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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代筆人

7

陰陽代筆人 一聲愛你遙不可及 4832 2021-04-05 09:44:22

  傳聞有古句曰:

  ——

  仙人揮手去,圣獸心難平,。

  欲凈歸俗世,,求真棄帝靈,。

  深仇歸本主,,怒氣繞金睛,。

  化作陰陽神,,惟知戲五行,。

  ——

  ……

  “嘶……”

  “你是……”

  季鈿方才醒來,,才坐起,,卻不敢掉以輕心。

  然而他差點沒被眼前這種裝束給嚇壞,。

  放蕩且不羈的濃妝打扮,,樸素得妖嬈的衣著色彩,鮮艷而嬌紅的眼尾粉唇,,這種媚態(tài),,完完全全在眼前這個女人身上體現(xiàn)。

  掠起鬢發(fā),,白頰生暈,,眸若碧水,胸前抹香,,可沉魚,,可落雁。這是她給季鈿留下的第一印象,。

  “我是誰呢……我是誰,,可不重要?!?p>  “比起我是誰,,你現(xiàn)在嘛,更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對吧,?”

  “……差不多,。”

  “就應(yīng)該先講實話嘛,,你應(yīng)該清楚,,這樣,才能得喜歡,?!?p>  她輕輕一挑眉,眼角稍呈圓態(tài),,嘴邊噙笑一縷,,季鈿預(yù)估著,絕大部分男性,,將會被這樣的她惹倒,。

  “先說說,這里是哪吧,?!?p>  她只穿著一件長上衣,在房間踱步之時,,便顯露白玉般修長的雙腿,。

  “你姑且將此當(dāng)作祠堂。當(dāng)你被阿玖那個小姑娘拉到我這處的時候,,你不知何因早已昏去,。

  “于是嘛,我念在阿玖那孩子常年供奉,,便用了些功夫,,治好了你。這就是你出現(xiàn)在我這的原因嘍,?!?p>  “供奉?你是,?”

  “本來的稱謂叫做佑娘,,現(xiàn)在不曉得為何,成了陰祭司,,隨你怎么稱呼吧,。

  “跟你說說我是做什么的也無妨。我可通陰陽界,,主要是負(fù)責(zé)把陰間亡魂們的保佑意愿實現(xiàn)在陽間那些被保佑之人身上,。

  “當(dāng)然,不一定得是亡魂對陽間人才能保佑,,陰間的兩人之間,,也可互相保佑的,。

  “比如嘛,有些個種莊稼的小家,,年年誠懇對待他們祖輩,,祖輩如果想回禮,就是想保佑年年收成好,,便得找我做此事,。

  “或者說,,有人家年年給他們祖輩燒紙錢燒什么的,,一次很多,且都入他們手了,,祖輩一高興,,就興許會找我,保佑保佑他兒孫,。

  “曩者,,我看過你所背行囊,你現(xiàn)在是代筆人,,沒錯吧,。我這工作可跟你的不同,保佑之類的東西,,完全跟‘送夢’什么的無相同點,。雖說不是絕對靈驗,但效果肯定還是很好的,。

  “可惜啊,,這兩三年,無人來此,,可能是因為他們覺得保佑這類東西不夠直觀吧,。

  “不過據(jù)我觀察,此事衰落,,是因為陽間戰(zhàn)亂,,隧不興,于是,,我的業(yè)務(wù)量,,就少了許多嘍。

  “今日,,幾乎只有阿玖一人愿做此事,,付點錢,為他那陽間的父親保佑,,不過,,可能她也不知,,她父親是否還存于陽間。

  “不,,她父親其實早已不在陽間了,,不然她也不會被擺渡客所追捕——只是阿玖啊,即使知道父親已來陰間,,也要執(zhí)著地為他佑平安,。”

  季鈿聽罷,,沉默了一會,。

  “也就是說,阿玖的錢都花在你身上了,?”

  “……似乎是呢,,這孩子挺執(zhí)著的,每次有錢都會來,?!?p>  “難怪錢用這么快,居然都花在這方面……

  “既然已經(jīng)知道原委,,為了保障阿玖吃穿解決,,以及她那樣的偷盜行為不再出現(xiàn),我會親力親為,,讓她不向你供奉,。”

  “哦,?”

  佑娘俯下身子,,半跪在地,湊向季鈿,,半瞇雙眼,,指部勾起季鈿的下巴,隱約還能看到衣服里的起伏,。

  婀娜地彎曲成曼妙的線條,,她的嘴中吐出熱氣,唇輕微動了動:

  “你這是看不上我嗎,?在我這,,你還欠一個人情呢?!?p>  “你,,只不過,是個代筆人吧?”

  佑娘傾身向前,,眼神幾般迷蒙,,季鈿靠著墻,不敢亂動,。

  季鈿不自覺地緊張,,但堅強地保持住自己的頭腦,這種情況下,,能頂住的都是強人,。

  “……作為阿玖的多次救命恩人,這個身份,,你覺得不能夠說明問題嗎,?”

  “什么?”

  “阿玖能供奉,,很多方面是因我,,也才能讓你過得舒坦,,所以,,這個人情,間接上,,還的也差不多了,,不是嗎?

  “何況阿玖?xí)霈F(xiàn)的行為,,對陰間秩序也不是什么好事,,某種程度上,也影響了亡魂對你的供奉,,所以,,我這么做,也算是間接為了你吧,?!?p>  季鈿挑眉。

  “呵呵——”

  佑娘粲然一笑,,徐徐站起身子來,。

  “本來我還不確定你是不是那人,現(xiàn)在,,看來都水露石出了呢,。”

  “你的說話味道,,真是熟悉而懷念啊,,叫我喜歡,這個人情,,也可以免了,。

  “至于供奉嘛……罷了,,反正我倒也用不上什么錢財,也不用憂慮果腹之事,,可以不收阿玖的東西,。”

  季鈿緩過一口氣來,,又忽被她這番話弄得摸不著頭腦,。

  忽然一物件被她碰到,倒在地上,,那物件類似于一個相框,,里面裱著一張排列著文字的紙??雌饋矶嗄晡床?,布滿了層層灰塵感。

  季鈿剛看到,,便被佑娘撿去放回其原位,。

  她忽然說道:

  “我嘛,有個喝茶的喜好,,我若是得免費做事,,就得要些前提。正好,,只要你,,只要能定期給我?guī)┖貌鑱恚冶惆次抑八f行事,?!?p>  “喜茶?可以,,我應(yīng),。”

  季鈿接著說:

  “你先前說你看了我那些物件,,你便知我是代筆人,,一般人可是看不出來的。

  “剛才你又說你知道我是那人,,難不成我曾與你見過面,?”

  “我嘛,可不是那一般人啊,。

  “我甚至知道,,你叫季鈿。

  “只可惜,光陰荏苒,,歲月改面,,日月不等人啊?!?p>  “江南鎮(zhèn)代筆人你能見到的代筆人,,可就只有叫季鈿的?!奔锯毜?。

  “我不怎么對地府官員什么的有興趣,倒不如說,,我做的事,,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的,偶爾才會跟地府有些交集,。

  “所以啊,,活過了這么多朝代,我連代筆人換了幾次都不清楚呢,?!?p>  “那么你如何知曉我的身份以及名字的?那些信物,,不足以說明這些吧,?!?p>  “問我為什么嗎,,哦,沒錯,,你可能什么都不記得了吧,。”

  “在我記憶里,,能不被我這身打扮迷住的,,只有一個叫季鈿的?!?p>  佑娘翻弄著手指,,靠在了一根梁柱上。

  小屋里柴火初燃,,方起煙霧,,彌漫于那些銅像面前,久久不散,。屋外殷殷其雷,,嘈嘈其雨,五年難遇風(fēng)雨大作之日,其勢可見一斑,。

  “不過,,你變化的樣貌,著實不讓我有興致講曾經(jīng)的故事,。換言之,,我難以理解,你居然會到陰間做代筆人,。

  “可惜啊,,你入的陰間,只是那只羈傲不訓(xùn)的小獅,,設(shè)下的一個局罷了,。它畏你會輕易破局,想不到在第一個陣上,,你便栽倒了,,一代風(fēng)流,為何如此呢,?

  “你原先是那樣的引人注目,,卻入了凡塵,品什么生老病死,,等到陰陽一輪回,,再去悟什么大道。我如果是你啊,,我真會覺得很可笑呢,。”

  佑娘搖搖頭,,眉目間飽含深情,,似乎是憶舊事,似乎是嘆今歲,。

  “我聽過千萬個故事,,也講過千萬個故事,如果說,,你方才在講我的故事,,我會欣然把他收入我的故事囊中,但我不會信,。

  “我明確我做代筆人的初衷,,縱使我沒有記憶,我也不會一直糊涂下去,?!?p>  “嗯,,是嗎?”

  佑娘的眸子懷滿深紅色望向季鈿,,這個三十幾的大叔啊,,怎么還執(zhí)迷不悟?她不禁笑了笑,。

  季鈿道:

  “同你講個故事吧,。

  “初為代筆人之際,我亦懷如此困惑:

  為何這些亡魂滯留于此地而不轉(zhuǎn)生,?倘若只是為一份牽掛,,對諸多亡魂而言,這亦然不足以使其長居于此,,而不被相思所擾,。

  “直到某日,我拜訪一位老婦人,,才曉其緣故,。

  “她所居房屋之陋,恐無人可知何因,,或許是她從采者處拿到的極少,,也可能為,她的家人,,給的太少,。但她,仍不以己悲,,取而代之是歡顏,。

  “她言道,陽間丑惡的嘴臉見多,,狼煙的朝代與冷漠的人情,,實在是不叫人愿居于陽間。倒是陰間,,如青花瓷這般佁然美,豈不勝過陽間百般世故,?

  “當(dāng)時我笑她,,難道她不知道陰間依然有采者,依然有官府,,依然有很多不好的地方,,難道陰間一定值得留戀嗎?

  “她卻頗感幸福而言,,自己在這里,,見到闊別已久的老頭子,,見到因戰(zhàn)火而死的子孫,相較于陽間,,這算是一種很好的幸福了,。

  “她說,此地不是世外桃源,,是故不必期望,。雖也懷許些對陽間事物的留戀,但事到如今,,亦足矣,。

  “我憶不起來陽間什么大事,知道很多雜碎的東西,,卻不知我曾遇到何人,。

  “但是在陰間,我起碼清楚,,我所在的地方,,是人心最后的不公開的慰藉,是一片分割陰陽的最末的凈土,,所以,,我存在,則有義,?!?p>  季鈿摸向腦后的粗辮,帶著大叔氣,,瀟灑一笑,。

  “你終究還是被天青色蒙住了眼,成了青花瓷里的畫中人啊,。

  “還是說你自愿墮入其中,,當(dāng)一個煙雨任平生的代筆人,奉獻始終呢,?我啊,,可是摸不透。

  “你到底知道否,,什么叫做相思,,什么叫做愛嗎?你既已失去記憶,,究竟是何在支撐你,?”

  佑娘回頭,看向了之前摔到地上的相框,,心中波瀾起伏,。

  她忽問:

  “季鈿,,你知道,青花瓷這物件,,除通過砸于地上的方式以外,,可還有何方法,從內(nèi)部使之破碎嗎,?”

  “什么,?”

  “以點破面?!?p>  忽然屋外一聲傳來,,兩人齊齊看向外面。

  “佑娘,,季鈿醒了嗎,?”

  阿玖快步?jīng)_向屋子,看見了佑娘,,便問道,。

  阿玖帶著包子回來,頭發(fā)全濕,,衣服浸透,,全身沒一處不沾水的。唯獨那包裹包子的布,,滴水未染,。

  佑娘指向季鈿,阿玖看見他無事,,丟下了包子,,可算松了一口氣。

  “嚇?biāo)牢伊?,姓季的,,你之前搞什么名堂啊,?我把暈倒的你,,拖到這地方來,你知道多費勁嗎,?”

  “你關(guān)心我,?挺難得的,我本以為你見我這樣,,會趁機逃跑來著的。就像那會,,為了躲應(yīng)該付的茶錢一樣,?!?p>  “你這人!……”

  “佑娘,,你看他,,這個代筆人,剛醒就這個樣子,,招人煩,!”

  季鈿見阿玖這般模樣,臉生笑意,,不自覺起玩弄之心思,,便順勢做了一個轉(zhuǎn)折。

  “哦,,正好,,我之前找你問關(guān)于錢的事,你還跟我隱瞞,,現(xiàn)在我全部清楚了,,抱著負(fù)責(zé)的心態(tài),以后給你錢助你生活,,極可能是一種妄想了,!

  “還有,你的包子,,不是買來的吧,,也是偷的吧?”

  “啊啊???……”

  阿玖頓時慌了神,連忙央求季鈿別不幫她,。

  兩人在“交流”一番后,,阿玖又成功折服于季鈿。

  吃完包子,,閑聊幾句,,兩人便打算離開了。

  佑娘應(yīng)允,。

  季鈿走之時,,似乎也注意到了佑娘的目光。

  她忽然想起一事,,向季鈿叫道:

  “——請停留片刻——”

  季鈿轉(zhuǎn)身回頭,,讓阿玖先走。

  “你稱己為代筆之人,,我這有一件代筆之事,,你愿意接下么,?”

  “無妨?!?p>  季鈿答道,。

  佑娘輕微地勾起了嘴角,把地址人物交給了季鈿,。

  遠(yuǎn)觀著,,靜靜地遠(yuǎn)觀著,她那雙看了他不知千年的眼睛,,在這短暫的片刻,,卻用仿佛一別百年的神情,凝望著他消失在雨中的身影,。

  “他似乎并不曉自己身處何處,,只是按照一個本不會有的意志,過著無趣的生活,。

  “他千年的歲月,,難道比不過人間幾十年嗎?

  “作為觀眾,,我看了他千年,,未曾想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這真的是他嗎,?

  “……不會的,,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當(dāng)前情況罷了。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或許,作為旁觀者,,我在某個時刻,,得點醒夢中人啊?!?p>  佑娘扶起相框,,看向里面幾行草書章法的文字——

  海月山風(fēng),皆不若南山一茶樹之奇種,。初芽嫩綠不顯,,一身紅妝;老樹高聳入云,,撒盡落英,。

  神靈帝王,皆不若北海一仙境之女子。初遇嫵媚生姿,,不覺心動,;舊識紅顏知己,,相見恨晚,。

  ……

  阿玖與季鈿相別后,季鈿起身,,尋佑娘所提之人,。

  其實代筆人的職業(yè)很自由,業(yè)績按季度算,,平??勺杂上碌亟踊睿说萌ヒ恍┍仨毲巴牡胤?,都很隨心所欲,。

  ……

  第一日。

  輕舟停在橋邊,,季鈿從艙中走出,,一眼看去,只覺得此地秀美,,炊煙人家和濃翠山水撞了個滿懷,。

  “料想是這地方無誤了?!?p>  季鈿如此想著,,著滿斗笠蓑衣,上橋,,往紅塵深處信步而去,。

  苔石鎖住了青,竹林擒住了綠,,亡知風(fēng)雨何處來,,星星點點打在了花落的土地。

  薄暮景象,,傍晚自生,。天色已顯得暗,季鈿開了傘,,挑起了燈,。

  通向山風(fēng)的階梯,斷在了泥里,,三兩枝的短芽,,留下露的痕跡。

  幽香的,下落的,,被雨打散的,,花的遺骨依舊艷麗,沾惹了蓑衣,,親昵了斗笠,,迷離了傘柄。紛紛霏霏,,不知來去,。

  只是偷出眼來望天,便覺得是何人潑墨,,撒滿紙張,,云層里搪塞住了點不開的墨黑。

  季鈿走過了一級級爬滿青苔的階梯,,來到了那戶人家前,。

  “住在一個山林間的人家嗎……”

  人家前掛了兩盞燈籠,流露微光,。

  他,,伸手,叩門,,靜待,。

  時過頃刻,虛弱聲音方才入耳,。

  “直接進來吧,。”

  季鈿推門欲入,,未上門栓,,他直接進了屋內(nèi)。

  屋中略顯黑暗,,僅有一絲燭臺亮,,周遭近乎全無光——即使是窗邊,也窺不到亮,。

  冷,、舊、臟——季鈿不經(jīng)意間環(huán)顧,,在可視范圍內(nèi),,心中印象瞬間便化成這三字。

  不過,,他倒也不好明面上介意什么,。

  “可是客官來了?”

  忽然一聲傳來,嚇得季鈿一激靈,。

  他連忙看向聲源,,正在光線稀疏之處,藏著一位女子,。雖難以繪貌,,然而氣質(zhì)非凡。

  “客官光臨小船,,是小女子之榮幸,。小女子定當(dāng)盡力服侍?!?p>  她逐漸走出黑暗,燭光照在她濃妝艷抹的臉,,額外嬌美,。

  季鈿細(xì)看,這才發(fā)覺,,那名女子手抱琵琶,,面圍紗巾,頗具藝妓之像,。

  “想必她是把我當(dāng)做什么客人對待了,。”

  季鈿心想著:

  “她剛才……好像說了什么小船,?難道是指這里,?……我先問她幾句吧?!?p>  他便順勢回復(fù)道:

  “我來此處,,想要找一人,姑娘可否幫我一忙,?”

  “客官既是有事相委,,小女子定當(dāng)相助。不過,,客官何不聽小女子一曲,,再尋人去呢?”

  “并非我不肯賞臉,,只奈何現(xiàn)在天色已晚,,不及時尋到的話,又得教其多增一日等待,?!?p>  “借問客官,您可說明,您來自何地嗎,?小女子以為,,您說了您的來歷,這找人,,小女子倒也好幫忙,。”

  “我是江南鎮(zhèn)的,,代筆人,,季鈿?!?p>  “……江南鎮(zhèn)……不曾聽說啊……小女子恐怕一時半會,,幫不了客官的忙?!?p>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客官不妨歇息陣腳,,莫要著急,,不如聽小女子在船上奏一曲,舒緩心情,?!?p>  季鈿很清楚,又聽到了“小船”一詞,,他不禁生疑,。

  “敢問姑娘,你口中的船,,是指的什么,?”

  “客官說笑了,這船,,正是您所站的地方啊,,小船現(xiàn)在正漂在江心呢?!?p>  “什么,?在江上?”

  季鈿挑燈四望,,可見到的除了花草,,只剩樹木。

  “姑娘,,你是不是……”

  “客官,,這第一支曲子,,叫做:陽春白雪?!?p>  不等季鈿說下去,,女子便撥弄起了琵琶。

  ——

  寂靜的林,,本是僅有單調(diào)之雨聲,,卻偏偏是琵琶的撥弄,這地方,,便好似摻雜了琵琶的竹里館,。

  輕攏,慢捻,,抹復(fù)挑,,嫻熟的手法走在琵琶上,老道的聽客一聞便識得出這功底有多深,。

  陽春白雪,,清新的旋律入耳,說是脫俗也不過如此,。

  燈籠光火搖曳著,配合了雨,,配合了琵琶,,更配合了那名女子。

  ——

  忽一瞬,,琵琶聲戛然而止,。

  季鈿也被震動了一下。

  那名女子猛地站起,,像是憶起什么一般,,連忙放下琵琶,匆匆跑進了閨房,。

  季鈿便問:

  “姑娘,,你這是……”

  女子聽見了聲音,便要回頭,,可轉(zhuǎn)過身子一剎,,卻呆立在原地,驚訝地反問道:

  “你是……誰,?你為何在我屋舍中,?”

  “什么?我……,?我是那代筆人,,季鈿,。”

  “什么代筆人,,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

  “是姑娘留了我,姑娘怎地不記得了,?”

  “不會,、我不會,你快點離開我的屋子,,不然我便喊非禮了,!”

  “什……?”

  季鈿見狀不妙,,只好離開了屋中,,站到了門外。

  沒想到這面子她也不給,,直接把季鈿趕了出去,,鎖在大門之外。

  季鈿無奈,,在這周圍打聽了幾戶人家,,才曉得這所謂的‘船戶’,就是他要找的那人,。

  但幾戶人家都聲稱這女子害了病,,受了刺激,腦子不清楚,,記憶混了,。

  “畢竟是委托?!奔锯殑e無他法,,只好暫居他人籬下,等第二日再來,。

  ……

  第二日,。

  無疑,白天時候去找了幾次,,通通收獲失敗,。

  傍晚黃昏,季鈿正要再度造訪,,突然見到那女子從屋中匆匆跑出,,身上不過是素衣綢緞,臉上的妝全都卸了,。

  她提起燈籠,,在山林里小跑著,,越過泥濘,閃過花草,,往那樹木深處走去,。

  季鈿看在眼中,心有不解,,于是跟了上去,,不曾想,這路面是相當(dāng)難走,,倒是那女子卻跑的飛快,。

  “呼……怎么一回事啊……”

  終于看見了女子停下的身影,季鈿順著腳印,,悄聲過去,。

  定睛一看,這女子跑了這一大截路,,最后卻在一棵樹下停住了腳步,。

  “樹?……那棵樹,,看起來,,像是楊柳?!?p>  季鈿想著,。

  這時,那女子卻把頭往柳樹邊蔓延的道路的方向上伸,,滿是翹首以盼的情態(tài),雙手搭在身前,,提著某物,,好似在等待什么歸來一般。

  她把傘,、燈籠好生安置在地上,,只有自己一個人站在柳下,空守著什么一樣,。

  “這是在等誰么……還是說,,是在等候佳人歸來之類的?”

  “……那倒也不對,,如果她家真有人,,房子里為何還如此臟亂?”

  于是季鈿要上前一問究竟,,忽聽聞到,,那女子的歌聲,,緩緩傳來:

  “——陌上花已開,柳下盼君來——夫君若早至,,我輒少徘徊——”

  季鈿欲說的話,,又咽回了喉中。

  “她在唱夫君……等待的人,,是她的丈夫……,?”

  過了大概一刻鐘,沒有任何亡魂的影子飄過,,于是女子繼續(xù)接著唱,,不顧那黑天。

  忽然,,猛然間,,冷雨傾盆,女子似乎未曾料到,,有些慌神,。

  她仍舊等在柳下。

  直到大雨澆滅了燈籠,,她才垂頭喪氣地回來,。

  奈何躲雨躲得太狼狽,季鈿錯失了這次良機,。

  “嘖,。”

  ……

  第三日,。

  季鈿今日上門,,未見著那女子阻擋。

  “終于可以了,?”

  推開柴扉,,沒有二燈高掛,而里屋的門是虛掩的,。

  季鈿偷偷探頭,,竟發(fā)現(xiàn)女子滿臉泛紅,似乎懷病而臥,。

  “——什么情況,?”

  季鈿再看過去觀察女子,果真——淋了雨,,受了寒,。

  “……代筆人不好做啊,照顧人也得是必備技能……”

  幸虧材料齊全,,糖姜之類的驅(qū)寒物儲存著,,季鈿忙里忙外,,將近一刻鐘,才把這事搞的服帖,。

  接下來就是守著,。

  ……

  “姑娘,你醒了,?”

  “咳咳——”

  那女子咳嗽著,,在閨床上睜開了眼。

  “——咳咳……呼……啊呀,,您是……,?”

  女子方才注意到,季鈿正在她旁邊,。

  “敢問姑娘是否姓唐,?”

  “是的?!?p>  “那么,,我是代筆人,你曾有過委托,,我便來此為你送夢,。”

  “代筆人……噢,,是的,,沒錯,我確實——嘶,,等等,,為什么代筆人竟于此地?”

  “因為……”

  季鈿大概講了一通,,唐姑娘聽了只覺得羞愧難當(dāng),,便要磕頭感恩。

  “不必不必……”

  “想必大人是受佑娘之托而來,,請勿詫異,其實小女子一直有重要之事,?!?p>  唐姑娘歇息一會后,按季鈿要求,,大致說了下自己的情況:

  原來,,因為戰(zhàn)爭的緣故,唐姑娘記性從小不好,,現(xiàn)在更是有個嚴(yán)重的毛病——她每天,,都會把人生所經(jīng)歷過的事件,,按照時間發(fā)生順序,把記憶重洗,,重新過一遍,,那時候那個片段的生活。

  尤其是,,每天唐姑娘都會去當(dāng)琵琶藝妓,,并在晚上楊柳樹下等人歸。

  據(jù)她所說,,她有個丈夫,,遠(yuǎn)去征戰(zhàn)沙場了,他們倆相識甚久,,難以忘懷,,唐姑娘心中唯一的念想,唯一支撐她留在江南鎮(zhèn)的東西,,便是她的丈夫,。

  之所以佑娘請季鈿來找她,某方面的原因,,正是因為她的丈夫與佑娘曾有相當(dāng)重要的關(guān)系,,而據(jù)佑娘所說,似乎這代筆人也是,。

  “代筆人大人,,如您所見,小女子現(xiàn)在身體弱不禁風(fēng),,恐怕隨時就有被驅(qū)魂的可能,,那么,送夢,,能否早些,?”

  “隨時都行?!?p>  “小女子,,感謝大人?!?p>  唐姑娘醞釀了一陣,,開口道:

  “敬啟我的——”

  她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

  季鈿問道,。

  “我忘了他的名字,我……忘了他的名字?!?p>  “……我知道,。你如果還愿意,就繼續(xù)吧,?!?p>  “……”

  唐姑娘的手指纏在一起,過了良久,,才緩緩說道:

  “敬啟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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