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自登基為帝以來荒淫無度,,勞役良民無數(shù),,又復(fù)野心勃勃,隨意征討邊國,,窮兵黷武,,人民苦不堪言,揭竿而起者數(shù)不勝數(shù),,朝野上下也不乏割郡反隋之士,。倪然一路北上,眼見戰(zhàn)亂四起,,民不聊生,,更有甚者借造反之名強(qiáng)取豪奪,倪然每見便仗義出手阻攔,,行至馬邑縣中,,更見突厥士兵囂張肆虐,隨意侵?jǐn)_百姓,,倪然憤怒難忍,,挺身而出,直打的突厥人跪地求饒,,倪然厲聲道“這番饒你們性命,,回去告訴你們長官,若敢再犯我方百姓,,小心你們狗命”,,眾人聞之倉皇逃跑,倪然放心不下,,便一路跟著這些士兵來到一座氈帳前,,帳外把守的侍從同這些士兵簡單交談了幾句,便進(jìn)將此事帳稟報“葉護(hù)大人,,有十幾人在馬邑,,被一個漢人打成了重傷”。
這名葉護(hù)大人名為俟利弗設(shè),,是突厥首領(lǐng)始畢可汗的親弟弟,,但見他身材魁梧,衣著榮華,,端坐帳中,,聽聞稟報,怒喝道“沒用的東西,十幾個人打不過一個漢人”
“聽說這漢人武功極高,,之前從未見過”
“漢人中有武功高手,,我們突厥更不缺英雄好漢,都是大哥被漢人的花言巧語迷惑,,貪圖那些進(jìn)貢,,要我說當(dāng)下我們?nèi)藦?qiáng)馬壯,明明可以統(tǒng)領(lǐng)天下,,卻被這些金銀帛匹限制住,,哼!有朝一日,,這天下都聽從我的號令,,我看哪個漢人還敢這么囂張”俟利弗設(shè)越說越激動,拍幾而起,。
侍從見俟利弗設(shè)頗為憤怒,,不敢抬頭,只唯唯諾諾道“是,,是”
忽見一人快馬加鞭趕至帳前,,下馬直奔帳中,單膝跪地稟道“染穆拜見大人”
“辛烈那邊情況如何,?”
“稟告大人,,世子現(xiàn)在整日同一位女子在一起,屬下已打聽到這名女子正是隋朝大將宇文化及的女兒,?!?p> “哼,大哥搞這些小動作無非是想給他不爭氣的兒子加固勢力,,說白了還不是怕被我取代”
倪然耳根聰利,在帳外聽得真切,,心道“這位葉護(hù)大人狼子野心不小,,既然他提到靈兒,我正愁這蒼茫草原不知該去哪找靈兒,,姑且先在這里探聽些消息,,只是他說靈兒同那個世子整日在一起,若是靈兒已找到好歸宿,,我豈不是來得不是時候,,唉,不管如何,,只要看到靈兒開心也好,,若是不開心我就將她帶走。”
俟利弗設(shè)又對一旁的隨從道“你去把獨一叫來”
那侍從退出帳外,,對門口候著的士兵道“快走吧,,大人有要事要辦,你們幾個運氣好,,撿回條狗命,,下回小心著點”
幾名士兵聽罷紛紛跑開,片刻后見一人進(jìn)入帳中,,這人腳步輕盈無聲,,應(yīng)是輕功極高,半邊頭發(fā)披散下來遮住左半邊臉,,頭發(fā)被風(fēng)吹起,,才見他左眼已瞎,眼皮上盡是爛肉傷疤,,右眼卻炯炯銳利,,猶如雄鷹一般。
“獨一,,箭法練得如何,?”俟利弗設(shè)問道
“已成”獨一輕描淡寫道
“好,你二人明日啟程,,辛烈身邊好些個武功好手,,你們小心行事”
倪然心道“這二人要去找突厥世子,跟著他們就可找到靈兒”,,這日夜里倪然潛入士兵帳內(nèi)取了一套衣袍換上,,清早便騎馬遠(yuǎn)遠(yuǎn)跟在獨一、染穆二人馬后,,只是草原廣闊,,若跟得太近極易被察覺,跟得太遠(yuǎn),,馬踏如流星,,又極易跟丟,多虧此時天上飄起了鵝毛大雪,,倪然放慢速度,,一路循著馬蹄印,待到傍晚見前方點點燈火,,氈帳散列,,顯然又到了一處部落,此時馬蹄印,,腳印混在一起,,已辨不出染穆二人方向,倪然只好解鞍下馬,暗中尋找靈兒身影,。
話敘前事,,宇文靈隨著突厥使者大墩離開長安,大墩長得矮矮胖胖,,雖不英俊,,卻也和藹可親,十分健談,,在路上便給宇文靈講述突厥的風(fēng)土人情,,更直言道“可汗連年帶兵出征,小姐可能許久見不到可汗,,小姐不要覺得被怠慢了才好,。世子是個重感情的人,幾年前世子妃病故,,世子難忘故人,,可汗賜了一些女子給世子,世子都不加理會,,只怪這些女子都是庸脂俗粉,,這回好了,小姐國色天香,,世子一定會很喜歡你,,只是此番聯(lián)姻都在暗中,還須等到世子繼位可汗之后,,再行大婚,,到時候小姐就是可敦,也就相當(dāng)于你們隋朝的皇后,,不過小姐放心,,大婚之前,你就是我們突厥的上賓,,會得到最上等的禮遇”
宇文靈只是呆呆的點頭,,心道“這個世子不喜歡我最好,不成婚更好,,我一個人還落得自在”,果然到得突厥牙帳,,只有幾名侍女陪伴宇文靈左右,,多日都未見世子一面,所謂入鄉(xiāng)隨俗,,宇文靈換上突厥女子的短裙長褲,,外著毛領(lǐng)坎肩,纖腰系革帶,秀腳踏尖靴,,靈巧清純搖變英姿颯爽,,周圍侍女無不嘖嘖贊嘆。這突厥牙帳設(shè)在水草最為豐茂處,,四周群山環(huán)繞,,只是仲夏早已過去,這里又地處高原,,嚴(yán)寒早至,,四面山頂已被白雪覆蓋,草原也褪去綠色,,放眼望去,,一片金黃無邊無垠,與藍(lán)天相接,,又隱入云端,,只瞧得人心曠神怡,忘卻俗事,。大墩細(xì)心周到,,為宇文靈準(zhǔn)備了匹良馬,名曰秀知,,這馬兒溫順聰穎,,不管走到哪都能找到回家的路,宇文靈可騎著馬兒自由馳騁,,無須擔(dān)心迷路,。這日天氣清爽,難得無風(fēng),,宇文靈策馬奔騰至遠(yuǎn)處山腳下,,仰望雪山壓頂,巍峨挺拔,,漫山銀裝素裹,,四下深沉寂靜,只聞得自己的呼吸聲與積雪壓樹的“吱吱”聲,,如入仙蹤秘境,,宇文靈百看不厭,騎著馬兒圍著山腳慢悠閑逛,,忽見前方一堆累石,,一座約有一人高的石像立在東面,一塊巨大而扁平的木頭立在石像旁邊,,宇文靈下馬近看,,原來這石像是一名女子的雕像,,石像雕刻得惟妙惟肖,仿佛一個美貌女子栩栩生動的立在面前,,又見旁邊木頭上刻著一些木畫和文字,,那文字如畫符一般,正是突厥文,,宇文靈并不認(rèn)識,,索性便不去管,只認(rèn)真看起畫來,,這畫一共有十幾幅,,刻著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自小青梅竹馬,男孩小時候被老鷹啄傷,,女孩冒著大雨將男孩背回氈帳,,因為擔(dān)心男孩的傷勢,女孩一直跪在草地上為男孩祈禱,,兩人成年之后,,舉行了盛大的婚禮,婚后二人更是形影不離,,出則同行入則同榻,,不久女孩便懷有身孕,男孩高興的手舞足蹈,,可惜天妒深情,,女孩因為難產(chǎn)不幸離世,男孩跪在榻邊痛哭流涕,,雙眼都泣出了鮮血,,最后一幅畫則是男孩形單影只的躺在草地上癡癡的望著天上的星星。
宇文靈為木畫所感動,,眼淚盈眶,,自語道“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dāng)復(fù)來歸,,死當(dāng)長相思。畫中人是世間最幸福之人,,也是世間最悲苦之人,。”只覺眼淚已結(jié)為冰晶,,身子也冷了許多,,便長嘆一口氣,上馬而歸,。
這日狂風(fēng)暴雪侵襲,,直吹的氈帳飄飄搖搖,幾名侍女正在加固捆綁氈帳的毛繩,,口中不停抱怨這突來的大風(fēng),,宇文靈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沖到帳外,,騎馬奔去,,待侍女們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不及叫回,宇文靈頂著風(fēng)雪,,奔到山腳下,,系穩(wěn)馬兒,又深一腳淺一腳踩著積雪來到石堆處,,見木畫幾欲被大風(fēng)掀起,,宇文靈連忙上前頂住,用力將木板壓進(jìn)地面深處,。
“你干什么,?”一個男子聲音傳來,宇文靈聞聲望去,,因被風(fēng)雪迷住雙眼,,瞧不清男子相貌,只大概看個輪廓,,見這人身材高大,,卻不似一般突厥男子那么魁梧。
“木畫要被吹走了,,快來幫忙”宇文靈大叫道,。
男子連忙上前扶住木畫,任風(fēng)雪襲來,,卻如釘在地上一般,,紋絲不動,宇文靈見木畫被穩(wěn)穩(wěn)扶住,,這才松了手,,少頃,風(fēng)雪漸小,,宇文靈這才看清男子容貌,,但見他膚色黝黑,容貌冷峻,,約莫二十幾歲年紀(jì),,眼神清澈堅定,與木畫中人頗有幾分相似,,宇文靈忽的意識到,,難不成他就是畫中的男孩,。
“世子,世子,,綁繩拿來了,,尖釘也拿來了”只見大墩騎馬趕來,將馬上馱著的包袱卸下,,遞到那男子手中,。原來這人就是始畢可汗的長子、突厥世子阿史那辛烈,。
“誒,?小姐,你怎在這,?”大墩看著宇文靈吃驚道,。
辛烈看看宇文靈,又看看大墩,,突然生氣道“你們兩個串通好的,,可惡”
“不是,不是,,屬下完全不知怎么回事啊”大墩慌忙解釋,。
“串通什么?”宇文靈不解的問,。
“為了博取我的好感,,故意來這里,演戲給我看”
宇文靈得見畫中人,,本來心中盡是同情與好感,,沒成想?yún)s遭人非議,心意難平道“早知道畫中人這般粗魯無禮,,是非不分,,自作多情,我就不該來這多管閑事,,自討沒趣”牽著馬兒就要走,,誰知這馬兒原屬世子辛烈,見到主人竟不愿離開,,宇文靈扯了幾下,,馬兒都不走,便生氣的自己往回走,,可是積雪太深,,踉踉蹌蹌險些摔倒,大墩連忙追上去攔住宇文靈道“小姐,,世子不是這樣的人,,這是誤會,,世子視木畫比生命還重要,一時情急才會誤會小姐,,再說小姐突然出現(xiàn)在這,,的確讓人猜不出原因啊,?”
宇文靈心想這世子痛失愛人也是個可憐人,無須和他一般見識,,便停下來講明來意,。辛烈將木畫兩邊綁緊毛繩,順著尖釘緊緊扎進(jìn)地下,,見木畫已十分穩(wěn)固,,才牽著自己的馬和宇文靈的馬一同走過來道“哪個女子不想當(dāng)世子妃,說你為了討好我,,也不為過”,,其實辛烈心中已有幾分感激宇文靈,只是不想與她有過多干系,,故意這么說,,想讓宇文靈對自己心存芥蒂。
宇文靈看著故作傲慢的辛烈,,不屑道“那是你孤陋寡聞,,人各有志,并不是人人都想當(dāng)世子妃”
大墩見二人言辭針鋒相對,,連忙解圍道“世子妃享盡榮華,,養(yǎng)尊處優(yōu),當(dāng)然人人羨慕了,,不會有女子不喜歡的”,。
三人各自騎上馬背,大墩緊緊跟在辛烈身后,,宇文靈則與辛烈騎馬并行,,聽聞二人言語,輕蔑笑道“莊子你們可知道,?”
突厥人對中原文化無甚了解,,但與隋朝往來甚密,也知道孔子,,莊子這些人都是中原人眼中的大圣人,,大墩自鳴得意道“孔子,老子,,莊子有名的很,,我知道他,,不過他不知道我”
“莊子曾經(jīng)說過:澤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飲,,不蘄畜乎樊中,。神雖王,不善也,。意思呢,,就是沼澤里有一只雞,走十步才能找到一口飯吃,,走一百步才能找到一口水喝,,你說它為了生活辛不辛苦呀,可是就算這樣,,它也不愿被人養(yǎng)在籠子里,,雖然能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可它卻失去了最寶貴的自由”
“我們突厥人擁有整片草原,,隨意馳騁,,自由的很啊,要是讓我離開草原,,給我多大的官,,我都不換,哎呀,,這么看來小姐說的很有道理嘛,,不對,莊子說的很有道理,?!贝蠖杖粲兴虻恼f著。
“莊子他老人家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話,,大道理多得很呢,,也深奧的很啊,比如天地一指,,萬物一馬啊,。活了好幾千年的冥靈啊,,可以駕飛龍的神人啊,。。,。,。。?!庇钗撵`滔滔不絕的說著,。
大墩聽得云里霧里,但卻覺得很有意思,,便央求辛烈道“世子,,咱們經(jīng)常和隋朝皇帝打交道,他們那邊的人都能說會道的,,一定都是和這莊子學(xué)的,,嘿嘿,我能不能也學(xué)學(xué),,下次再去中原,,說不定我也能把他們駁倒,省得每次都被他們問的啞口無言”
“那我可不教你,,莊子最不喜歡狡言詭辯了,堅白之理是他老人家最反對的”
“什么尖白,?堅白什么,?你看世子,我又聽不懂啦,?!?p> 辛烈自小善良單純,雖身為世子,,卻無心權(quán)利政事,,早年叔父之間的權(quán)位之爭他看在眼里,也厭惡在心,,如今每見父王為了開疆?dāng)U土,,引起戰(zhàn)爭紛亂不斷,想到因戰(zhàn)爭而死的無辜百姓,,更是悲痛萬分,,自從心愛的女人死后,辛烈只覺人世間已沒什么好留戀的,,在外人看來世子是可望不可即的尊貴,,在自己看來卻如枷鎖一般,心中悲苦無人能懂,,如今聽得宇文靈的“澤雉”理論,,才發(fā)覺自己就好似被困在籠子里一般,而這個莊子竟能懂自己苦悶的原因,,也頗覺新奇,,便道“你經(jīng)常往返中原,知道些中原文化也是好的”
“小姐,世子都下令了,,你可不能推辭啊”大墩得意道,。
大墩對宇文靈照顧有加,宇文靈倒也樂為人師,,從這以后便每日都給大墩講上一段,。辛烈則時不時讓大墩把學(xué)來的東西也講給他聽聽,可這莊子十分深奧,,故事繁雜,,人名又難記,大墩時常張冠李戴,,講著講著自己都迷糊了,,辛烈更是聽得莫名其妙,頗感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