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的空氣有些壓抑，秦尚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雙目失神的躺在了床上,，要不是還喘著氣,，他自己恐怕都以為自己死了。

　　就這么腦子昏昏沉沉的,，一直到晚上才算是醒了過來,。

　　經(jīng)過白天這么一折騰,，秦尚下樓的時候，腿腳還有點軟,，身上的力氣也像是被抽干了一樣,。

　　客棧里的油燈早就已經(jīng)點燃了，但在這深邃的黑暗里起到的作用著實不大,。

　　習(xí)慣了后世燈火通明,，再來感受油燈枯熬，這種落差倒成了深深的落寞,。

　　晚上的餐宴是準備好了的,，大少爺頭一次不在自己房間用餐，客棧的掌柜的那是牟足了勁,，讓手下的廚子做了好幾個拿手好菜,，擺了滿滿當當幾桌子。

　　大廳里已經(jīng)有著好幾桌子人了,，秦尚的出現(xiàn),，無疑將大部分人的眼光全都吸引了過去。

　　秦尚明顯對于這個場面所料未及,，本來以為就是吃頓飯,，現(xiàn)在看來沒有那么簡單。

　　留給他的位置只有一個,，秦禮直接過來將他抱著放在了身邊的椅子上,。

　　眾人的眼光之中明顯帶著各種疑問，主家有兩個公子的事情他們早就知道了,，不過小少爺因為體弱多病,，他們都沒有見過，今天這個場合還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小少爺,。

　　整個晚宴氣氛瞬間變得凝重,，空氣的凝滯感使人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窗外的雨聲依舊沙沙的下個不停,，空洞的回響在客棧之中,。明滅不定的燭火燈光照耀在每一個人的臉上，顯得有些陰森恐怖,。

　　秦禮也不說話,，只是端坐著，眼睛微閉著,，像是在想事情一般,。

　　秦尚的神經(jīng)一下子緊繃了起來，心打著鼓一般回響在耳朵邊,，他知道今天有大事要發(fā)生了,，還不是一般的事情,。

　　少頃，門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

　　“咚咚,！”的敲門聲打破了空間的寂靜，站在邊上伺候的客棧掌柜的頓時像是看到救星一樣,，連忙跑過去開了門,。

　　“秦管家，您怎么現(xiàn)在才來,？這身上都濕透了,！”

　　掌柜殷勤的幫秦柳擦著身上的雨水，秦柳將手上的竹傘放下,，露出了另一只手里抱著的布包,。他隨手接過掌柜的毛巾擦了擦便走了進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手上的布包上,。

　　等到幾本賬冊露了出來,，才有幾個人不動聲色的放松了下來。

　　“少爺,，這是您要的這兩年來家族內(nèi)所有生意的一些同行競爭的貨物價格,。”

　　賬簿被整齊的放在了桌上,，在燭光的照耀下陰影拉的長長的，似乎要遮擋住少年臉上冰冷的神色,。

　　秦柳做完一切也沒有坐下,，而是如老仆一般恭敬的站到了秦禮的身后。

　　空氣似乎瞬間又達到了冰點,，桌椅因為輕微的動作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沉重的喘息聲蓋過了門窗外的雨聲，坐著的人漫不經(jīng)心,，眼睛的余光似乎在看著同一個方向,，煩躁、窒息的感覺充斥著每一個角落,。

　　秦尚能夠感覺到空氣中的氧氣都變得稀薄了,，很多人臉上都閃爍著難以言喻的神態(tài)，如果統(tǒng)一來看的話,，那就是心虛,。

　　空洞洞的墻壁上映照著巨大的黑影，猶如惡魔張開了手臂,。

　　秦禮終于動了,，所有人的心都伴隨著紙張的翻開顫抖了一下,，寂靜的空間內(nèi)只有‘唰唰’的翻紙聲響起。

　　時間在這一刻放佛定格了一般,，每一秒的煎熬都灼燒著人心,。

　　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到了后面,，秦禮翻書的速度越來越快,，一直到面前的賬本全都翻完之后，才長吁了一口氣,。當他抬起頭的時候,，幾乎所有人的頭都低了下去。

　　“各位掌柜的這是怎么了,？這頓飯可是我給你們專門準備的,，從我接手生意以來，你們都辛勤兩年了吧,？”

　　秦禮一邊笑呵呵的說道,，一邊給秦尚夾了一塊點心。坐著的人沒有一個動手的,，他不由得舉起杯子朝著最近的一個胖胖的人道：“何同安何掌柜的是我叔叔輩兒,，也是我秦家發(fā)家的元老，于情于理這第一杯酒應(yīng)是我這個侄兒敬你一杯,?！?p>　　被點到名字的何同安頓時成了全場的焦點，秦尚也順勢看向了他,，大約四十多歲的樣子,，臉頰兩邊肉嘟嘟的，看起來比較面善,，一看就是會說‘和氣生財’的樣子,。

　　“大少爺說的太過了，我不過癡長你幾歲,，如何能受你這主家的禮?。　焙瓮策B忙站起舉著酒杯陪笑道,。

　　對飲,，一飲而盡。

　　秦禮卻沒有收回酒杯,，而是懷念的說道：“當日爺爺宣布我接手秦家產(chǎn)業(yè)的時候,，何掌柜可是親自教過我看賬的，不知道何掌柜有沒有印象了?！?p>　　“當然,，當然，少爺天資卓越,，慚愧,，當初僅僅半天的功夫，少爺就將老朽半生悟出的道理全給學(xué)了去,?！焙瓮矓[擺手道。

　　隨著這兩句交流,，似乎這里的空氣不再堵塞了,，有人在輕輕順著氣。

　　“我秦某人接受秦家兩年來,，對待大家伙應(yīng)該還算寬容吧,？”秦禮放下了酒杯，輕聲嘆息道,。

　　場面靜靜的,，秦柳站在后面猶如雕塑一般盯著每一個人，眼神銳利如刀,。

　　“這兩年來你們說有難處,、有擴充生意的，我從來沒有問過,，要錢給錢,，要人給人，可有為難過你們這些掌柜的,？”

　　“去年年末,，我們的凈掙不到三千兩銀子，比起往年的五千兩收益整整短了兩千兩,，你們說要打點衙門關(guān)節(jié)、有倭寇,、生意不好做,，我有沒有責(zé)怪過你們？”

　　“三千兩白銀,，我是不是還拿出了一千兩給你們做分紅,，感謝你們?yōu)榍丶易龀龅呢暙I？對你們是不是刻薄寡恩,？”

　　“兩年了,，我第一次查證你們的賬目，從頭到尾,，所有的賬目都寫得很漂亮,，數(shù)目也和每年所報的對得上,。”

　　“何叔叔,，你教過我賬目,，那我今天就再請教你一下，一石米價一兩銀子,，這是近兩年其它糧鋪的價格,，為什么你負責(zé)的秦記糧鋪一石米價十五錢銀子？”

　　從和顏悅色到質(zhì)問,，何同安的臉色瞬間拉了下來：“賢侄,，這做生意可不是你看兩本賬簿管用的，和同行之間的競爭也是有壓力的,，我不降價,，咱米鋪的生意不就被搶了嗎？”

　　秦禮聽著這訓(xùn)誡般的理由,，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何掌柜啊,，何掌柜，你經(jīng)營的米鋪從來都沒有主動降價過,，從兩年前開始,，你不僅將售價下降一錢銀子，還將收購的價格比同行提高了兩錢銀子,，糧鋪每石的盈利竟只有不到一錢銀子,。”

　　“這么精明的生意不知道何掌柜是怎么計算出來的,？”

　　何同安額頭上冒出一層密密麻麻的細汗,，在燭燈的映照下臉色慘白。他一直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所找的理由也非常到位,，但是在和同行的對比中就顯得特別顯眼。

　　“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秦家不是做生意的,，而是萬家生佛呢?！鼻囟Y冷冷的諷刺道,。

　　“何掌柜，你的米鋪內(nèi)經(jīng)營的好像不止稻米一種吧,？其它的糧食你也適當調(diào)整了價格,，總的我就不說了，對比前幾年的收益，這兩年你從糧食之中獲利超過了五百兩白銀,?！?p>　　“你也是秦家的元老，為秦家辛勞過的,，我也不為難你,，明天早上，我要見到這五百兩銀子出現(xiàn)在秦家的賬上,，少一文錢我就送你去見官,。”

　　這一番話語落下,，何同安徹底的癱瘓了,，回想起這兩年糊弄秦禮的做法，頓時后悔不迭,。

　　可惜的是,，秦禮根本不給他機會。

　　“你也不必求情,，明天你做完這些,，從秦家消失，我自不會為難你,，但若是你多說一句,，憑借你監(jiān)守自盜這一項足夠讓你下大獄?！?p>　　“完了,？”何同安瞬間失去了鎮(zhèn)定的神色，從敬酒到結(jié)束,，全程不過轉(zhuǎn)瞬之間,，他完全被秦禮玩弄在股掌之間，但他不想認輸,，從秦家離開,，他一年得損失上百兩銀子。

　　“好算計,，好算計?。　焙瓮惭鲱^大笑,，笑的淚水都下來了,，神情有些癲狂,、頹廢,。

　　“你裝作人畜無害的樣子就是為了等這一天吧？”

　　“秦禮，我是真的小看你了,，不過這里十多位掌柜的,，你看過那些賬簿了吧，這些家伙或多或少都是屁股不干凈的,，你要真想做的這么絕,，那你這秦家頃刻之間便會散掉！”

　　“還有你們,，”何同安指著坐著的那些掌柜的道：“你們真以為你們做的那點狗屁倒灶的事情能瞞得?。壳囟Y這是想趁機除掉我們這些長輩,，他好掌控秦家大權(quán),。你們再坐看我倒霉，那下一個就是你們自己,?！?p>　　“呵呵—”秦禮冷笑一聲，上前就是一巴掌扇到了何同安的臉上,，肥胖的油脂瞬間變形,，清脆的巴掌聲頓時將他拉回了現(xiàn)實。

　　秦禮一把扯住他的脖子,，雙眼滿是殺氣的盯著對方的眼睛：“你真的以為秦家缺少你們就會垮掉,？你也把自己太當個人物了吧？我要不是看在爺爺?shù)拿嫔?，你今天連這個門都走不出去,！”

　　手微微收緊，何同安臉色逐漸變得驚慌,，空氣從喉嚨里被壓榨出去,，臉色深紅，翻著白眼,，嘴巴張的大大的,，干吐著舌頭。

　　眼看要真的把人殺了,，秦禮才松開了手,，抬起頭，昏暗的燈光下,，他俊秀的臉上冰冷的嚇人,。

　　“秦家給你們的，你們可以拿,，不給你們的,，拿了就得承擔(dān)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