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空地上。

　　火把跳動(dòng),。

　　六條彎彎曲曲的隊(duì)列,，像蚯蚓一樣排著。

　　“立正,！”陳昊大喊了一聲,。

　　隊(duì)列沒什么動(dòng)靜。

　　“向左轉(zhuǎn),！”陳昊又大喊了一聲,。

　　六條蚯蚓蠕動(dòng)了一下。

　　“向右轉(zhuǎn),！”

　　六條蚯蚓又蠕動(dòng)了一下,。

　　“向前一步，走,！”

　　六條蚯蚓糾纏到了一起,。

　　……

　　馮建安貼著一個(gè)士兵的臉，認(rèn)真地看著,。

　　這是個(gè)看上去五十多歲的男子,，臉上橫七豎八有許多道鞭痕。

　　“你叫什么名字,？”馮建安大聲問,。

　　那個(gè)士兵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似乎沒有看見馮建安一樣。

　　“他是聾子,？”馮建安問陳昊,。

　　陳昊訕笑了一下，“不是,，他只是傻,！”

　　馮建安伸出手來在這個(gè)士兵的眼前揮了揮。

　　士兵依然傻子一樣一動(dòng)不動(dòng),。

　　“這些人……都這樣嗎,？”馮建安問到。

　　“都差不多,?！标愱徽f到：“流民都是些傻子，有些拉在褲襠里都不知道擦屁股,！”

　　“那怎么辦,？”馮建安問。

　　陳昊不搭話,。

　　他原本也是流民,，被馮建安提拔出來，做了“指揮官”,，他也不知道這是什么玩意兒,，反正馮建安讓他干嘛他就干嘛。

　　“都是流民,，為什么你不傻,，他們都傻？”馮建安問到,。

　　“大王,，我跟他們不一樣的,！”

　　“哦,？怎么不一樣？”

　　“這些人千山萬水地逃難出來,，路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打,，吃了多少虧，腦子都?jí)牧?！要將他們?dāng)畜生使,，沒問題?？纱笸跻屗麄兣抨?duì),，他們……哪兒能干這活?。看笸跄阋?xùn)練他們,，就跟要訓(xùn)練一群豬一樣,，他們甚至比豬還不如，你看,，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知道怕的！你看,，流血啦,，他都不叫痛！”

　　“那你怎么不一樣,？”

　　“我……我也是逃難的,，不過才逃難沒兩年！”陳昊嘆了口氣說到,?！叭绻皇潜淮笸鯎斐鰜恚^幾年大概也就跟他們一樣了,?！?p>　　這簡(jiǎn)直就跟一群機(jī)器人一樣——不對(duì)，還是故障機(jī)器人,！

　　馮建安有些沒轍了,。

　　“媽的！”他忍不住罵了一句,。

　　“大王要讓他們站整齊,，也不是沒辦法！”陳昊說到,。

　　“哦,？什么辦法，快說,？”馮建安一聽大喜,。

　　“在地上挖個(gè)坑，將他們?cè)赃M(jìn)去,！”陳昊說到,。

　　這也太不人道了……

　　“你他娘的還真是個(gè)人才！”馮建安笑到,?！熬瓦@么辦！等到了前線,，你就讓他們先挖坑,，把自己栽進(jìn)去,！”

　　“啊,？前線,？”陳昊驚訝得長大了嘴巴。

　　他本以為馮建安訓(xùn)練他們,，只是為了好看,。聽說官軍里有儀仗兵……

　　“對(duì)，這些人都是老子的兵,，不上前線打仗難道白養(yǎng)著?。　瘪T建安說到,。

　　“那……怎么打仗?。俊?p>　　馮建安笑了兩聲,。

　　笑聲直讓陳昊發(fā)毛,。

　　“看見這個(gè)沒有？”馮建安將背上的東西解了下來,。

　　陳昊這才發(fā)現(xiàn),，馮建安的背上還背著一根燒火棍。

　　“這是什么,？”

　　“它的全名,，叫做前裝式燧發(fā)滑膛槍，你直接叫它火槍也行,?！瘪T建安說到。

　　“火銃,！”陳昊恍然大悟,。

　　“你要這樣叫也沒問題，但它和火銃可不一樣,。你瞧,，只要將彈丸從槍口塞進(jìn)去，用這個(gè)通條捅一下,，把子彈壓緊,，然后抬起來,，瞄準(zhǔn),，扣扳機(jī)，就行了,！”馮建安演示了一下,。

　　陳昊摸了摸槍管,，傻笑了兩下。

　　“怎么樣,，厲害吧,？”

　　“厲害！”陳昊說到：“我還是第一次摸火銃呢,！好粗,，好硬啊,！”

　　馮建安突然就有了跟瞎子曬珠寶的感覺,。

　　“說了你也不懂！反正,，等明天,，我就讓這一百二十個(gè)人每人拿上這么一根火銃，他們?cè)偕?，開槍總會(huì)吧,？”

　　陳昊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

　　“怎么了,？你什么意思？”馮建安正打算扣扳機(jī),，突然被陳昊又點(diǎn)頭又搖頭的動(dòng)作給迷惑了,。

　　“我覺得……他們可能學(xué)不會(huì)！”陳昊說到,。

　　“砰,！”馮建安扣動(dòng)了扳機(jī)，朝黑夜中的火把開了一槍,。

　　火把紋絲不動(dòng),。

　　馮建安默默地重新裝填子彈，捅子彈,，抬槍,，開槍……

　　又裝子彈，捅子彈,，抬槍,，開槍……

　　“那你說怎么辦吧？”馮建安氣咻咻地將火槍拄在地上,，問到,。

　　陳昊趕緊跑過去，將火把移到馮建安的面前，說到：“這樣近一點(diǎn),，肯定能打中的,，大王！”

　　“老子不是說這個(gè),！”馮建安大吼了起來,，“這六十個(gè)木頭樁子，怎么讓他們學(xué)會(huì)開火槍,？你給老子想個(gè)辦法出來,！”

　　陳昊連忙跪了下來。

　　“起來,，給老子想辦法?。　瘪T建安踢了他一腳,。

　　陳昊抖得跟篩糠一樣,，就是站不起來。

　　馮建安嘆了口氣,。

　　陳昊已經(jīng)是流民中的佼佼者了,，一聽見別人發(fā)怒，就不自覺地要跪下,，這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要不這樣，一個(gè)人負(fù)責(zé)裝彈,，一個(gè)人負(fù)責(zé)捅槍管,，一個(gè)人開槍，你覺得怎么樣,？”馮建安坐了下來,，和陳昊一樣高，問到,。

　　“我……我試試……試試……”,，陳昊哆哆嗦嗦地說到。

　　“你先試試怎么開槍吧,！”馮建安將手中的火槍遞給了他,，再塞給他一把子彈。

　　陳昊伸出手去,，將火槍接過來,，一把子彈在他手心里抖抖索索掉落了好幾個(gè)，最后只剩下一個(gè),，被他沒頭沒腦地塞了進(jìn)去,。

　　然后他便看著槍管發(fā)呆,。

　　發(fā)呆……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很多道理的樣子……

　　“開槍啊,！愣著干嘛！”馮建安說到,。

　　“?。俊标愱灰患れ`,，抬起槍來,。

　　“開槍啊,！”馮建安說到,。

　　“哦！”陳昊將槍管對(duì)著前方黑夜,，猶猶豫豫了很久,，也不知在想什么。

　　“開槍,！”馮建安吼到,。

　　“砰！”地一聲,。

　　前方的火把應(yīng)聲而滅,。

　　陳昊全身大汗淋漓，像是淋了一場(chǎng)雨一樣,。

　　“你怎么了,？”馮建安奇怪地看著他。

　　陳昊放下槍來,，看著自己的手,，恍惚了半響，才顫顫巍巍地說到：“大王……真的要讓我們拿槍,？”

　　“是?。　?p>　　陳昊雙手伏在地上,，對(duì)著馮建安一個(gè)響頭就叩了下去,。

　　“大王的信任，陳昊雖粉身碎骨,，也不能報(bào)答啊……”,，他突然就哇哇地大哭了起來。

　　“起來,，起來,，你這是干嘛！”馮建安不知道他為什么就哭了起來。

　　即使是在將他從流民營那一堆破爛里撿出來的時(shí)候,，也沒見他這么痛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