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揚亦步亦趨地跟緊宋媽和阿查嬸的步伐，聽著他們唾沫橫飛地聊起阿碰老板的紗布廠。說起這個紗布廠,，宋揚一下子就想起來了,，小時候村里有個萬元戶,，在當(dāng)?shù)厥菙?shù)一數(shù)二的大老板,，大老板特別有錢，紗布廠開了一個又一個,，村里鎮(zhèn)上大多輟學(xué)的女孩子都在那打過工。如果按照現(xiàn)在的說法就是妥妥的當(dāng)代土豪,。

　　宋揚惦記上的就是阿碰老板的紗布廠,。不過她可沒那本事拿下人家的廠子，她惦記上的是紗布廠紗線織剩下的錐形紙皮。阿碰是個大老板,，像這樣子用剩下的殘料和紙皮都不怎么上心,，平時用完就一咕隆地倒在廠子旁邊的垃圾堆里。每當(dāng)?shù)钩鰜淼臅r候就會有一群老頭老太等在那里哄搶,。宋揚也想著先從那里分一杯羹,。

　　走了一陣，宋媽宋揚一行就到了集市上,，集市上人聲鼎沸到處都是討價還價的聲量,，走地雞黑山羊大白菜肉鯧魚各色葷腥混雜的味道迎面而來，宋揚沒忍住,，重重地打了個噴嚏,。一到集市上，阿查嬸就趕著去賣菜和宋媽分道揚鑣,。

　　告別阿查嬸,，宋媽拉著宋揚開始四處尋找豬肉強的攤位。這時遠(yuǎn)處兩個婦女突然掐著腰互相對罵起來,，宋揚仔細(xì)地聽了一耳朵,，原來是因為攤位的問題兩個大媽吵了起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鄉(xiāng)里人平時沒甚娛樂,，就喜歡看熱鬧。不多時人群里發(fā)出一陣陣哄笑,。不用想也知道是哪個用粗鄙的話語掀到祖宗十八代的棺材板了,。宋揚忍不住也想去看個熱鬧，卻被宋媽一提溜拉走了,。

　　“建文他媳婦,，今天什么風(fēng)把你刮來了?！必i肉強嘴巴里叼著一根煙絲卷成的土煙,，笑瞇瞇道?！拔医裉靹倸⒌囊活^豬,，三層肉要不要來點?！彼螊寣擂我恍?，“來半斤，建文過幾天要出去,，我切點肉給他補補,。誒,，你那大骨多少錢一斤也來兩，不,，一根吧,。”

　　“好嘞,，”說罷,，豬肉強笑得更得勁了，爽快地切下半斤肉,，只見他手中的刀輕輕一拉,，半扇豬肉便缺了一個口，他再點勁,，一根大骨也咔咔斷成幾段,，宋媽付了八毛二，心疼地帶著宋揚走了,。

　　過了幾天,，宋爸終于收拾行李去趕南下的火車了。而鎮(zhèn)上的紗布廠也陸陸續(xù)續(xù)地開始招工了,。這天,，宋揚趁著家里人都外出的時間跑了一里地趕到工廠外邊，開始尋找記憶中紗布廠外圍的垃圾堆,。此刻她站在垃圾堆上,，覺得自己仿佛站到了金字塔的頂端。她踩好點后,，開始旁若無人地逛起了紗布廠,。她首先看到的是紗布廠的大門，大門旁有個小房子,，是廠里臨時加蓋的一個門房,，如果是現(xiàn)代的話人們還是習(xí)慣稱之為保安亭。門房里是一個嚴(yán)肅的老大爺,，身上穿著一套古樸的軍綠色的中山裝,，中山裝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但是仍不難看出門衛(wèi)大爺以前是當(dāng)過兵的,。只聽見大爺中氣十足地大喝一聲：“小鬼,，干什么的！”

　　宋揚驀地被嚇了一跳,，隨即裝出一副天真無辜的模樣道：“伯伯好,，我只是來找我姐姐。她剛才說要來廠里找工作,?！彼螕P編了一套瞎話,，眼睛眨也不眨。門衛(wèi)大爺語氣緩和了一下,，說道：“那沒有，今天還沒有人,?！彼f完，頓了頓,，一手指著紗布廠大門口的紅色大字報,，“這招工大紅紙都貼了好幾天來了的還沒幾個，小娃娃,，你姐如果要來要抓緊來,，最好多叫幾個人，過幾天老板和機器都來了,，就能趕上開工了,。”宋揚隨著門衛(wèi)大爺?shù)闹敢?，望向門口的大字報,，只見紅色公告寫著：本紗布廠廠欲招收女工200名，男工20名,，有經(jīng)驗者優(yōu)先,，待遇從優(yōu)。宋揚故作苦惱著問道：“伯伯,，這大字報上面寫什么呀,？”門衛(wèi)大爺來了興致，本來下午就無趣,，突然來了個禮貌的奶娃娃來逗樂,，便擠出耐心說：“就是這個紗布廠要招工，要招很多女工,?！彼螕P恍然大悟狀地哦了一聲，又問道：“伯伯,，在這里上班是不是要認(rèn)得字才能來呀,？”大爺聽了哈哈一笑，“哪里用得著,，只要看一會兒,，會跟著操作就行?！彼螕P也跟著樂了起來,，好奇道：“是不是能賺很多錢,？”大爺自得地說：“一個月差不多100塊吧?！?00塊錢在這個時候已經(jīng)是頂不錯的工資了,，工廠里大多是賣體力，加班加點是常有的事,，雖然看著比村里的干部拿的錢多,，但是干的活相當(dāng)于別人的兩倍。

　　暫別大爺后,，宋揚開始琢磨起了招工的事,。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當(dāng)時鎮(zhèn)上的紗布廠一開始招工都是要靠關(guān)系,，人托人才進(jìn)得來的,，本來招工是一件很透明的事，但是不知怎的傳到村子里就變了味,，說要托誰誰誰才進(jìn)得去,，托人去才能找到清閑的崗位?；盍艘皇赖乃螕P知道,，這肯定是中間哪里個周扒皮想抽水，搞得幺蛾子,。估計就是趁著阿碰老板不在鎮(zhèn)上,，底下的人想薅點羊毛。

　　宋揚一路走回去,，突然想到別人扒得我怎么扒不得,。一想到這，她心里有了主意,。

　　當(dāng)天下午,，宋揚問宋媽要了兩分錢借口買糖吃，便一溜煙跑到村頭的小賣部買了一張大紅紙,，再從家里燒柴火的大灶里揀了根木炭,，趁四下無人，把招工啟事原封不動地寫了一遍,。宋揚前世的時候書法練得不錯,，重生回來，該有的技法倒是沒忘記,，就是人小,，字寫得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不過好在修修涂涂,，倒是有那么一股大家風(fēng)范的味道出來,。

　　隔天,，宋揚找了個布袋，一個破鑼還有一張路邊撿來的紙殼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出門了,，只惹得宋媽在后面追著急罵：“這死孩子,，又要去哪里野！”因著宋爸去了深州,，最近家里的活計和地里的農(nóng)活都落在了宋媽身上,，待到兩個大孩子上學(xué)，她也沒多少心思管著宋揚,。實在追不上，也就作罷了,。

　　宋揚一口氣吭哧吭哧地跑到村頭,，剛好趕上隔壁萍寶和萍寶她哥騎自行車去隔壁村里看草臺子表演，昨兒個宋揚做好主意就死乞白賴的跑到萍寶家央著萍寶把她帶上,，磨得實在沒辦法了萍寶也就答應(yīng)了,。

　　遠(yuǎn)處萍寶看到宋揚跑過來，連忙招手,，清脆又稚嫩的聲音喊道：“這呢,！”宋揚一看，感動得眼淚都要噴涌,，看來還是要交一兩個富婆做朋友啊,。“揚揚,，你身上怎么還帶那么多東西,，要干嘛呢？”宋揚被問得一頓,，馬上又開始瞎編起來,，“我媽知道我要來紅廳村，說有個姨住在臺子旁邊,，叫我等會把借的一些物件還給她,。”“這樣啊,，”萍寶哥信以為真,，“那你等會認(rèn)不認(rèn)得路？”宋揚連連稱認(rèn)得認(rèn)得,，可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啊,。

　　到了紅廳村，萍寶和萍寶哥哥一行就來到草臺子邊看表演,。今兒來表演的是雜戲團,，這種雜戲團平時都走街串巷,，很難得碰見一回。這次來剛好是趕上紅廳村村里修宗祠,，湊了個大熱鬧,。宋揚尋了個機會和萍寶兄妹暫別，說要送東西去了,。萍寶哥和萍寶看得正入神,，場子中間噴火的師傅連連吐出大火一下子把圍觀的人群點燃了，他倆顧不上宋揚說了什么,，大致知道她要去送東西了,，連連擺手示意知道了。

　　宋揚像一尾魚迅速地離開人群,，來到臺子旁邊的集市上,，找到一棵大樹，那剛好是婦女們最集中的地方,。她趕緊上前,，找了個醒目的位置，把自己寫好的紅色大字報攤在地板上,，隨即敲起了破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