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小鎮(zhèn),天寶閣,。
何子舟從沒見過這樣精致漂亮的建筑,,巨大的十字歇山頂靜靜地挺拔在清晨的天空下,,四頭螭吻優(yōu)雅矗立,琉璃鋪就的瓦頂淌出金色的光流,整個樓體如一只龐大的金蟾趴在南陵大道的盡頭,睥睨著眼前熙熙攘攘的小鎮(zhèn),。
何子舟站在這座建筑前,沒有牌匾,,但這里所有人都知道建筑的名字:
天寶閣,。
“這里……真的是韓小天的生意?”
何子舟撓著頭環(huán)視周圍一切,,很難相信這是才離開半年的南陵夜市,,曾經(jīng)依山而建的幾片破竹棚,已經(jīng)進(jìn)化成絕對繁華熱鬧的小鎮(zhèn),,數(shù)丈寬闊的南陵大道從小鎮(zhèn)東頭橫貫其中,兩邊鋪開一排的商業(yè)店鋪,,整條大道就如眼下這只金蟾吐出的舌頭,。
“王質(zhì)爛柯啊……”
何子舟怯生生地走進(jìn)天寶閣,腳下踩的是云雷紋青玉地磚,,鼻中飄來沉甸甸的熏香味,,他站在原地環(huán)顧一圈,隨即迎面走來一位店員,。
“歡迎道友光臨天寶閣,,不知道友想買些什么?”
何子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店員,,一身青白相間的制式緊袖長袍,,頭發(fā)服服帖帖的束了起來,發(fā)冠上鑲嵌著一枚白丹,,臉上永遠(yuǎn)掛著一副親切微笑,,何子舟清了清嗓子:
“那個……咱們這是專賣丹藥的店鋪哈?!?p> “是的,,本店聘請的是玄武門的煉丹師坐鎮(zhèn),三品及三品之下的丹藥應(yīng)有盡有,,這位道友需要什么丹藥呢,?”
“我這有一張沈姐的介紹函,她說可以六折……”
“道友是沈姐的朋友吧,?!钡陠T接過介紹函,翻開信封仔細(xì)看了看上面的落款,,笑容更親切了,,“沒錯,您在這里的確可以享受六折的優(yōu)惠?!?p> “那太好了,,我想買……一瓶三品髓生丹?!焙巫又垡Я艘а?,“六折后是……八千塊下品靈石對吧?”
“是的,?!钡陠T低頭翻了翻手中的簿子,哎呀一聲,,“不好意思道友,,髓生丹只剩兩顆了,您看,?”
“沒關(guān)系,,都要了?!?p> “好的,,請您稍等,我這就去給您準(zhǔn)備,?!?p> “哎等一下!”何子舟抿了抿嘴唇,,“我想找一下韓小天……呃……韓老板,,我是你們韓老板的朋友?!?p> 店員聽到最后一句話時終于笑出聲來,,不過隨即止住,像這樣說自己是韓老板朋友的人每天都有上百個,,就連多年未見的私生子都有人前來冒充,,他也早就習(xí)慣這套說辭,只是禮貌性地回道:
“我們掌柜的還沒來店里,,如果您想等的話,,可以到窗邊的座位上等候,我們會給您沏上小須山特產(chǎn)的花茶,?!?p> 何子舟聽出店員口中的意思,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隨著店員的指引到窗邊坐下,,窗外就是車水馬龍的南陵大道,。
店員沏好茶后轉(zhuǎn)身去后面拿貨,何子舟押了一口熱氣騰騰的花茶,,終于能靜下心來回顧這幾天的事情了,。
他在被隕山上的內(nèi)門弟子抓個正著后,沒有被刪除記憶,,或者說沒有被刪除成功,,說來也奇怪,那像爐子一樣沉重的裝置也只是讓自己腦袋迷糊了幾天,,何子舟裝傻后成功混了出來,。
何子舟知道是自己神識立的功,本就強(qiáng)于常人的神識在修煉未魘決后,,更是有著驚人的強(qiáng)度,,他摸著胸口知道,這是自己最深的底牌,,也許也是自己未來壓軸的殺手锏,。
從霧隱谷跑出來后,何子舟并沒有碰見周瑤他們,,他拖著沉重的身體連滾帶爬地回到瀑布,何子舟只休息了一天,,便馬不停蹄地趕向這里,。
可萬萬想不到南陵小市翻天覆地,變成南陵小鎮(zhèn)了,,曾經(jīng)沈姐的賭場何子舟花了半天才找到位置,,通過沈姐的口他才知道,原來這里的一切,,都是韓小天親手打造出來的,。
“你那個朋友,本事可真是頂天??!”
沈姐搖著團(tuán)扇美滋滋的笑,眼中的賭場煥然一新完全碾壓之前的布景,,她用手肘戳了戳一臉懵的何子舟:
“僅僅半年,,就半年,他就在這里吞并了所有丹藥店鋪,,建了一家利潤占比八成的商業(yè)帝國,,他還不止涉及丹藥,法器,,符箓,,法決,可以說現(xiàn)在南陵小鎮(zhèn)的買賣,就是他韓小天一家的了,?!?p> 何子舟張大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有……這么離譜,?
“哎,再跟你說句好玩的,?!鄙蚪闩吭诤巫又鄱叄八€對外說,,雖然天寶閣是他一手建立的,,可也只是二老板呢,真正的首席掌柜啊,,另有其人,!”
沈姐挑了挑眉:“你猜那人是誰?”
何子舟打了一個寒顫,,腦海里浮現(xiàn)出半年為韓小天還債的那個夜晚,,他用開玩笑的語氣回答:
“不會是……我吧?”
“哈哈哈你還真敢想,,我也不知道,!”沈姐哈哈大笑。
坐在天寶閣的窗邊回想這些,,何子舟感覺像在做一個奇爽無比的夢,,他笑著搖了搖頭,這一切還是要等見到韓小天本人才能知曉,。
門口上的風(fēng)鈴嘩啦啦的響動,,從外面來了兩道曼妙的身影,攜來一陣是茉莉香囊的清香,,何子舟打眼看去,,眼睛忽然一亮,為首的那個女孩的臉讓他心頭綻開一抹喜意,,笑容如風(fēng)的挪了挪身子,。
何子舟心說好巧,剛想起身打招呼,,可接著進(jìn)來的人卻立馬給他潑了盆冷水,,硬是把他抬起的手縮了回去,臉上的笑容也被凍僵,。
“凌朗師兄能相信師妹的能力,,又能屈尊親自前來購買,,師妹真的欣喜萬分,絕對不會讓凌師兄失望的,!”
李如煙笑容燦爛的領(lǐng)在凌朗的前面,,她面對的是凌朗那張面癱般死板的臉,可仍舊笑嘻嘻的往凌朗身前湊過去,,臉頰上甚至還暈出兩抹微紅,。
凌朗緩緩邁進(jìn)天寶閣,何子舟偷偷觀察,,那雙死魚眼睛下還是閻羅般的眼神,,凌朗在門口慢慢環(huán)顧一圈,何子舟連忙把臉埋在茶具后面,。
“說來也是夠氣人的,,王長老與令尊隔閡,干嘛要波及到凌師兄呢,?云丹堂里的丹藥就偏偏針對凌師兄,,價格高出好幾倍,害的師兄閉關(guān)都沒有丹藥依存了,,就算是掌門他也買不起,!都怪王展秋心胸狹隘!”
“靳寧你說是不是,!”李如煙拉著一旁的靳寧擠眉弄眼,。
“啊……是?!苯鶎幠樕酀狞c(diǎn)了點(diǎn)頭,。
“多嘴,?!?p> 凌朗低下眼簾,看了眼面前立即閉嘴的女人,,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喉嚨里惜字如金:
“抓緊時間?!?p> “誒……好嘞,!凌師兄說的是!是師妹多言了,!不過師兄放心,,我們在天寶閣工作,說好的八折絕對不會出問題的,!我們師妹倆可算是韓老板的老熟人了,!”李如煙沒有理會剛才的尷尬,,態(tài)度反而更加熱情了。
一旁的靳寧小心扯了扯李如煙的袖子,,低聲道:“我不認(rèn)識韓老板……”
“嘶……”李如煙回頭瞪了眼靳寧,,不斷地使著眼色,“不要亂說,!跟著我做,!”
靳寧委屈地退到一邊,只好沉默不語,,李如煙大手一揮叫來店員,,聲音洪亮好像是這里的主管。
“跟韓老板說,,就說是李如煙師姐和凌朗師兄,,要一瓶三品髓生丹,要上等的,?!?p> “嘶……李姐,不巧啊,,最后兩枚髓生丹剛剛已經(jīng)有客人定下了,。”店員微微欠身,,面露難色,,“您看要不換一個別類的丹藥?”
“什么……定完了,?”李如煙一愣,,接著臉頰升起羞愧的紅暈,她瞥見一旁的凌朗眉毛一緊,,連忙提高音量:
“跟那個人說一聲,,這兩枚我們先要了!”
“哎呦這不行啊……您忘了韓老板的話了,,這不符合規(guī)定,,我們做不了這個主啊,!”店員壓低聲音道,。
“把那個人找來!出了事我擔(dān)著,!”李如煙咬著牙撐著場面,,她知道說過的話就如射出去的箭再難回收了,尤其是在凌朗面前,。
“這……李姐……要是韓老板知道了非找你算賬不可啊……”店員臉色越來越難看,。
“要不還是算了吧如煙姐……我們讓給云丹堂……”靳寧在一旁小聲勸道,。
“你閉嘴!”
李如煙咬的牙齒嘎吱亂響,,身后臉色愈加陰沉的凌朗像座大山壓在她的背上,,她深呼吸一口氣指著店員:
“你知不知道凌朗師兄是什么人?我告訴你今天不要給我找事,,小心今后你在天寶閣混不下去,!告訴我是誰定下的髓生丹!”
“我……”店員在原地不停哈腰,,為難地快要哭了出來,。
“好了!”
一聲高喝響徹店內(nèi),,何子舟從茶椅上無奈地站起身,,緩緩向幾人走來,心里苦澀的像坨泡爛的茶葉,,他實(shí)在不想面對凌朗這個混蛋,,可是他再也看不下去這個女人囂張跋扈的樣子了。
“是我買的最后兩枚髓生丹,?!?p> 何子舟在李如煙面前穩(wěn)穩(wěn)站定,靳寧有些欣喜的認(rèn)了出來,,在后面偷偷的打了個招呼,,何子舟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
還未等李如煙開口,,凌朗粗魯?shù)貙⑺崎_,,直接面對神色自若的何子舟,眼神如在小須山上那天一樣犀利,,上下打量著像看著破舊的農(nóng)具,。
“原來是你這只臭蟲?!绷枥示従忛_口,,“想不到云痕山脈半年,,你竟然沒被妖獸吞掉,。”
“托你的福,,我不僅成功完成歷練,,修為還突破了一層?!焙巫又劾湫Φ?。
凌朗不屑地哼了一聲,,像是聽著一只屎殼郎在講笑話,他湊上前來壓低聲音:
“不要以為你進(jìn)了玄武門就能擺脫小須山出來的身份,,臭蟲永遠(yuǎn)都是臭蟲,。”
“臭蟲可打了凌師兄你的臉啊,?!焙巫又垡а牢⑴麑?shí)在不知道眼前這個面癱師兄為什么會如此討厭小須山,。
“嘴硬可不是什么好事,。”凌朗面癱般的表情中第一次露出冷笑,,“努力修煉參加內(nèi)門弟子的選拔吧,,到那時候,我會讓你知道臭蟲與我們的區(qū)別,?!?p> “我會參加的,我要親自站在你的面前,,告訴你我不是臭蟲,!”
“那我可期待你的表現(xiàn)?!绷枥释徇^頭,,始終沒有正眼看過在場的所有人,“髓生丹我不要了,,天寶閣我也不會再來了,。”
凌朗罷轉(zhuǎn)身就走,,好像在避開一罐發(fā)霉的酸菜,,他不顧李如煙的挽留,蠻橫地推開大門,,消失在街頭,。
陽光同風(fēng)鈴聲敲在何子舟的臉上,鼻間嗅著冬天冷白的空氣,,他握緊拳頭,,眼神堅定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