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待結之局
每個朝代的更替,,總會留下一些被人們稱之為“遺民”的家伙,他們獨立在塵世的喧嚷之外,,靜默守護著自己的一份寧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既死了,,又活著——引子,。
皇朝境內(nèi),楓亭山中,,清光閣下,。
月光在楓葉交織中滲到地面,水流聲幽幽而謐謐地由近及遠,,時不時的清風過來調(diào)皮攪動上幾許……整個人世的苦難和喧嚷在這里絲毫難覓,。
“不妨轉軸撥弦,起個三兩聲吧,?!彼@般思量著,眉角間沉凝上對于世事的無奈與哀愁,。
箏琴的聲色華麗卻充滿了一股狂躁的抑制,,仿佛是用一股變了味的力道來展現(xiàn)昔日盛世的宏偉與莊嚴,。
所以,弦在撕裂而悵惘的高歌中,,崩斷了,;隨之而來的,是幾抹楓紅,,與一張突兀飄落的信件,。
“御卿,當你看到此信時,,自應感知玄某天命已至,,當離人世而去了?;蛟S你會揣測,,一介失了搫畫者的王朝,將會是怎樣的光景,。那么,,吾必須說:皇朝沒了玄經(jīng)戈,太陽依舊會東升,,清風依舊會徐涼,;但一闕失了秩序的地界,蒼穹灰暗,,遍野血鴻,,于誰何忍?所以,,吾不重要……”
——策轉星還絕筆
“主上,,吾明白了?!被聼魺槍⒕磬€(wěn)穩(wěn)收起,,點亮了一盞光耀卻不熾目的瓏燈,緩步走出了這安穩(wěn)的一隅,,秉著主上的遺念和力量,,邁向不息的烽火,更邁向心中所求,。
…………
“嗯,?有人闖入!”
守在正門外的傅寒英和邃天岳查覺近處的樹葉隱隱搖晃了幾下,,夾雜著的還有一道藏青色的身影,,二者仿佛在剎那間融為了一體。
“噓~,,小心些,,不要打草驚蛇?!?p> 玉辰初此時亦有察覺,,畢竟在昔日他可是和自己共御皇朝的戰(zhàn)友,但也只是平淡地眨了眨眼睛,,繼續(xù)攏坐在墨執(zhí)事的身側,。
過了幾秒后,一道利落的俠影從側窗徑直刺入,,嶙甲上塵土和未干的血跡昭示著剛剛經(jīng)歷的惡斗——銘青云,。
“撲通!”單膝著地,,顱首深埋,。
“敝教銘劍使,懇請諸位救吾主一次,!”
“吾是新任法教執(zhí)事,,”墨戡軒緩步走來,神色溫和而鄭重,,眾人感覺其言行間夾雜著一股不對勁的詭譎和傲氣,,“清陽子履抗皇朝,于華境大有貢獻,,吾門不可能坐觀其入險境——但說詳情如何,。”
“濁陽子死而復生,,營救吾等后卻全面展開絞殺,!”
氣氛登時一肅。
“其一,,已死之人,,為何又會復生?其二,,既欲奪生,,為何先救后殺?”玉辰初心中顯是不解,,但礙于自己已非領袖身份,,不便當面詳說就是了。
琰則顯得無所掛懷,;至于敬,、沐二人心中雖同有疑慮,更多的卻是驚恨頓生——墨則表現(xiàn)出一番吞咽著無聲憤怒的姿態(tài),,登即眉角一凜,,道:“時局緊迫,,刻不容緩;非豚鼠者,,隨吾赴探,!”
三鋒齊亮——翰景天懷、至御明詔,、鳳語傾霖,。
在隱秘處的傅寒英和邃天岳(小輩)觀聽到后,則很是激動地吸了一口氣,,也跟著亮出寶劍裝模作樣地舞弄了幾下,,然后又依依不舍地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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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門的故舊領導們心知這里面多少有些值得深究的地方,,未清晰探明局勢便傾巢而出——顯然并非明智之舉,;
但也恰如墨執(zhí)事所言的“時局緊迫”那樣,——同伴性命有危,,多磨蹭一分鐘,,便可能多一份后悔不已的可能性。
而且,,三人莫名感覺這新任執(zhí)事在初出茅廬的銳氣中透漏著深不可測的底蘊,,頗有某位已故前輩的風貌……讓人不禁無條件地信任和跟隨。
總之,,眼下與之除了一探虛實,,也別無更好的選擇了。
…………
圣石昭昭而立,,卻已不染昔日雄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炬至邪的黯徽本源,。天穹上時不時炸響的紫色轟雷更令這闕靖教靈地平添了幾分可怖……地面上曼延的鮮血早已干涸,,遠方時不時傳來一聲凄哀的鳥啼。
清陽子使勁瞪了瞪眼睛,,力圖泯滅臟腑的劇痛和神識的渾暗,,卻是一個趔趄險些敗到在地,此刻,,也唯有,,更只能用不屈的信念:“吾,絕不能倒下,!”
穆泫淵算了算時間,,苦笑一聲,百代英濤猝然掉落;整個人從半空中閉目墜下,,元功耗盡,,釋然無望……
幾滴細雨,絨絨絲絲,,灑落下來,。
這一次,,璞通真沒有再臨,。
他們也許知道自己犧牲地有點草率,也許知道憑自己的實力雖然難以戰(zhàn)勝邪佞但若選擇逃跑仍有不少生機——但茍活下來,,在這草芥盡焚的荒世中又能如何呢,?
儒、佛同僚在那場駭世災難中近乎死傷殆盡,,難道能指望他們對自己施以援手嗎,?
銘青云勝負之況未明,就算成功,,以此人之實力,,又能為此戰(zhàn)增添幾分勝算呢?
還是說,,他們該期待剛好突然出現(xiàn)一位英雄人物,,趕來拯救這一切?
『萬念俱灰』.
故而就義赴死,,也許是最好的選擇了,。
……………
“人世,本不該是這般模樣,?!被聼魺樈幼∫黄园肟诊h零下的枯葉,掌心燃起一絲楓焰,,剎那間灰飛掉它,。
“主上,那卑臣抬起頭后,,又該往何方而去呢,?”御卿舉目所及,皆是斷壁殘垣,,廢隕兵戈,,尸灰血河;唯有遠方的一炬日光能隱約穿透煙塵,,朦朧出斑駁的光影,。
欲救無救,欲濟無濟……
“哎呦,這位兄臺,,不好意思哇,,碰到恁了;不過現(xiàn)在可真是難得有活人??!自從那個什么暨行死了后,蕩境就不知怎么回事成了這副模樣…要不要結個伴兒,?”聲音輕快而明麗,。整段話讓御卿雖然有些不知所措,卻也并不反感,。
“那……閣下欲往何方呢,?”御卿的嘴角現(xiàn)出一副制式的微笑,腳步放緩,,打量起面前這個年輕人來:額上的鉛玉冕分明出一束束稠密的黑發(fā),,流轉著灰光的秘銀甲襯與雪燦的衣衫內(nèi)內(nèi)外外地混雜在一起,全身似乎都有完好的防護,,卻不顯得雜亂無章或是笨重,;袖口處不似華境之人寬松開放著,下衫卻亦不似蕩境之人束匝著……
白皙的小下巴遺著一點嬰兒肥,,使?jié)崈粜揲L的臉頰看起來失了幾分骨感,,多了幾分靈性;至于眉角和眼神,,則透露著一種直白的狡黠,,浮動來,浮動去,,總是不甘于安分,。嘴巴?似語非語,,似笑非笑……
『總之,,一塵不染的他好像來自另一個沒有戰(zhàn)火的和平世界……』
“去慰問下清靖主,據(jù)說平災時就有他呢,?!?p> …………
“吾等,竟是,,來遲了……嗎,。”玉辰初輕輕喃著,,縱說昔日生離死別的場面見的不少,,但望見戰(zhàn)友的一地血色灘涂時,心中的悲愴不由而起,但對于一介掌門來說,,理智終需大于情感——所有他只能面無表情,,不給同僚以負面影響。
“懼了嗎,?乳臭未干者,。”濁陽子沉沉地泯了口嘴角的鮮血,,眼神迸發(fā)出異樣的狂熱和瘋狂,,語氣陰狠而鄙棄“其實清者本非清,濁者本非濁,,一切皆不過是勝利者留下的論斷,。”
四人登時警覺,,招勁暗蓄。
“皇朝猶存時,,吾與他各陣靖教南北邊界,,更部雷火結界,以懾來敵,;不幸穆泫淵諂媚于前,,宦燈煒利誘于中,玄經(jīng)戈武逼于后,,致使他七竅遭障,,竟與皇暨行合謀,于兩界山之役中掌廢吾脊,,刀斬吾首,;其以是獨攬靖教殺伐,污吾戰(zhàn)時反叛為濁,,自立弒濁為清,。至于他之后的仁仁義義,不過是對罪行的欲蓋彌彰,,這種舉措,,最令吾唾棄、痛恨,、厭煩,!”
玉辰初呵呵一諷,幽綠的瞳孔顯露出不假思索的厭惡:“且不論你所言是否屬實,,單他力佑力護法,、闡二教便足抵殺你之過!”
正邪不合——戰(zhàn)場,一瞬即開,。
“眾人退下,!”墨戡軒擎住轟來的煥雷掌,當機立斷——縱是化勁十之七八,,但因提氣不及,,仍感覺氣血一陣翻涌,即是深知來者不俗,,遂先遣退三位掌門,。
三人對視瞬間,默契頓生,,各自騰退于二線半空,,各自極招乍現(xiàn)——
“春秋圣卷—玉雨八風貫千秋!”
“春秋圣卷—千鋒百煉御天一,!”
“春秋圣卷—鳳羽吟霜還真熙,!”
一攻,一御,,一療,,三式相融無錯,恢宏的亮色卷起足下亙古的灰塵,,洗作井然的潔凈,。
濁陽子心頭驚悸,面容陰霾上涌,,慌亂中被墨戡軒一肘擊肩,,趔趄半步,忿恨乍燃,,首運靖魔同流之招:“湮萬鈞—朔冰獄火,!”
墨戡軒未承其難,先查其厲,,索性步伐調(diào)轉,,身形偏移,極招近發(fā),,后破于魔“元世—天鋒,!”
“爾等竟欲逼吾于死地哉?”濁陽子心中一驚,,縱復生于邪力,,但內(nèi)元早已運化為純質(zhì)的靖修,且此行不過是為尋仇而來,,自我意識更是尚存不少——面臨緊要關頭自是不會如皇暨行那般就此隕滅,;遂是雙掌一撥,,攫取招中冰元成甲覆身,雷火雙元則是炸裂開來,。
剎那間,,儒風、焰火,、雷鈞,、冰鑠四雜交織,迸發(fā)出華麗的光輝,,把整闕天空的陰霾一掃而光,。
顯露出了遠方的一抹殘留日暮。
“砰棱,!”
濁陽子身形一顫,,冰甲應聲而碎,面頰上滲出幾滴冷汗,,嘴角濺出少些朱紅,,一頭紫發(fā)凌亂地爆披在了肩上,顯得有些凌亂和狼狽,。
“噗呲,!”三位掌門縱離爆發(fā)點有近百米之遙,仍是被狼狽地震出血來,,所幸劍未脫手,遂是尚能以劍杵地而勉強憑立,。
墨戡軒趔趄地退后幾步,,微微骨化的指尖飛灑出殷紅的鮮血……
“為何吾總隱感執(zhí)事…似是未傾全力?!庇裾崎T緊鎖戰(zhàn)局,,亮紫色的綢服隨風飄揚,縱是負傷,,輕喃間仍不失儒者風度,。
沐姈風掌下春風一化三分,暫時平下了眾人傷勢,;敬席懷則什么話也沒說,,盤坐而下,閉目調(diào)息,。
…………
一抹炬火,,一闕恢宏,一樁塵封——詳見番外篇(一):法門沉殤,。
墨琰失神地憶過幅幅悲愴的畫面后,,眉目失重,,卻也只能像路人一般,裝作不經(jīng)意地輕笑幾聲,,然后點腳觸上那蒙灰的高臺,,緩緩將封典取下。
…………
“現(xiàn)單你一人,,何以堪吾靖威,?不如法、靖二教自此別過,,吾決不觸碰他們分毫,!”說罷,濁陽子看了眼虛弱的三位掌門,,似是暗示,,似是威脅。
“法門若是仍為辰初執(zhí)掌,,或會屈身和談,;但吾——勢斬邪孽!”
但見墨戡軒一改游移躲閃之態(tài),,選擇厲行強攻,,以傷換傷——硬承下靖掌轟來的粹寒、灼蝕,、麻痹,、封亙之感,巍然反掌以還,。
這看似平淡平常的迅急反手一掌,,卻夾帶了幾束微不可查的紅色流光,還有自無間虛空中的一道聲音:“無情劍,?!?p> 聲音很渺,只有濁陽子能隱約感受到無線嘈雜中的堅定和執(zhí)亙……
然后,,是眼前的一霎的黑暗閃過,。里面似乎有清平,似乎有哀痛,,似乎有熱忱,,似乎有殘忍……
這一閃,似乎約摸只有兩三秒的功夫,,但給人的感覺卻格外漫長……
最終,,待到濁陽子反應過來當下的時空后,已被突兀的一筆冷鋒直灌心槽——而墨戡軒,,卻還是保留著揮掌時的姿勢,,分明地站在自己眼前,,就連他那尸白色的峻面傲眉都清晰可見;
于是,,濁陽子掃向四周,,飄葉在半空中停滯,灰霾在穹頂上靜止,,陰雨和昏黃柔和的停滯殘光夾雜在這一隅空間,,遠方則盡是沉默的斷壁殘山,還有哀鳴著的荒廢的防御機關,。
一切的一切,,好似無限地清晰。
再轉過神,,一切恢復動態(tài)后,,則是解脫般的疼痛,以及無限擴大的逼真刺寒感,。還有,,還有,還有——
…………
…………
…………
最后的畫卷,,便在諸多懸疑中,,被硬生生彌上了句號,永久在世人的視野中存封——上面燃著皇族的瓏火,,刻著鮮生的龍印,,雋著純粹的翰墨,似乎是想把什么紅中滲黑的東西壓下去,,然后再染上翻新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