送到西禹去,若是她復(fù)活在眼皮子底下,,哪會有這些禍?zhǔn)?。?p> “這可怎么辦,,夫人,,你說她會不會還記得那天的事,要回來殺我,?,!”
“鎏昭殿傳來鴉信,說她身邊跟著的是洱山的人,。”
明閑目眥欲裂:“洱山……當(dāng)年朝兒費勁心力都沒能入得了洱山,,她……”“你還知道你有個兒子,,我以為你的心思全鋪在怎么爭權(quán)奪位了?!?p> 他眼珠轉(zhuǎn)過來,,將夫人扶到桌案后坐下:“那依夫人,該如何做呢?!?p> “靜觀其變,,”明夫人虛著眼睛,懷里的貓低聲嗚咽著迎合她順毛的手,,“人上應(yīng)當(dāng)是不知暗害明兮的人是誰,,不然也不會放任她回來,也就是說,,那些仙師不過是盡本分將人護送回來罷了,,待不長久?!?p> “那我們就等到他們走后再動手,?”
“蠢貨?!狈蛉肆R了一句,,
“有仙君在上,還怕他們不成,?”
“明瑭你殺了,,人上你也反了,這幾個給仙君添堵的小仙師,,若是尋到機會替仙君解決了,,何愁榮華富貴?!?p> 明閑恍然,。
“夫人所言極是?!?p> 北域多平原,,不像鐘麓疆域多山多水,即便白蘇毫無修為,,一路馬車坐過來倒也是分外舒適,。尋幽坐在兩個孩子之間打坐靜修,蕭無瑾似乎第一次出遠門,,一聽要去北域看雪,,興奮到在車廂里待不住,被尋幽趕去和馬夫坐橫轅,。
白蘇撩開窗簾一角吹著逐漸陰冷的風(fēng),,眼角時不時瞟過尋幽的眉眼。那日在客棧洗浴,,她無意發(fā)現(xiàn)手臂上多了一環(huán)血紅色的龍形符文,,但因當(dāng)時怕得要死她不敢告訴尋幽,。
她究竟是因為什么穿越到這個世界,明明是好好的待在家里,,明明只是睡了一覺……她沒有死,,又怎么會穿越。
如果她過來了,,常風(fēng)呢,,那天晚上他在自己身邊,會不會也跟著過來了,?
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教她成為唯物主義者,,但是所有的經(jīng)歷提醒她,她一直都是特殊的……可能就連常風(fēng)都只是將她當(dāng)做一個需要24小時監(jiān)視的具有危險性的怪物……
女孩突然苦笑一聲,,揉了揉眉心,。吹到臉上讓人清醒的冷風(fēng)突然斷了流,她睜眼,,撞上尋幽掖好車窗簾的手,。
“頭疼?”眼前的男人一本正經(jīng)的問,,問的白蘇無語凝噎,,要怎么告訴這位仙師,她在苦思冥想自己究竟是怎么來的這種物種起源性問題呢……
她訕笑著,,默默放下手,,“是有些……困惑?!?p> 尋幽靜靜的盯著她半晌,,就在她以為這位看穿了她蹩腳的應(yīng)付,暗搓搓想著解釋時,,仙尊大人再次開口:
“北域極寒,,不可這般吹風(fēng)?!?p> “?。俊卑滋K當(dāng)即大腦死機,,再次對上那雙眼睛后冷不丁回神,,只感覺微涼的手指輕柔落在她太陽穴上,一股清爽通透了大腦,,瞬間將方才的噪亂壓了下去,。
另一邊的蕭無瑜小朋友看的目瞪口呆。
晃晃悠悠不甚著急趕路的馬車,,車窗外的景色慢慢由一望無垠的荒原,變成了茫茫雪原,被凍的冰冷堅硬的木櫞轱轆軋在厚厚的雪層上發(fā)著“吱呀吱呀”的聒噪,,穿著毛皮大氅的商人們驅(qū)趕著北原的矮種馬,,滿載南疆貨物沿著商道,超過這輛踽踽前行的馬車,。
早早換上北原特有棉袍的白蘇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依舊凍得直哆嗦,霸占著馬車里火爐最溫暖的位置,。這種極端天氣對修煉之人來說并無多大影響,,穿的最為單薄的尋幽更是一臉淡然,仿佛這暖爐純粹為白蘇而準(zhǔn)備,。
事實上確實如此……
白蘇恨不得將凍到毫無感覺的鼻子埋進爐灰里,。
“啊,下雪了,!”馬車外,,蕭無瑾驚嚎一聲,車里的人瞬間感覺到馬車下去個重物,,少年圍著四周撒歡似的跑了幾圈,,直嚇得商道行車連連“吁”聲。
“哪里來的娃子哦,,連雪都沒得見過,。”
有路過的車夫笑罵道,,聲音卻分外親切,。
白蘇撩了車簾縫隙向外張望,這慢悠悠腳程,,能在雪季來臨前進入北域?qū)嵲谑遣恍抑械娜f幸,。
橫轅上被請來帶路的原地住民雙手揣進袖子,樂呵呵看著在鵝毛大雪里撒歡的少年:“娃子,,這小雪算啥,,等到了極北,明家老爺住的臨雪城,,那才是真的天寒地凍,,咱們這些老百姓可待不住那里?!?p> 馬車里裹著大氅直哆嗦的白蘇聞言冷不丁一個寒顫,,苦兮兮的抬頭,見到了另一邊扒著窗戶激動程度不亞于蕭無瑾的蕭無瑜,,痛苦的閉上眼睛,。
想她前世能趴在雪地里埋伏一整天不帶叫苦的,,現(xiàn)在怎能柔弱到這種地步。
“阿伯,,是因為太冷了嗎,?”馬車微微一沉,蕭無瑾一屁股坐上橫轅,,興沖沖的拎著馬鞭問道,。
“哈哈哈,生在北域的,,哪兒有怕冷一說,,只不過啊……”老伯嘆了口氣,盯著橫轅下皚皚白雪,,“聽上邊祖輩們說,,之前神仙們打過一仗,后來就有東西進了城,,直接把城都封了,,現(xiàn)在除了仙人,平頭百姓城外三里都近不得,。那旋風(fēng)刮得,,跟刀子似的?!彼焓种噶酥盖胺缴痰溃骸斑@條商路就到玢雪城,,再往北就沒人愿去了,老朽也只能送你們到城北,,再往下的路,,也只有你們仙家能走了?!?p> 蕭無瑜睨了眼白蘇,,眼神仿佛在問她是怎么活過來的。
“自打明老爺走后,,這北域就冷得更明顯了,,本來還有些活物,現(xiàn)在連雪鷲都少見了,,這雪鷲可是北域最耐得住冷的了,。”
白蘇盯著火爐,,溫柔的光線映在略有憔悴的臉上,,將自己的意識強行從莫名其妙的回憶里扯出來,隨口問了一句:“老伯,,可以講講明夫人嗎,?”
尋幽微微皺眉,,不由自主的后背緊繃。
“明夫人,?姑娘說的是林氏那位夫人,?”老伯似乎有些不愿意提及。
“不,,是……前明夫人?!?p> “哦,!是清猗公主啊,你看老頭子我這破記性,,一想也知道您問的是清猗公主,。”他笑著倚在馬車轎廂上,,滿臉的褶子聚在一起,,臉上的明快是這一路都不曾見到過的。
尊為玿殷首席國師的北岐領(lǐng)主,,迎娶王朝長公主,,無愧于百姓口中的郎才女貌金玉良緣。
更何況,,這位溫柔淑慧的長公主是人界稀有的煉器師,,她將鐘麓城獨有的織繡技術(shù)與獨創(chuàng)煉制的取暖器物傳入北域,領(lǐng)著明家軍開辟北上商道,,親自與各地商行談判,,為北域注入全新的生機。
對北域覆滿冰雪的土地來說,,她是漫漫長冬的陽光,,對諸城飽受嚴寒困苦的百姓來說,她是愛民如子的救世主,。
可偏偏這么一位備受尊敬的明夫人,,為何會突然染了疫病薨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