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五爺家，三代單傳,，張家的希望在栓柱身上,，可是他不能生育,，男人的自尊、自信,、自強(qiáng),、自立,，沒了，他的壓力也太大了,，到了晚上,，望著如花似玉的妖嬈，誘人的身材,，他更加煩躁,，好像是看見了老虎猛獸，吸人精血的蜘蛛精,，攝人魂魄的白骨精,，女人是火山、洪水,、猛獸,、妖魔、狐貍精,、毒蛇,、鬼怪，他猶如困在籠子的獸,，被名聲,、謠言、自尊,、面子,、壓力等多座山壓著，被多條無形的繩縛著,，他呆在陰暗的屋里,，不愿出門，不愿見陽光,，不愿見人,。

　　他在屋子里焦躁不安地踱來踱去。入夜,，兩口子會早早地上床,，以往恩愛充滿柔情，都是款款解衣,，溫柔體貼,，魚水之歡，現(xiàn)在不了,，他心里抱怨,，行為粗暴，好像要摧毀什么，來證明自己,，或癱在床上,，一聲不哼，瞪著死魚似的眼睛望著樓板,，迷惘的目光在夜色中閃爍,。

　　妖嬈憂慮地望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男人，她不理解拴柱為什么突然變了,，當(dāng)然了，拴柱一家都替他保守著不能生育的秘密,，妖嬈作為一個女人,，很敏感，他是不是知道了她的過去,，在對她發(fā)泄著不滿,。她心里害怕、擔(dān)憂,，也同樣憋著一股火氣,，同樣郁憤。在她無助的眼神里,，流露得更多的,，是迷茫、自責(zé),、愛惜,、心痛、無奈,，她從男人躲閃的目光里,，看到了不僅僅是對她的嫌煩，更多愈來愈濃的卑怯和兇狠,，這是她弄不明白的,，判斷不清楚的。以至于她不知道該怎么向自己的男人解釋,，也不知道如何撫慰自己的男人,，更不知道他日漸暴戾的情緒的根源是什么？如何解脫,。他覺得拴柱病了,、變了、不對勁了,。拴柱覺得自己活的沒意思,，身心俱疲，沒有希望、理想,、目標(biāo),，日子如同嚼醋，從身到心都酸酸的,，他心里喊：“老天不公?。繛槭裁磩e人都好好的,，為什么對我,，有這么多磨難、不幸,、遭遇,，別的什么都好說，你要讓我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過正常的生活就行,！“他就像死過一次。到了陰曹地府,，不見天日,，什么都是陰暗的，什么都突然就變了,？是自己變了,？還是世界變了？他也搞不清楚,。

　　時間飛快地過著,，轉(zhuǎn)眼又到小年臘月二十三，是拴柱結(jié)婚一周年,，這個冬天特別冷,，天陰沉沉的，像一個人悲傷的眼睛,，西北風(fēng)呼嘯著,，像妖魔鬼怪在撕扯著地面，摧打著干樹枝,、柴禾垛,，隱隱覺得有鬼在哭，未開封的冰冷的河面,，冰塊相互碰撞著擁著慢慢地向前漂移,，堆起一道道冰壩水晶柱子，人們穿著厚厚的棉衣,，戴著狗皮帽子,，手抄在袖筒里，還覺得河水越來越冰冷。入冬后的第三場雪,，又添冬色,，河面被覆蓋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家家都把小孩看的嚴(yán)嚴(yán)的,，不準(zhǔn)到河面滑冰,、滾雪球、打老牛,，以防看不清的暗洞,，閃失了孩子。大雪覆蓋了田野,，柴禾垛里的麻雀餓得唧唧喳喳亂叫,，五爺老伴信佛，將米糠和剩飯倒在樹下,，立刻落下一群啄食。大樹小樹上都掛滿了冰棱,，特好看,，卻壓得一些枝丫斷裂，傳來咯嘣的脆響聲,，四處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上折射出清幽刺目的光，拴柱蹲在門口,，看了一會,，眼睛刺得流淚，又罵罵咧咧,，抄著手,，悻悻地回到院子，拿把掃帚,，清掃院落,。

　　這二個月，妖嬈食欲不振,，愛吃辣的,，例假沒來，自個到醫(yī)院檢查,，懷孕了,，妖嬈知道這一家的心思和盯著她肚子目光的意思，還有奶奶整天神叨叨嗑頭作揖,，都盼著她懷孕,，要抱孫子，二口子也一直努著，可沒少下功夫,，現(xiàn)在檢查懷上了,，當(dāng)然高興極了，匆匆忙忙回家要告訴喜訊,，進(jìn)屋鞋都沒脫,，伸出雙手從背后蒙上栓柱的眼睛，說“?猜一下,，有好事情”,，玩皮地賣著關(guān)子，栓柱這兩天從一起光屁股長大的人那里也聽說了妖嬈過去的情況,，今天又是結(jié)婚一周年,，睹物傷心，心里正煩著,，還以為讓他猜說結(jié)婚一周年的事,，正說到痛處，沒好氣地說“猜個X,，老子沒心情,，煩著呢”，妖嬈沉浸在喜悅之中,，竟沒聽出話中之音,，沒有覺察出栓柱的情緒變化，轉(zhuǎn)過身來,，勾著拴柱的脖子一字一頓地大聲說“我—懷—孕—了—”,。拴柱眨著眼，不相信白已的耳朵,，疑惑地說“我沒聽清,，你說啥”，“我懷孕了,，我懷孕了,，我懷孕了”，妖嬈溫柔地連說三遍,，并優(yōu)美地在地上轉(zhuǎn)了一圈,，栓柱的身子猛地一抖，心里想到傳言屬實(shí),，眼睛兇狠地射在妖嬈肚子上,，妖嬈一看這樣嗔道“你個木頭，該當(dāng)爸爸了,，這么瞅著我,，兇巴巴干什么,？”話音未落，栓柱抬起手,，響亮地掮了妖嬈一個耳光,，手抖著，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個騷貨,，狗改不了吃杘,，背著我和誰干些這丑事”。妖嬈沒有防備,，被拴一巴掌打著踉踉蹌蹌地坐在了地上,，妖嬈扶著門起來，驚訝不解地望著拴柱,，拴柱眼睛噴著怒火,，仿佛要爆炸一樣，歇斯底里地大喊著,，把這幾天聽到的辛酸和目前不容爭辯的事實(shí)發(fā)泄出來,，聲音驚動了一家人趕過來，連拉帶勸,，“這個婊子,，在娘家不學(xué)好，被人家休了,，破鞋一個，老毛病又犯了,，懷了野種,，說，和誰干的,，老子和他拼了”拴柱怒不可遏地“嘶喊著,，掙著要從爹緊抱的手里撲出去，繼續(xù)打,，妖嬈捂著火辣辣的臉,，莫名其妙地流著委屈的淚水，怯懦地說”你說什么呀,，你胡說,，血口噴人，明明是你的孩子”,。五爺一家盼有個孩子,，天天想，做夢也想,，今天聽說有了孩子,，又是這么個場合,，心里如打碎了調(diào)味瓶，酸甜苦辣都有,，酸的是真不知這孩子是誰的,，甜的是好歹有個娃，苦的是兒媳婦這個樣子,，會敗了門風(fēng),，辱沒祖宗，貽笑鄉(xiāng)里,，辣的是這日子攪和的怎么過呀,。這時一些鄰居也過來看熱鬧和勸架，拄柱已瘋了,，也顧不上家丑不可外揚(yáng),，當(dāng)著一院子的人恕吼著“我的孩子，笑話,，老子到醫(yī)院檢查了,，精子是死的，不能下種,，你還敢說我的,，閻王爺飄風(fēng)胡日鬼，還敢糊弄老子”,。鄰居們也七嘴八舌地表示著氣憤,，這娃就不對了，以前有問題,，前夫休了,，王家當(dāng)黃花閨女一樣迎過來，活不干一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像個娘娘一樣伺候著,，咋沒良心,，是個喂不熟的狗，喪良心,，干這傷天害理的事,。

　　妖嬈耷拉著頭，捂著臉,，羞愧難當(dāng),，嘴里不停地重復(fù)著“不可能呀，我沒有呀,，一定是你們弄錯了,，真的是你的孩子呀,？你們這么冤枉我，叫我怎么活呀”,。拴柱也喊累了,，說“我沒有孩子也能過，就是忍不下你給我戴綠帽子這口氣,，離婚,，不過了，滾滾”,。

　　妖嬈捂著臉跑出了院子,，竟然沒有人去攔一下，擋一下,，妖嬈就這么帶著屈辱,，委屈，疑惑,，不解,，羞恥，落荒而逃,，還是被趕走了,，都有吧……

　　栓桂給自己整了個煙袋煙鍋，像爺爺一樣一口一口地抽起來,，一鍋抽完,，在鞋幫上磕一下，長吁短嘆一聲,。

　　五爺老伴張著嘴,，“啊、嗚,、噢”哭著,，沒有一個完整音符的號哭,，充溢了整個小院,，院子里一片凌亂，雞飛狗跳墻,，張屠夫的胸脯起伏得更厲害,，如同他殺的豬，挨了刀的劇烈跳動,，翠竹擔(dān)心著兒子,，守著拴柱抹淚。外人在院子里愣愣地?cái)D成一團(tuán),，勸著安慰著,，整個院子顯出一種沒著沒落的空寂景象,，桂月看太奶奶大聲嚎叫，奶奶抹眼淚,，也嚇得張嘴哇地哭著,，五爺老伴趕緊住哭泣，爬起身,，抱起桂月,，抹去鼻涕眼淚，“乖,、乖乖的,，我的乖娃不哭”。

　　劉老又來說病,，他已八十高齡了,，這是他最后一次給人說病。

　　劉老語重心長地說：“許多人想安穩(wěn)踏實(shí)過此一生,，卻總是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拴柱,，你就是這樣的人,，拴柱娃啊,！爺爺知道你這輩子不容易,，小時候多災(zāi)傷身，自結(jié)婚以來,，死一個菊花,，傷透了心，跑一個疙瘩,，恨透了心,，這次妖嬈的事，對你打擊也很大,，這些都是魔癥,，會讓你大怒、大悲,、大傷,、大思、大懼,、大哀,，讓你失禮、失顏,、失禮,、失愛,、失節(jié)、失態(tài),、失情,、失心、失思,，嚴(yán)重了,，入魔了，會由表及里,，損害腦袋和五臟六腑,，損壽，一定要記住我的話,，從傷害和貪,、癡、恨,、嗔,、怨中超脫出來，才能脫離苦海,?！?p>　　五爺裝好一袋煙遞給劉老，劉老搖搖手,，說吸不動了,，接著說:“無論你遇見誰，他都是你生命該出現(xiàn)的人,，絕非偶然,，他一定會教會你一些什么?！彼晕乙蚕嘈牛骸盁o論我走到哪里,，那都是我該去的地方，經(jīng)歷一些我該經(jīng)歷的事,，遇見我該遇見的人”

　　五爺聽了這話,，頗有感觸，拿出當(dāng)年算命先生寫的卦言,，給劉老看,，自言自語地說:“這都是娃命里注定的,?！?p>　　五爺老伴泡好了茶，倒在白色瓷缸子里,，端來遞給劉老,，劉老接茶時,，手顫抖著。五爺老伴心里想,，老了,，我們都老了。

　　劉老端的茶水燙,，小上呡了一下說:“這算命先生有些道行,，按他的說法，你的難己經(jīng)歷完了,，以后日子平順了,，會好起來。記住,，恩人,，給你幫助；敵人,，幫你清醒,；友人，與你攜手,；親人,，伴你左右；貴人,，使你添福,；能人，治你毛??；小人，使你謹(jǐn)慎,；愛人,，給你力量；賢人,，解你迷津,；眾人，助你成功,?！?p>　　五爺也跟著說:“娃娃啊,！過去的,，經(jīng)歷了，模糊了，就讓他過去,；日子是一天一天過的,，飯是一口一口吃的，昨天過去了,，飯吃到肚子里就爛了,，沒必要老掂記著；生活就像缸里的米,，倒?jié)M了,，吃淺了，沒了,，再添再加,，這和時間一樣，是一個漏斗,，不去怨,，不去恨，淡然一切,，平常心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