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落仙鎮(zhèn)上空突變異象,天空呈祥黑白兩色,,一半天陽光依舊,,晴空萬里,,一半天陰霾昏沉,,烏云密布,,太陽夾在陰晴之間,,既沒有被烏云吞噬,,也沒有過于燦爛,,如此僵著看起來十分詭異。
“小哥,,你要的紅棗已經(jīng)包好了,,小哥?小哥,?”
姜小豆回過神來,,指著西邊奔涌而來的黑云,對賣棗的掌柜咂嘴“掌柜的,,你瞧瞧這天變的可真快,,你后院曬的棗趕緊收了吧!可別一場大雨給你澆霉了,!”
賣棗的掌柜抬頭看了又看,,擺手呵呵一笑“小哥您出手闊綽,眼力卻不濟,,這么大的火太陽,,要變天,早咧,!”
“是嗎.........”
掌柜的笑的開心,,但姜小豆卻一點也笑不出來,摸出一錠銀子轉(zhuǎn)身就走,,任憑掌柜的在身后呼喊,,她恍若未聞。
“這小子,,不但招子不行,,耳朵也聾,,買一包棗,拿銀錠子付錢,,得,!白便宜我,全當辛苦錢兒了,!”
成衣閣
香松樹下,,燕尾亭子前,一襲玄衣仰面觀天,,負手而立。
“東家,!東家,!那位小爺又來了,說是要定三套衣裳,,還指名了要七姐親自接單,,說是時間緊迫,今兒日落之前就要,?!?p> “來了幾人?”
小伙計停在他三步之外,,喘著粗氣說道“就一個,,那公子交代,說要定下兩身喜服和一身素衣,,要快,,說是日落之前便要來成衣閣取?!?p> “喜服,?”
白術(shù)微微一愣,轉(zhuǎn)眸看向那脊背緊繃,,大氣不敢喘一下的小伙計,,溫和笑道“他可說是為何人所制?”
“沒有,,但他說素衣的尺寸按照之前那位....那位行動不方便的小爺來做,,不過要改做一身女裝?!?p> “噢,!看來是有喜事將近了,你去吩咐七姑娘按時完工,,另外再備些禮,,無須太厚重,,實用就行,等他來取時一并送出去,?!?p> “是?!?p> 那小伙計離開后,,一抹黑影從挺拔茂密的香松樹上滑下來,無聲無息,,像是一片落葉從樹上落下,,那抹黑影隱藏在樹影之下,恭敬向白術(shù)屈膝行禮,。
“見過少司,。”
“落仙鎮(zhèn)突發(fā)異像,,你帶著人暗中守著主司,,主司是性情中人,保不齊要管一遭閑事,,你們在一旁不要輕易出現(xiàn),,必要的時候強行護送主司離開?!?p> “是,!”
清風吹來,風中帶著微弱的腥氣,,樹影隨風微晃,,樹下空無一人,那抹黑影不知何時又悄然離去,,白術(shù)凝眸看向那陰晴同在的天空,,幽幽一嘆。
“落仙鎮(zhèn)晴了幾百年的天,,終于要變了,,不知道是誰惹了天怒,這次又要牽連多少無辜,!”
落仙鎮(zhèn)中,,人人自若如舊,唯有一藍衣公子,,駐足觀天,,神情怪異,一旁擺攤小販,,見那公子堵在自己的攤位前,,又沒有要買賣的意思,,眉頭一豎,嚷嚷起來,。
“哎哎哎,!我說這位公子,您到底買不買??!不買別擋著我的招牌!我們一家老小可就指望這小攤子吃喝了,,經(jīng)不起您在這堵著呀,!”
“對不住?!?p> 那公子輕輕道一聲對不住,,匆忙離去,擺攤小販撇了撇嘴,,沖著那離去的背影冷嘲熱諷“穿著倒是體面,大白天的,,對著太陽干瞪眼,,真是吃飽了撐的!”
落仙鎮(zhèn)郊外有一個偏僻的小村莊,,村中不足十戶人家,,村中有田有水,村民們自給自足,,少有人上街買賣,,因不長出門,即便是在鎮(zhèn)上生活了一輩子的耄耋老人也想不起鎮(zhèn)中還有這樣一個村莊,,
在這村莊深處有一所破舊不堪,,連房頂都塌了的天皇廟,那廢墟一般的地方時常鬧鬼,,村民們個個都繞著它走路,,平時光顧天皇廟的除了老斑鳩也沒其他人了。
“哈哈哈,!日月顛倒,,陰陽同生,終于,,終于要成了,!不枉吾屈尊在這此多日,哈哈哈哈,!”
無人修葺的天皇廟突然傳出一陣笑聲,,那聲音尖銳瘋狂,,似喜似悲,如怨魂哭嚎,,讓人聽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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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落仙鎮(zhèn)上空一份為二,,如同被人刻意一劈,而另一半日斜西山,,暮靄如煙,,天水間蕩著一抹艷麗的緋色,美而不實,,如水中幻境,,似乎這抹瑰麗是天地間最后一抹色彩。
而一半黑云似海,,不見半點光亮,,厚厚的黑云在空中海沸波翻,隱隱間似有嘶吼聲從云層中傳來,,讓人看著十分心驚,。
落日之下,美艷的紅光和厚厚的黑云摻雜一起,,似血海翻騰,,令人毛骨悚然。
女媧廟中入眼皆是一片喜色,,桌上擺著大紅的花開并蒂喜蠟,,梁上掛著大紅的鴛鴦細水軟羅帳,姜小豆還特意買了一張新床,,床頭上放了對龍鳳呈祥新人枕,,鋪了石榴百子納福被??雌饋碛心S袠?,一點也不低于大戶人家辦喜事。
大婚所需要的東西都齊了,,就差阿桑把喜服取回來了,,阿桑和夜煬沒一個回來了,姜小豆一人等的有些不耐煩,,從袖中摸出一壺烈果酒來,,順手又從盤子里抓了把大紅棗當下酒菜。
“這肥蛇是喝了多少酒,幾天了還不醒,!”
肥肥一直醉酒未醒,,四仰八叉的掛在樹上熟睡,碩大的腦袋卡在最東邊的樹枝上,,兩條尾巴纏在西邊的樹干上,,雪白的身子像秋千一樣掛在半空中。
姜小豆瞧著有趣飛身向上,,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肥肥身上,。
“咦!”
這一坐出乎意料的舒服,,姜小豆在半空中蕩來蕩去好不自在,。
“布置的不錯,像那么回事,?!?p> 一抹紅裳落在她身邊,嚇的她一激靈差點掉下樹去,,姜小豆穩(wěn)了穩(wěn)心神,,拍著胸脯自豪道“那是自然,若是阿桑把喜服取回來,,就差九莨他們拜堂了,。”
“他們?nèi)チ撕翁???p> “不知道,那女子醒來沒多久兩人就出去了,,大約是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談舊情了吧,!一整天都沒影,差不多也該回來了,?!?p> 夜煬眉頭一緊,輕叱道“你還真放心,,也不看著點,,萬一不回來了怎么辦!”
“嗝,!放心,,會回來的,他答應我了,?!?p> 大冷天的喝冷酒確實不妥當,半壺酒下肚五臟六腑皆被寒氣所籠,,姜小豆坐起身來,,很不舒服的錘了錘自己冰冷發(fā)脹的肚子,。
一只修長骨骼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手中握著一串紅果子,,紅果雖小但卻如血似火,,散發(fā)著燥熱的氣息,鮮紅在手,,襯的那手更加白皙似玉,。
那果子叫火蹄子,紅果黑藤枯葉,,只長在火山口上,,它成熟之時便是火山噴發(fā)之際,因?qū)嵲陔y得,,所以六族中大多有人聽聞,,但極少有人能見到正主。
聽聞,,火蹄子,,食之能護身不冷。
“你就打算穿這身衣服,?”
不知為何,,姜小豆遲遲不伸手接果子,夜煬手一翻,,那串火紅的果子便滾落她懷中,,夜煬手勁著實大了些,火蹄子從黑藤上落下來,,滾的到處都是,,有幾顆蹦顛蹦顛從半空中落下去,掉在草叢中不見蹤影,。
“哎呀呀,!這這...這都摔壞了!太浪費了,,太浪費了..........”
“少打岔,!本座之前說的什么你不記得了?”
“記得,!記得,!好甜......衣服我讓阿桑去定了,保證在大婚前換上,?!?p> 火蹄子雖小,但果汁飽滿,姜小豆只吃了一個,,就覺冰涼的五臟六腑被一股暖流徐徐包圍,,似夏日冬陽曬在身上,舒服的不得了,。
“那木頭有什么眼光,?保不齊買一身花紅柳綠的衣服,要多俗就多俗,!”
一個小包袱伸到姜小豆面前,,她抬眸看去,只見蓋在夜煬臉上的飛燕面具紅的發(fā)亮,,他扭著頭,,兩眼看向別處,扭捏的十分詭異,。
“咳.....這個,,本座回青丘,路過一家裁縫鋪,,店中掛著一件舊衣,,雖說是在店里陳了多年,但搭眼一瞧也還過得去,,你....去換上,!”
“不用,阿桑他”
“換上,!”
夜煬臉色一冷,,一團火焰憑空燃起,姜小豆若是再拒絕的話,,這衣裳怕是逃不掉被燒的結(jié)局,。
“換換換,多謝狐王,,我這就去換?!?p> 夜煬向來喜怒無常,,心狠手辣,說燒就燒絕對不會含糊,,要是哪根筋再一個不舒坦,,指不定順手把自己也給燒了,姜小豆心中明鏡似得,,自然不會吃眼前虧了,。
遠處傳來一聲稚嫩的狐貍叫聲,姜小豆察覺有異,還不等她探頭去看,,夜煬一腳便將她踢了下去,。
“換快些,他們要回來了,,一回來立刻舉行大婚,!”
“哎呦!知道了,,知道了..........嘶.......這死狐貍下腳還真重...........”
“這......這是...........”
包袱里放了一件落地逶迤裙,,艷麗的緋色,鵝黃的領口,,衣袍上繡著一片片的花團,,如雪似玉,晶瑩剔透,。衣襟處用金線勾了九條小尾巴,,毛茸茸的,小的可愛,,遠遠看著像是一朵朵金色小花,。更妙的是腰間用一根翠青的綠枝帶系著,腰帶上面墜了一塊的鏤空白玉環(huán),,玉環(huán)上又掛著兩個粉青色的穗,,真可謂是行動間步步生蓮,更顯身姿搖曳,。
可惜了,,這么好的衣服不但沒被人欣賞,反遭萬千嫌棄,。
“這什么衣服,?怎么這么費勁!”
“這死狐貍是故意的,,明知道我常年穿男裝,,偏偏帶一套女裝給我!”
“呼,!喘不過來了........”
姜小豆緊繃著小腹不敢大喘氣,,生怕一個松口把脆弱細小的腰帶給撐斷了。穿慣了寬松男裝的姜小豆一換上女裝,,哪哪都不舒服,,總覺得這衣服緊繃的難受,不但不敢大喘氣,,走路也不敢大步邁腳,,生怕一步踩滑了,,摔個狗吃屎倒沒什么,要是衣服給扯破了,,那死狐貍還不一把火燒了自己,!
姜小豆攏了攏衣襟,走到門口又突然停住了,。
“這衣服穿都穿了,,總不能散著頭吧!”
正巧,,她上次蹲點搜刮來的珠寶還未送去給潘來錢,,她記得清楚,里面裝著一支品相極佳的素玉釵,,扒拉了半天,,終于找了出來。她多年未穿過女裝,,女子的發(fā)鬢對她來說去比登天還難,,折騰了半天,終于挽了一個松松垮垮比鳥窩好一些的發(fā)髻,。
門外傳來一聲低語,,聽著像是阿桑回來了,,姜小豆心中一喜,,也顧不上看看自己現(xiàn)在是何模樣,轉(zhuǎn)身便走了出去,。
“阿桑,,你回來了?!?p> 樹下兩人同時回眸看去,,只一眼,雙雙愣在原地,。
清風徐來,,又刮起一陣簌簌葉雨,姜小豆穿著一身紅衣,,就這么站在葉雨中,,衣袍翻飛,上面繡著的花團似隨風活過來,,在衣袍上肆意怒放,,隱約間好似真有淡淡花香傳來,,沁人心脾,。
那雙眼睛清澈透亮,,靈氣涌動,眼底閃爍著絲絲狡黠,,看了看石化似的兩人,,眉間顰著幾分疑惑,紅衣飄動,,腰間墜的鏤空白玉環(huán)一搖三晃,,粉青色的穗兒在空中微微晃動。
漫天葉雨中她緩緩走來,,蹣跚的身影如一根芒刺,,讓他們瞬間收回了目光。
雖不見她腳下吃力,,可她越是從容,,越是讓人心疼。
“九莨他們來了嗎,?”
“咳......大約已到門口了......”
夜煬扶了扶火紅的飛燕面具,,暗覷了一眼那一瘸一拐的步伐,狐貍眼中精光閃爍,。
“那你們還愣著,!阿桑喜服拿來了嗎?我去給那女子送衣服,,至于九莨就交給你們了,,總不能還依著他那原形拜堂吧!”
阿??戳丝此陆罄C著的九尾,,不做聲,眼底一片冷然,。
“你們怎么了,?”
她扶了扶頭上松松垮垮的發(fā)髻,又攏了攏有些緊繃的衣襟,,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把衣服給穿反了,,要不然這兩人在這干瞪眼看什么呢?
“還看,!天要黑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姜小豆瞬間反應過來,,沖兩人一回揮手,,指了指那破舊的半扇木門。很快九莨他們便踏門而來,,阿桑和夜煬表現(xiàn)出從未有過的默契,,九莨一露面便被他倆一左一右挾持走了,。
“九莨!”
姜小豆一臉真誠,,含笑上前,,對那疑惑不解,雙眸驚慌的女子溫和解釋,。
“蕓兒姑娘你不必害怕,,來,我們邊走邊說,?!?p> 天色漸暗,一輪將滿未滿的明月升上云頭,,紅燭喜蠟搖曳著細長的燭光將屋中照亮,,屋中坐著一位女子,她穿著大紅的喜服,,對鏡而坐,,一會拿胭脂補妝,一會端倪鏡中自己,,她似乎分不清眼前是真是假,,在手腕上狠狠一掐,痛呼一聲的同時她癡癡傻笑,,滿眼歡喜溢于言表,。
“蕓兒姑娘?!?p> 姜小豆走進來,,見她梳妝完畢,驚艷的摸了摸那戴著鳳冠光滑整齊的發(fā)鬢,。
“蕓兒姑娘你的手還真巧,,不用喜婆幫忙竟然梳的這么好!”
“小豆你過獎了,?!?p> 蕓兒莞爾一笑,抬眸覷見姜小豆那松松垮垮的頭發(fā),,細眉一挑,,起身便拉著姜小豆坐在銅鏡前。
“你頭發(fā)散了,,我來幫你重新梳,。”
“這......那謝謝了,!蕓兒姑娘,,你與九莨相隔幾世終于能修成正果,,不過就是晚了些,若要在早些,,你就是狐后了,現(xiàn)在他不是狐王,,你可有些失落,?”
“他是不是狐王與我有何相干,只要他是九莨便好,,不過若他還是狐王,,我可能真的要好好想想要不要嫁給他?!?p> 姜小豆?jié)M腹不解,,回頭便想去問,她忘了蕓兒正在為她梳頭,,一扭頭扯的頭發(fā)火辣辣的疼,。
“嘶!”
“別動,,就好了,。”
“你方才說的,,我不明白,。”
“那是因為你還未曾真正愛上一人,,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當年的我又何嘗不是呢!九莨認識我時我不認識他,,只知道初遇他時,,他將我從惡仆中救下,后來又在宮中偶遇,,他是宮中侍衛(wèi),,我是宮中罪奴,他處處護我,,疼我,,宮中人多,女人便更多了,,但他的眼睛只看著我,,有的時候,看的我自己都恍惚,,不知眼前是真是假,,是夢是醒,。”
“后來我出了宮,,他也隨我一同離開,,他在清水河邊蓋了一間茅屋,他心思細,,手也巧,,茅屋蓋的不大不小正好兩人住下兩個人。白天他出門砍柴換銀兩,,我去村中找繡婆學女工,,趕制嫁衣?!?p> 蕓兒徐徐道來,,話語溫和,字字透著幸福,,她與九莨之間不見半點生分,,反而越發(fā)甜蜜,似乎她并沒有沒有歷經(jīng)輪回之苦,,九莨與她一直都在一起,。
“有一日,我沒有按時回家,,在繡婆家中趕制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日出我的嫁衣終于成了,大紅的顏色,,衣袖上繡著牡丹,,裙擺上用彩線勾出大朵祥云,背后是花開并蒂,,一針一線皆出我手,,雖然素了些,沒有旁人的華麗,,但我視之珍寶,。”
“我滿心歡喜,,帶著新制的嫁衣回到清水河,,但他卻不在,屋里坐在一位容貌極美的姑娘...................”
“九莨,,我.......姑娘你....是何人,?”
她抱著新制的嫁衣趕回家中,門未鎖微微敞著,她歡喜進屋,,卻被那抹粉色止住了腳步,。
“你就是要與九莨哥哥成婚的女子?”
那姑娘顰著好看的長眉,,一雙眼睛在她身上來回逡巡,,倨傲無禮的態(tài)度讓她很不舒服,她小心翼翼放下嫁衣,,也微抬了下巴,,冷了聲音。
“沒錯,,可你又是何人?”
“大膽,,區(qū)區(qū)人族女子也配問我,?我是青丘赤長老的外孫女,九莨哥哥的未婚妻,?!?p> 她如遭雷劈,寒從心起,,腦中一片空白,,長袖下她死死攥著手,長長的指甲深陷手心,,疼痛傳來,,她也清醒一些。
“九莨從未說過他有未婚妻,,他沒說過便是沒有,。”
那女子輕輕一笑,,笑容中充滿了嘲諷,。
“他沒說的多了去了,你不過是人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罷了,,不過百年便歸于輪回,,說與不說都是一樣的,九莨哥哥可不同,,他是天下狐王,,青丘之主,你與他不過是一時新鮮,,花嘛,!再美也只開一季,即便是春歸,枝頭上盛開的絕不會是最初的那朵,?!?p> “再說了,自青丘老祖開族時便立下鐵規(guī),,青丘不入世,,同樣也不歡迎世中人,若九莨哥哥真心要娶你,,別說他狐王當不了,,就是性命也難保,我們是不會讓他由著性子來的,,所以你就別想著攀高枝兒了,,你配不上他!”
“然后呢,?你想不開自盡了,?”
姜小豆扭頭去問,又被扯住了頭發(fā),,生生倒吸一口涼氣,。
“差不多,我從那姑娘的銅鏡中看到了九莨,,我相信了她說的每一句話,,心灰意冷,鉸了新制的喜服,,自那天后我大病不起,,很快入了輪回,彌留之際,,我很后悔,,后悔不該如此自暴自棄,應該等九莨回來,,或是我去青丘找他,,當面問他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如那姑娘說的一樣,我與他而言到底有幾分真情,?!?p> “我?guī)еz憾進了幽都,入了輪回忘了一切,。說來也可笑,,后來他來找我,我不信他,,待我信他時,,他又走了,依舊是在大婚之前,就像是提前計劃好的一樣,?!?p> “蕓兒姑娘,你幾次入幽都,,幽都在你眼中是什么樣子,?”
姜小豆托著下巴笑瞇著眼睛,眸中閃過一絲精光,。
“幽都深處就是鬼蜮,,既是人族百年魂歸之處,又是輪回轉(zhuǎn)世之所,,想進鬼蜮必須先入幽都,。幽都在極寒之地,那里又冷又黑,,實在不為人喜,。幸而幽都的內(nèi)城與外城不同,內(nèi)城中有一花海,,花朵美艷動人,,每當盛開之際,,還會散發(fā)出絲絲熒光,,內(nèi)城雖然依舊寒冷,但不向外城毫無景色,?!?p> “花海之畔,忘川河上有一座橋,,一座看不到盡頭的橋,。”
“我雖是入幾次幽都,,但對幽都的記憶實在是模糊,,唯獨這橋還算記得清楚,那橋頭常年站著一位戴著帷帽的姑娘,,而橋尾上立著一塊石碑,,碑上刻著字,也不知是何時刻的,,有些字已經(jīng)風化模糊,,隱約只能看出后面幾句?!?p> “我記得上面刻的是,,奈何橋上了奈何,忘川河前好忘川。彼岸花開守彼岸,,輪回回轉(zhuǎn)終輪回,,這四句字字誅心,只一眼,,我便記得在心中,。”
話到尾聲,,梳子也落下了,,姜小豆扶了扶鬢上的鳳頭釵,生怕一低頭它掉了下來,。
“依著你說的,,這橋的確實有趣,哪日后空了,,少不得我要去瞧一瞧,。”
姜小豆看著鏡中同樣穿著紅衣的自己,,突然噗嗤一笑“蕓兒姑娘,,你瞧瞧咱倆現(xiàn)在的打扮,可一點都不像是你要出嫁,,倒像是咱倆都要出嫁了似得,!”
“蕓兒不知其他五族族規(guī),不過若是按著我們?nèi)俗宓囊?guī)矩,,小豆你這個年紀是該嫁人了,,九莨說,他有個溫文爾雅,,乖巧懂事的侄兒,,除了靦腆些倒是個十分可靠的人兒,他有心想撮合你倆,,但不知你心中可有意中人,?”
姜小豆聞言渾身激靈,忙不迭的擺手拒絕“別價別價,!我一個人呆慣了,,不喜歡有人跟在旁邊,更別說大婚了,,過個幾百年再說吧,!咦?九莨還有這么乖的侄兒呢,?我怎么沒聽他說過,,是誰?。康扔袡C會我要見識見識,!”
“你見過的,,九莨說你們相談甚歡,十分和睦,?!?p> “我見過的?”
姜小豆想了半天,,愣是沒想起自兒身邊何時有過這么一位和善有禮的人兒,。
蕓兒道“對,九莨說他好像是叫夜煬,?!?p> “!?。,。。,。,。?!”
姜小豆心中騰起一陣惡寒,,后脊背冒起了雞皮疙瘩。
乖巧懂事,?,!溫文爾雅,?,!靦腆?,!這三個中沒一個能跟夜煬沾邊的,,要是有,她姜小豆愿意為奴為婢伺候他一輩子,。
“咚咚咚,!”
門外傳來阿桑的聲音“小豆,好了沒有,,吉時要到了,。”
“來了,!”
姜小豆從桌上拿起大紅蓋頭細細為蕓兒帶上,,扶著蕓兒慢慢走出門去,。
屋外沙沙作響,細雨絲絲如牛毛從空中落下,,洗凈了枝頭薄葉,,暈染了在大紅喜袍。
“下雨了,?”
蕓兒突然停了腳步,,大紅蓋頭微微一晃,她伸手在空中輕輕一捻,,嗔道“怎么每次這個時候都會下雨,?這雨也會挑日子,早不下晚不下,,偏偏這一刻下,。”
“是呀,!為什么現(xiàn)在下起雨了呢,?”
姜小豆輕聲回應一聲,抬眸一瞧,,笑意逐漸退去,。
她曾聽聞青丘狐族娶親時空中會有雨下,這是他們族內(nèi)傳下來的規(guī)矩,,以示夫妻心連心,,共度風雨,世人稱其為狐貍雨,。
原是一件極其喜慶的事情,,只是此刻她卻看不出任何喜色。
空中血海翻滾,,一輪明月半沉在血海中,,月光透過血色云翳灑落,整個落仙鎮(zhèn)都被血光籠罩,,就連落下的細雨中也透著陰冷,,遠遠一瞧好似一陣血雨從天兒落。
一陣冷風迎面而來,,風中裹挾著難以察覺的血腥味,。
姜小豆鼻尖微微一聳,心中漸漸沉去:九莨呀九莨,,你拼盡全力施法降雨,,為的就是宣告天下你在娶親,一個名分,,她都不在乎,,你又為何要如此在意,!
“怎么了小豆?”
“沒事,,吉時快到了,,咱們走吧!”
姜小豆搖了搖頭,,心中再三念叨此刻是九莨大婚,,有什么事回頭再說。
女媧廟后院,,紅絲古樹下立著三道人影,,其中一個穿著喜服,斑斕樹影下身如修竹,,負手而立,,空中血海沸騰,他卻淡然自若,,大有歷經(jīng)滄桑,,視萬物與無物的境界。
然而,,等姜小豆扶著新娘前來時,,他手足無措,緊張不已,,如青澀少年郎,,沒有半點沉穩(wěn)可言。
“等等,!”
新娘款款走上前,,姜小豆突然伸手一攔,大搖大擺走上前來,。
“吉時將近,,但還不能立刻成婚。九莨,,我姜小豆雖與你和蕓兒姑娘非親非故,,但我與蕓兒姑娘交好,,怎么著也算是半個娘家人了,,今兒我這個娘家人可是有正經(jīng)話要來問你,你必須要實答,,要是有半句假話,,成婚的事兒,我這個娘家人可不答應,?!?p> 九莨聞言一愣,,回眸看了看夜煬,不動聲色向后一退,,低聲問他“你女人又再搞什么鬼,?”
“咳.......人族大婚的規(guī)矩,規(guī)矩.........”
“不管怎么說我都是你叔父,,跟你女人好好說說,,以后過門了都是一家人,好好的,,你叔母還在呢,!給叔父留點面子?!?p> “哎哎哎,!你們倆窩在一處說什么呢?新娘可還在我身后,,我不依,,今兒就甭想成親!”
見倆狐貍窩在一起躲著她,,姜小豆自然不依,,叉著腰嚷嚷起來。
“本座不管,,你自兒去解決,!”
九莨被人啪的一下推了出去,踉踉蹌蹌險些摔倒,,冷風迎面吹來,,吹動了他大紅的喜袍,也吹涼了他胸膛的心,。
沒良心的小狐貍崽子你給我等著?。。,?!
“小豆請說,九莨不敢相瞞,!”
“咳,!這個......九莨啊,!依著人族的規(guī)矩,,咱們可是要行三跪大禮的,你好歹也曾是狐王,,一統(tǒng)青丘,,威嚴天下,,三界六族沒有人敢不給你面子的。而蕓兒姑娘呢,!只是人族的一個弱女子,,其中相差何止千里萬里。我問你,,你這個舊日狐王可愿意委屈自兒,,與蕓兒姑娘三跪成婚,不離不棄,,天涯海角,,四處為家?!?p> 大紅蓋頭微微一動,,長袖下一雙芊芊素手緊緊攥著拳頭。
“我愿意,!”
九莨看著蓋著蓋頭的蕓兒,,一臉真誠,滿眼歡喜,。
“我九莨今日要與蕓兒三跪成婚,,自此不離不棄,天涯海角,,四處為家,。”
姜小豆轉(zhuǎn)身走到新娘子身旁,,笑嘻嘻的攙著她,,兩眼咕嚕一轉(zhuǎn),笑問道“蕓兒姑娘,,新郎官說的話你也都聽到了,,怎么樣,還滿意嗎,?”
大紅蓋頭羞澀的點了點頭,,姜小豆一臉無奈道“既然新娘子同意了,我這個娘家人也沒理由攔著了,。來來來,,這邊走!”
“一拜天地,!”
一縷月光透過厚厚的云翳落下來,,斑斕樹影沙沙搖晃,樹下有一男一女正在對天虔心跪拜,,新郎氣質(zhì)不凡,,長身如玉,新娘子羞羞答答,,嬌艷動人,。
成婚的只有一對,但卻有四人穿著大紅的衣衫,,乍一看倒像是有兩對男女正在成婚似的,。
“二拜大帝!”
盤古大帝養(yǎng)育萬物,,澤備眾生,,是天下之父,高堂兩字當之無愧,。
傳聞盤古的墳塋藏在南海的極光中,,九莨和蕓兒跪在一起,向南海方向深深一跪,。
“夫妻對.......九莨........”
周圍傳來幾道驚呼聲,,新娘子察覺不對,伸手將蓋頭一掀,。
月光下九莨突然發(fā)出瑩瑩光芒,,手上,頸間隱隱出現(xiàn)龜裂細紋,,清冷的月光下,,他腳下的影子越來越淺,越來越淺,,最后幾近透明,。
九莨一臉懵然的看著自己,似乎連他都不知道自兒的身體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九莨雙手輕輕一碰,,發(fā)光的長指如受驚的熒沖一樣四下飛散,星星點點的光芒在夜空中旋即片刻便消失在夜空中,。
“這....這是怎么回事.....”
“夫妻對拜,!”
夜煬從樹影中走出來,步伐從容,,面色淡然,,沒有任何異樣,似乎....在眾人中他是唯一個人知道原由的人,。
九莨看著從樹影中走來的夜煬,,突然間恍然大悟,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原來你時時去翼澤祭拜的................”
夜煬揚聲打斷九莨的話,加重語氣“夫,!妻,!對!拜,!”
九莨的雙手已經(jīng)化作星點熒光分散在空中,,很快,一只袖子便垂了下來,,長袖在空中微微搖晃,,袖中空蕩蕩的只有熒光縈繞。
“來不及了,,快,!夫妻對拜!”
夜煬眉頭一緊,,語氣嚴厲,,聲音微顫。
“九莨,!”
蕓兒猛然跪在地上,,那速度實在太快,尖銳的石頭穿過大紅的嫁衣狠狠刺破她的膝蓋,,腥甜的血味在散在空中,,她不顧疼痛,在草地上重重一拜,。
夜煬眸中一亮,,又驚又喜,忙催促在一旁發(fā)愣的九莨,。
“快,!新娘子已經(jīng)拜了!只要你一拜,,這婚就成了,!快夫妻對拜!”
九莨慌忙跪下,,與蕓兒兩兩相望,,看著眼眶通紅依舊強笑的蕓兒,他費力抬起僅剩的一只手想安慰她不要哭,,不曾想,,如今的他如碎末娃娃一樣,不能動,,不能碰,,一碰便散開了,,他費了半天勁一滴眼淚也沒有為她擦去,熒光四下竄逃,,眨眼間一只手已經(jīng)消失在夜空中,。
九莨費力展開一抹苦笑,笑容中滿是無奈和內(nèi)疚,。
“對不起..............”
心中有千言萬語,,最終能說出口的只有這三個字......
蕓兒笑了笑,,通紅著眼眶中水波點點,,她搖了搖頭,輕輕說道“夫君,,咱們該夫妻對拜了,。”
“嗯,!”
九莨溫柔一笑,,點頭應下。
“夫妻對拜,!”
“夫妻對拜,!”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姜小豆和夜煬愣了一瞬,,兩人對視一眼,,姜小豆驚奇的發(fā)現(xiàn)那火紅的飛燕面具下有著一雙通紅泣血的眼眸。
兩人相視一笑,,夫妻對拜,,新娘子跪伏在地上,鬢角的鳳冠微微發(fā)顫,,風中隱隱可見抽泣聲,,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起身,,而她的對面只有一件大紅的喜服攤在地上,,星星點點的熒光在她身旁留戀徘徊,溫柔依舊,,寒風微微吹來,,那熒光掙扎片刻,最終還是消失殆盡,。
空中雨聲漸弱,,隨著熒光消失,細雨也消失不見,。
“蕓兒姑娘......”
“請繼續(xù)...........”
姜小豆話還未說完便被截去,,她凝眸看著草地上大紅的喜服,一池溫柔,滿眼笑意,,好似她愛的人還在,,她的大婚才剛剛開始。
姜小豆清了清嗓子,,喜氣洋洋喊了一聲“禮成,,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