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被狩獵者
圣殿鎏昭坐落在西北之地,,毗鄰魔界,,是人神之爭最為慘烈的戰(zhàn)場之一。只不過現(xiàn)在遍野枯骨早已成為歷史,,圣殿鎏昭依舊立于風(fēng)息斷崖之上,,以臭名昭著的行事風(fēng)格,,連接著六界瑣事。
仙君甚是喜好閑來無事到鎏昭殿坐上一坐,,與殿主濼河下棋品茗,。仙界雖有被眾多勢力忌憚的“八門”,卻因各種原因,,其中也只有巫淮和鎏昭殿愿意聽他差遣差遣,。自他承位仙君起,以洱山為首的百家便與他斷絕了私交與臣服,,開山立派時宣誓的忠于仙界,,也只是忠于仙界罷了。
或許是因他背負(fù)的弒君之罪,。
仙君南棘不止一次這樣想過,。
“啪,”從不點(diǎn)燈的大殿里,,黑紗懸吊的夜明珠如若繁星,,清脆的落子聲在幽暗中回蕩。濼河依舊一身墨色兜帽斗篷,,陰影下秘銀的笑臉面具微微仰起,,看向?qū)γ婷菜圃谡J(rèn)真琢磨棋局的仙君。
“聽聞,,前魔主的幼子寂霄復(fù)活了,?”
他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此言一出,,連善于誘導(dǎo)人心的濼河也不得不謹(jǐn)慎揣摩話里意思,,三番思量后,終于故作輕巧的開口試探:
“是啊,,這寂欒五子,,當(dāng)年皆隨他去了凰巢,覆巢一戰(zhàn)無一生還,。聽聞五子之中幼子寂霄最為驍勇,,只身一人闖入凰巢最深處,呵呵,,可惜凰王下令封印凰巢,,最終還是戰(zhàn)死了。”他捏著棋子摩挲黑玉的棋臺,,似乎很是享受發(fā)出的細(xì)小尖銳之聲:“這一戰(zhàn)覆巢戰(zhàn)損無數(shù),,封印之下尸骨無存,偏偏只有寂霄的尸身完好無損,,您說這奇不奇怪,。當(dāng)初魔界要回他的尸身,,誰成想有朝一日竟然能復(fù)活呢,。”
南棘云淡風(fēng)輕的看了眼他,,終于落子,,吃掉了棋盤上濼河為數(shù)不多的棋。
“本君也沒想到,,”他盯著濼河的臉,,哪怕那張臉上覆著一面難以看清這個人的神色。
“寂霄的尸身一直被魔界長老收在九倉山之巔,,非尋常人可及,。據(jù)說……寂霄是自己醒過來的?!?p> 濼河微微失神,,
“就連長老們也不知是何原因?!?p> 若寂霄能醒過來,,那個人呢?
“魔界群魔無首之時,,以我仙神二界馬首是瞻,。如今,這舊主之子復(fù)活,,難保他們忠心仍在,。這寂霄,本也是個驍勇之人,,若能為本君所用,,當(dāng)會成為一大助力?!?p> 濼河面具后的唇角微勾:“仙君大人放心,,魔界諸事,有小人替您分憂,?!?p> “人界的事處理如何了?”
濼河再下一子,不動聲色的留了處破綻,,噙著笑意看仙君順著破綻再次贏了這局棋,。
“仙君放心,北岐?dú)w順,,其他領(lǐng)主也不過一片散沙不成氣候,。如今人界不過是囊中之物,跑不了的,。至于洱山副掌門,,呵……”他撩起眼皮輕笑道:“入了北岐,若還能從明家主手里逃掉,,那便是明閑辦事不利了,。”
南棘頗為滿意的點(diǎn)著頭,。
“諸事定會如仙君所愿,。”
諸事有沒有順仙君心白蘇不知,,白蘇只知自打進(jìn)了明府諸事就沒順過自己心,。
頂著倆黑眼圈打著哈欠陪兩個孩子開辟明府之外的探索區(qū)域,皚山腳下的獵場在一票反對兩票通過的表決下成了最佳去處,。白蘇無數(shù)次想要暗搓搓溜掉被眼尖的蕭無瑜抓回去,,湊到腦袋旁咬耳朵:“別跑,仙師說了,,我們要時刻呆在你身邊,,保護(hù)好你?!?p> 白蘇木著被北風(fēng)吹僵的臉:“你確定不是仙師不想帶孩子,?”
蕭無瑜愣了一愣,仿佛頓悟,。
不想帶孩子的仙師正嘗試穿過風(fēng)壁進(jìn)入臨雪城,,突感不適的揉揉鼻子。
被迫帶孩子的白蘇蜷縮在獵場圍屋檐下的火堆旁,,時不時給提出這個建議,,此時在旁邊馬廄里喂馬的孟元遞個眼刀。
這冰天雪地寸草不生的地方,,能有什么獵物,。
“阿姊!有兔子,!”蕭無瑾趴在雪地里,,突然抬頭指著前面一團(tuán)白色喊著另一邊還在茫然尋找的姐姐,。慘遭打臉的白蘇抬起眼皮,那只白毛帶著點(diǎn)灰的野兔受到驚嚇,,竟是慌不擇路的沖著圍屋跑來,。
她隨手拾起火堆下零散的石子,,顛了顛手腕一抖,石子旋轉(zhuǎn)著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狠狠地砸在……兔子腳邊的雪上,。
野兔瞬間轉(zhuǎn)了方向,。
“喂,!明小姐不要幫倒忙好不好,!”蕭無瑾鼓著嘴對這一番無效操作一臉嫌棄。
白蘇愣住,,看著自己的手恍然,,這是病秧子明兮,擁有的體力爆發(fā)力,,自然比不上她經(jīng)過千錘百煉的前身體。
身后,,老管家孟元不知何時取了弓箭,,弦聲錚錚,利索的貫穿了野兔脖頸,。
“小姐若是想打獵,,用弓箭比較方便些?!?p> 孟元雙手將弓呈到她面前:“這圍屋是存放獵場器具的地方,,弓箭刀槍齊全?!?p> “孟管家身手真是不錯,。”白蘇接過那張弓,,試了試緊繃的弦,,遠(yuǎn)處蕭無瑾撿起抽搐著死去的兔子,興沖沖的跑回來,,活像只邀功的獵犬,。
孟元淡淡一笑:“少爺喜好打獵,時常來這里轉(zhuǎn)轉(zhuǎn),,久而久之,,老奴也學(xué)了些皮毛?!?p> “這兔子好瘦啊,,都沒多少肉,,我還想烤了吃呢?!鄙倌暧行┦膶⑼米臃旁诨鸲雅?,一下一下戳著僵硬的尸體。
“想烤兔子吃,,府中花園里有一窩又大又肥隨便烤,,何必跑來這里抓過冬的野兔?!弊诨鸲雅圆辉概矂拥娜擞脑沟?,把老管家嚇得失了血色。
“小……小姐莫要再開玩笑了,,那窩兔子……”當(dāng)年明閑林蒨要把那窩兔子處理掉,,明朝因為這點(diǎn)小事第一次忤逆父母,現(xiàn)在說要把它烤了……
“真的嗎,?,!真的可以烤嗎!”蕭無瑾瞪大眼睛湊過來,,滿臉期待,。
“我跟你說,烤兔子也是有學(xué)問的,,我們大師姐手藝一絕,!不僅烤兔子,還有烤魚烤雞,,特別好吃,!”
白蘇翻著眼皮將耳邊咋咋呼呼的蹦豆子推開:“所以呢,”
“讓我烤,!保證烤的外焦里嫩十里飄香,!”
蕭無瑜過來給弟弟后腦勺一巴掌:“沒聽管家說嗎,那些兔子不能吃,?!?p> 慘遭無視的孟管家咽了口唾沫。
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的姐弟二人和從來沒見過如此粗獷做法的管家對著那只毛上粘血的獵物面面相覷,,最終還是野外生存技能點(diǎn)滿的白蘇將精瘦可憐的野兔子處理干凈支在火堆上烤了,。
只是其中味道讓人不可言喻。
一臉難言的蕭無瑾咂著嘴:“下次還是我來烤吧,?!?p> 日漸黃昏,玩夠雪的姐弟二人才興致尤然的回了明府,,白蘇進(jìn)了院子才想起昨夜一宿沒能睡著的罪惡源頭,。
“啊…祖母……”
她拖著硬生生凍了一天的軀體,,用盡最后的耐心關(guān)上門,一頭砸進(jìn)柔軟的床上,,拖出被子蜷縮成一團(tuán),。
“管她呢,明天再說吧,?!?p> 這邊,離府一天的孟元匆匆把積壓下來的事處理好,,一如往常到明閑書房復(fù)命,。
明朝見他進(jìn)來,面無表情的放下茶盞,,跟父親請示告退,。老管家見著他,又想起差點(diǎn)被惦記上的花園里的兔子,,眼角一抽,。
“怎么?”父子兩人之間的談話似乎以不愉快告終,,明閑氣還沒消,,話里有些煩躁,揮揮手讓明朝趕緊滾,。孟元低著頭,等到書房的門被關(guān)好才悠悠開口:“回老爺,,今日明兮小姐和那兩位小仙師去了皚山獵場,。”
門外,,明朝扶了扶壓著發(fā)絲的狐尾帽,,轉(zhuǎn)身潛入廊下的陰影里,模模糊糊能聽到里面的談話聲,。
“那小賤人倒是自在,,放在以前她哪兒敢邁出屋門?,!”
“老爺……還有一事,。”
“什么事,,趕緊說,。”明閑捏著山根,,心情不是很好,。
“明兮小姐昨夜好像去藏寶閣了,。”
“什么,?,!”
孟元不等他發(fā)火,緊接著道:“不過……不知道什么原因,,錯入老夫人的院子,。”
在廊下偷聽的明朝瞪大眼睛,,
“你確定,?!”明閑驚愕的站起來,,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好……好啊,,正愁怎么處理掉她呢,沒想到自己撞上去了,!”
“今日獵場,,老奴親眼所見她耳后密文,一日之余,,只怕今晚……”老管家沒完全說下去,,因為主子已經(jīng)無心去聽,激動的在書房里踱著步子:“好,,那個洱山仙師呢,?還有那兩個小的,沒發(fā)現(xiàn)端倪吧,?,!”
孟元搖搖頭。
“好,,甚好,。如此一來,今夜之后我心頭大患便能除去,,哈哈哈,!”
“老奴告退?!?p> 明朝不知是什么驅(qū)使著自己,。
他想讓明兮死。
但他現(xiàn)在卻跑在前往那位洱山仙師客房的路上,。
“該死,,我究竟在想什么!”他糾結(jié)到痛苦的抓著頭發(fā)——然而只抓到帽子上蓬松的狐貍尾巴,。
明兮是個怪物,,不,,明兮是他的妹妹,怪物是附在明兮身上的東西,,他不想明兮死,,他想要那個被伯父伯母和人上安置在兮兒身上的怪物死!
對……洱山仙師是副掌門,,一定修為很高,,能幫他驅(qū)逐兮兒身上的東西!
他這樣自我催眠著,,強(qiáng)硬驅(qū)使自己闖入尋幽的院子,。
只是這個院子冰冷無比空無一人,進(jìn)了屋,,屋子里的擺設(shè)如無人居住,,被褥整整齊齊疊放在櫥柜里。
“人呢,!仙師,!”
他里里外外翻了個遍,沒有半點(diǎn)人影,,終于意識到這里沒有任何能幫他的人后,,他慌亂的跑向明兮的院子,那條路他熟悉的很,,就算閉著眼都能準(zhǔn)確找到臥房所在,。
明朝覺得自己這一路并未耽擱多少時間,偏偏趕到明兮院子里時,,一切都晚了,。
那間睡著兮兒的里屋,門窗恣意大開著,,有一團(tuán)模模糊糊的雪色霧氣逐漸化作扭曲的人形,攀上床榻,,將床上安睡的少女魂魄狠狠的拉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