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情報機構(gòu)來說，雙重間諜是一個永遠無法避免的大麻煩,，不查，損失巨大,，深查，動搖根本,。

　　“把握分寸?！比逄嵝衙媲暗乃膫€人,，“不要泄露消息,，也不要向任何人求助,，這就是你們幾個人的任務(wù),，再多一條狗都不行?！?p>　　陸葉舟使勁點頭,，為能接到如此重要的任務(wù)而興奮不已。

　　三叔偏偏多看他一會,，陸葉舟急忙道：“我嘴嚴，保證絕不多說一個字,。”

　　“葉子若是多嘴多舌,，老千,，你要為此負責(zé),?！比灏l(fā)出警告,。

　　“我會處理,，絕不給三叔添麻煩?！泵肚е鼗氐溃孟襁@只是極簡單的一件小事,。

　　陸葉舟嚇得臉色都白了,，想要辯解，又怕惹來“多嘴”的指責(zé),，于是臉又憋紅了,。

　　“你們先要‘消磁’幾天，每天下午六點,，老千跟我通話，除此之外,，任何人不得與外界聯(lián)系,，就算是老司長的通話，也不準接,?！?p>　　四人點頭表示明白,，三叔繼續(xù)道：“老千，你有合適的地方嗎,？”

　　“有,?！?p>　　“好,，走吧,?！?p>　　時間已經(jīng)很晚,，助手們都已回家,，三叔仍沒有結(jié)束工作的意思,，低頭查看資料,，他堅持使用紙質(zhì)文件,，而不是電子版。

　　到了外面,，陸葉舟忍不住問：“老千,，什么是‘消磁’,？”

　　“你沒聽三叔講過,？”

　　“好像聽過，但是已經(jīng)記不起來了,?！标懭~舟不好意思地笑道。

　　“就是消失一段時間,，徹底放下從前的任務(wù),，盡量讓自己無法被追蹤,，至少做到?jīng)]有被追蹤的價值,。”枚千重左右看了看,，“忘真,，用你的車，還是我的,？”

　　“你的車,，我的車未必安全?！?p>　　四人乘坐同一輛車,，枚千重親自駕駛，枚忘真熟練地操作車上的儀器,，先是檢查有無竊聽裝置,，然后給每個人復(fù)制體內(nèi)芯片。

　　黎明時分,，枚千重帶著陸林北,、陸葉舟換車，枚忘真則開走舊車,，沒說去哪里,。

　　天亮不久，他們已經(jīng)駛離翟京市城區(qū),，兩邊的建筑越來越少，樹木越來越多,，枚千重不怎么說話,，陸林北和陸葉舟更不能吱聲，尤其是陸葉舟,，已經(jīng)向三叔承諾過不會“多嘴”,，所以特別老實。

　　枚千重在路邊停車，稍事休息,，躺在座椅上睡了一會,，陸葉舟也閉上眼睛，只有陸林北睡不著,，望著外面的草木出神,，每有車輛經(jīng)過，都要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它消失,，才能放下心來,。

　　敵方的計劃極為宏大，陸林北能感覺到,，他相信三叔也感覺到了,，可是忙來忙去，他們只能抓住一些極為表面的小事件,，離整個計劃沒有更近,，反而更遠了。

　　先抓內(nèi)奸是正確的,，他想,，對怎么找出內(nèi)奸卻一無所知，于是努力回想三叔講過的課,，覺得很多內(nèi)容都能用得上,，但又似是而非。

　　老千必定了然于胸,。

　　看著坐在前面熟睡的枚千重,，陸林北心里突然踏實下來，至少有人領(lǐng)路,，不至于手足無措,，唯有一個念頭揮之不去：最好不要再拿他和陸葉舟這兩個新人當誘餌。

　　枚忘真是步行趕上來的,，她一上車,，枚千重就蘇醒，二話不說,，繼續(xù)開車,，枚忘真也不多話，又給四人恢復(fù)體內(nèi)芯片,。

　　陸林北想起來,，在后方不遠，他們曾路過一處休息區(qū),，枚忘真想必是開車到那里,，棄車步行來匯合。

　　他們駛?cè)肷嚼铮钡轿绾蟛诺竭_目的地,。

　　這是一座林中小屋,，有三間臥室，設(shè)施齊全,，食物儲備也很豐富,，一公里以外有處橢圓形的湖泊，湖水湛藍,，一眼見底,，能看到魚蝦游動，枚忘真甚至沒休息就跑去游泳,，直到晚飯時才回來,。

　　湖泊周圍還有十幾座小屋，全是游客在居住,，見面時會熱情地打招呼,，但不會問東問西。

　　環(huán)境雖然極佳,，這里卻不像是“消磁”的最佳地點,。

　　枚千重對此自有解釋，在飯桌上——晚餐出人意料的豐盛,，臘肉,、香腸全是真材實料，而不是常見的酵母食物——他說：“完全消磁太難了,，沒有必要,，反而惹來猜疑。咱們就在這里休假,，也可以說是放逐,，應(yīng)急司的記錄里會注明，咱們四人因為執(zhí)行任務(wù)失敗而臨時停職,?！?p>　　陸葉舟吃了一大塊香腸，鼓著腮幫子說：“這樣的放逐來多少次我都愿意,?！?p>　　陸林北也愿意，雖然他又得和陸葉舟共享一間臥室,，但是空間足夠?qū)挸?，床鋪舒服，外面環(huán)境優(yōu)美,，空氣清新，生活悠閑得好像又回到農(nóng)場。

　　每天早晨,，當?shù)氐纳碳視蛠硇迈r的菜蛋與水果,，他們見慣了游客，臉上總是洋溢和藹的微笑,，只要收到錢,，從不打聽任何事情。

　　枚千重允許他們出屋,，只要別離開風(fēng)景區(qū)的范圍就行,，陸林北第二天環(huán)湖走了一圈，此后兩天,，他白天時基本都在室外度過,，獨自一人，信步漫游,，累了就坐在地上休息一會,。

　　他盡量不去想任何事情，也不過問枚千重與三叔每日通話時說些什么,，只在抬頭望見空中的飛船時,，會想：它大概永遠也不會離開了。

　　對他來說,，這是更遙遠的事情,，翟王星與大王星顯然正在進行秘密談判，莫說他一個小小的調(diào)查員,，即便是老司長本人,，也未必有資格參與。

　　其他三人也各有各的消遣手段,，陸葉舟專注于美食,，從來不喜歡烹飪的他，幾乎整天泡在廚房里不肯出來,，對貯藏的食材進行各種折騰,。

　　枚忘真大多數(shù)時候躲在地下室里練習(xí)射擊，以彌補上次行動時未開一槍的遺憾,。

　　枚千重最為活躍,，到處閑逛，只用半天時間就交到新女友,，兩人在門口吻別時,，正在煎肉的陸葉舟隔窗看見，險些毀掉一整塊上好的肉排,。

　　“消磁”變成了休假,，只有一件事讓陸林北不爽,，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仍然得去喬教授那里接受“治療”,。

　　“只要老司長還是老司長,。”枚千重一句話就堵住了所有問題,。

　　枚忘真開車送他,，兩人早早出發(fā)，一路風(fēng)馳電掣,，比來時快得多,，終于在上午十點過五分的時候趕到診所。

　　陸林北跑進前廳,，老年護士在嘴邊豎指,，噓了一聲，然后極小聲地說：“教授有客人,?！?p>　　“我之前來過通話……”

　　“是，請你稍等一會,?！?p>　　陸林北坐在椅子上，越來越惱火,，尤其是他還沒忘記喬教授騙他去飛船受審的事情,。

　　沒見到客人出來，老年護士卻對陸林北招手,，“你可以進去了,。”

　　房間比從前整潔一些,，所謂整潔,，也就是地板上的書籍都擺到桌子和架子上，依然零亂,。

　　喬教授坐在辦公桌后面,，客人則坐在躺椅旁邊的單人沙發(fā)上。

　　陸林北站在門口,，向喬教授點下頭,，不打算問好，然后看了一眼客人,。

　　那是一名瘦矮的老人,，穿著很有可能是十多年前購置的衣服，面露好奇的微笑,，對自己的穿著與外貌毫不在意,。

　　“咱們說到哪了,？”喬教授問。

　　“你應(yīng)該替我們介紹一下,?！笨腿苏f,，聲音溫和得像是在對受寵的貓狗講話,。

　　“哦，差點忘了,。這位是我的病人,，來自什么農(nóng)場的陸林北，西北聯(lián)合大學(xué)歷史系的畢業(yè)生,，我記得你主修的是地球歷史,，對吧？”

　　“是,，但我沒畢業(yè),，大三休學(xué)至今?！?p>　　“對,。”喬教授向客人做出一個不屑的神情,，“為了一個女人,。”然后又道：“這位是翟京大學(xué)歷史系家族專業(yè)的毛空山毛教授,。你們兩位有相似的地方：一個主修地球歷史,，一個研究家族傳承，都對自己沒見過的事物感興趣,?！?p>　　“空空如也的空，移山填海的山,，很高興見到你,，我與喬教授正談起你?！?p>　　“我,？”陸林北吃了一驚，不明白自己的名字為何出現(xiàn)在談話中,。

　　喬教授一指躺椅,，“坐下?！?p>　　陸林北只好走過去,，坐在上面,，沒有躺下，越發(fā)感覺尷尬,。

　　“毛教授接到邀請,，要與七大行星的專家們一同乘坐飛船前往地球，探究三百年前人類毀滅之謎,。他沒坐過宇宙飛船,，有點緊張，我正好透過窗戶看到你,，想起你坐過飛船——開車的人是她嗎,？”喬教授還在向窗外張望。

　　“是,?！标懥直泵銖娀氐溃蠡谧屆锻嫠退?。

　　連不熟悉內(nèi)情的毛教授也好奇地向窗外看了兩眼,。

　　“可我沒什么可說的?！标懥直迸扇说淖⒁馕貋?，“我乘坐的是地空飛船，在宇宙飛船內(nèi)部只待過幾個小時,，而且飛船停在星球軌道上,。除去短暫的失重，什么感覺也沒有,，比車輛和飛機還要平穩(wěn),。”

　　“我也是這么說的,?！眴探淌诼詭У靡獾匮a充道。

　　陸林北站起身,，“喬教授這里既然有客人,，我就……”

　　“坐?！眴探淌诓唤o病人逃走的機會,，“你是農(nóng)場子弟，毛教授專門研究家族史,，有些事情想跟你聊聊,。”

　　陸林北立刻心生警惕,，“我只是普通人,，很早就出來讀書,、工作，對農(nóng)場了解不多,?！?p>　　毛教授臉上的好奇神情越來越明顯，笑容因此變得有點不懷好意,，聲音卻仍然親切,，“沒關(guān)系，我只是需要一個樣本,，與你對農(nóng)場了解多少無關(guān),。”

　　“樣本,？”

　　“我想了解一下農(nóng)場生活對星際孤兒的影響，與城市組進行對照,，我聽說喬教授這里有一些適合的對象,，所以找他幫忙，正巧你就來了,?！?p>　　原來這與飛船旅行沒什么關(guān)系，陸林北若不是了解這些教授對學(xué)術(shù)的執(zhí)著勁頭,，真想一走了之,。

　　“恐怕我會讓毛教授失望?！标懥直辈淮蛩慊卮鹑魏螁栴},。

　　“對任何研究來說，失望都是常態(tài),?！泵淌谌辉谝猓抗庵械呐d趣越來越明顯,，“你不必緊張,，咱們閑聊一會，我可能會提出一些問題,，回不回答都在你,，我想……”

　　“稍等，秘書找我,?！眴探淌谕蝗淮驍啵缓髧绤柕卣f：“不要打擾……你說什么,？嗯,，嗯,，我知道了?！?p>　　喬教授結(jié)束通話,，身子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在胸前,，像是準備宣布自己剛剛獲得一項大獎，然后他對毛教授說：“潤恒去世了,?！?p>　　毛教授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

　　陸林北正尋思“潤恒”是誰,，房門被推開,，枚忘真一臉驚慌地出現(xiàn)，說：“老司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