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灰蒙蒙的天染了層層墨色,,看不見光亮。
三人醒來時堪堪臨近黃昏,,外面卻已黑的像半夜,。
房間外,,有提著燈籠的引路仆人侯著,準(zhǔn)備帶他們?nèi)ゴ髲d,。
三人收拾好,,陸續(xù)跟著走。
晚飯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豐盛,,桌上都是很普通的家常小菜,,味道非常好,色香味俱佳,,就連最普通的青菜也做出了好幾種花樣來,。
張常海抱歉道:“內(nèi)人對廚藝略通一二,這些都是她親自下廚做的,。府上條件有限,,沒辦法好酒好菜款待各位,還請大人海涵,?!?p> 黃州事發(fā)已久,作為當(dāng)?shù)馗改腹?,他為了救助百姓,,已散出不少家財?p> “張大人多慮了,夫人手藝這么好,,我等今日是有了口福才是,。”姜榆放下筷子,,看向殘陽,。
邊上,狂吃狂吃的某人放下吃光的第三個盤子,,伺候的婢女放上第四個,。
忘了說,他已經(jīng)吃完五碗飯了,。
飯碗太小,,總是盛飯很麻煩,影響他發(fā)揮,,干脆就換成了盤子,,盛的又多又方便。
他邊吃邊想,,要不要換成盆呢,?
對于其他的人的注目禮,殘陽完全無視,,只專心干飯,。
張大人和他的夫人:“公子好胃口,,好胃口哈哈哈哈哈?!?p> 說完這句話,,又有一盤菜見底了。
姜榆在想,,等這次的事情辦完,,回去得好好改改這熊孩子的吃相。
飯桌上,,張常海問起驗尸是否有何發(fā)現(xiàn)。
姜榆搖搖頭,。
張常海笑了笑,,安慰道:“之前仵作驗了多具尸體,也是毫無發(fā)現(xiàn),。大人才剛剛驗尸,,沒有找到很正常?!?p> 言外之意,,朝廷派來的大官也不過如此,。
婢女拿著姜榆的碗要給她添湯,,姜榆禮貌拒絕,,自己動手,,“我的意思是,,驗尸結(jié)果還沒有出來,,等出來了再告訴大人,?!?p> “哦,?那姜大人是已經(jīng)有所發(fā)現(xiàn)了,?”
“差不多吧,一點點,,”姜榆喝了口湯,,很鮮,她喜歡,,“先賣個關(guān)子,,日后再告訴大人?!?p> 張常海的高興藏不?。骸坝邪l(fā)現(xiàn)好,有發(fā)現(xiàn)好,,這樣離幫助百姓脫困也更近一步,?!?p> “這姜大人一說發(fā)現(xiàn)線索,瞧把老爺您高興的,!”張夫人給他夾菜,,“快吃吧,多吃點,,也好跟大人一塊去查案,。”
“好好,,夫人也吃,,夫人也吃?!?p> 姜榆慢條斯理地喝湯,,不看面前夫妻恩愛撒狗糧的辣眼畫面。
呸,,好大一只紅酒鴨,。
表面說有了發(fā)現(xiàn)高興,實際保不準(zhǔn)在心里各種問候她祖宗十八代,。
晚飯結(jié)束,,一行人坐在大廳閑聊喝茶,主要討論的還是關(guān)于黃州怪事,。
張常海問姜榆接下來打算做什么,,他好派人全力配合。
姜榆想了想,,道:“那就……”
張常海內(nèi)心:“去礦山,!去礦山!去礦山,!去礦山,!”
他曾仔細(xì)研究過姜榆查案的習(xí)慣,并根據(jù)研究結(jié)果推測她到黃州之后的查案步驟,,以此做了萬全的準(zhǔn)備,。
下一步肯定是要去礦山。
礦山無緣無故坍塌那么多次,,她肯定要去看一看,。
姜榆:“就請張大人跟我一塊到百姓家里走訪,詢問一下基本情況,?!?p> 張常海:“……”
媽的,回回都跟他想的不一樣,。
“百姓家中的情況臣基本都知道,,不如還是讓臣……”
“您也說了是基本情況,,”姜榆道,“很多細(xì)節(jié)只有當(dāng)事人才知曉,,我需要了解的更全面才能做進一步的推斷,。”
“是,,大人說的是,。那就等明日我與大人一同去各家詢問?!?p> “這是自然,。”
——
閑聊一陣后各自回房,。
雨下的很大,。
泡了個熱水澡,回房上床,,姜榆翻來覆去睡不著。
腳踝疼,,胸口也疼,。
晴天沒有感覺,一到陰雨天這兩處總是會隱隱作痛,。
腳踝是圍獵場掉進陷阱受的傷,,胸口是幫淵王擋了一劍。
姜榆把自己縮成了一團,,縮在被窩里,,心里接著罵蕭景淵。
都是為了救他受的傷,。
煩死,!
遠(yuǎn)方剛喝完藥的某王爺打了個噴嚏。
在床上躺了半天,,姜榆還是睡不著,。干脆不睡,搬凳子坐窗邊看景,。
夜幕降臨,,天似乎更黑了。房檐下掛著的燈籠左右搖擺,,燭火忽明忽暗,。大雨傾盆,屋檐下形成一道雨幕,,冷風(fēng)夾雜著寒氣順著窗戶飄進,。
姜榆把窗戶關(guān)小些,,披了件厚衣服,坐著發(fā)呆,。
這次黃州的事,,可能不那么容易解決。
張常??粗诵鬅o害,,實則就是個笑面虎,私下還不知道在籌謀著什么,。
還有他背后的關(guān)系,,查起來定要費些時間。
還有以張常海馬首是瞻的六萬守軍和城中百姓,,怎么能讓他們認(rèn)清張常海的真實面貌也是個大問題,。
還有頻發(fā)的怪事,不斷死人的原因,,接下來怎么應(yīng)付張常?!?p> 她按了按太陽穴,心緒煩亂,。
早知道不答應(yīng)皇上好了,。
說不定這時候她正抱著姜滾滾在家里舒服的睡大覺呢。
正想著,,有人敲門,。
“誰?”
“是我,,師姐,。”
“進來,?!?p> 殘陽推門進來,手里端著木案,,凍得不行,,“冷死了冷死了!”
姜榆拿了兩個厚毯子扔給他,,“這么晚怎么不睡覺,?”
“我來給師姐送藥?!睔堦柊阉幫肽媒o她,,“陰雨天,你的腳踝和胸口肯定會疼,這是我特意熬的藥,,專門止疼的,。另外這一碗是管睡眠的,喝了可以睡個好覺,?!?p> 殘陽看了眼外頭,悄咪咪說,,“全程我都在,,他們沒有機會往里頭下藥的,師姐放心,?!?p> “什么時候你變得這么小心謹(jǐn)慎了?”
“嘿嘿,,跟師姐學(xué)的嘛,。”
殘陽坐她床上,,披著毯子,,又裹上被子,只露出個腦袋,。臉蛋圓圓,,看著她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姜榆被他逗笑,摸摸頭,,“怎么這么可愛,。”
殘陽故作生氣的樣子:“我是男子漢,,不許說我可愛,!”
姜榆喝藥很快,晾涼一口悶:“你本來就可愛,?!?p> 雖然近來長高了,變瘦了,,越來越有男子漢大丈夫的氣概,,但在她眼里,還是那個見不到她會擔(dān)心,,看她受傷會害怕會哭的可愛弟弟,。
她看了看手里的碗,笑了。
有個弟弟真好,。
次日醒來,,外面下著小雨。
喝了殘陽給的藥,,腳踝和胸口的痛感減輕了許多,,姜榆一夜好眠。
今天要去百姓家詢問情況,。
雨沒有昨夜下的大,,溫度卻比昨夜又低了許多。姜榆找了件很厚的大氅,,把自己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
回頭,另外兩個也把自己裹得像個熊,,扣著兜帽,,只有鼻子以下的位置露在外面,呲牙對她笑,。
姜榆:……牙真白,。
出發(fā)前,張常海派人取來記錄亡者信息的名冊,,足足寫滿了厚厚兩大本冊子,。
姜榆隨便翻了幾頁:“死亡人數(shù)這么多?”
“這還只是最近統(tǒng)計出來的,,”張常海嘆息道,,“若是再算上礦山坍塌的遇難者,人數(shù)還會更多,?!?p> 姜榆看著一臉為死去百姓痛惜不已表情的張常海,有些想不通,。
黃州怪事發(fā)生至少已有月余,,死了這么多人,他沒及時向朝中求助不說,,甚至都不打算讓朝廷知道,。
老東西,膽子不是一般的大,。
不過,,隱瞞不報,,他為的是什么呢?
張常海見她半天沒說話,,只當(dāng)她是在認(rèn)真看名冊,。等了一會兒,,見她抬頭了才問道:“大人今日打算從何處開始調(diào)查,,臣也好著手安排馬車和隨行的人手,。”
姜榆把名冊放一邊:“第一位死者的家,?!?p> “什么,?!”
張常海聲音陡然拔高,,又自覺失禮,,解釋道:“大人,,第一位百姓出事的時間是在一個月以前,,而這段時間里接連死亡的人數(shù)不少,,您確定,要從第一個查起嗎?”
名冊上的死者至少有近百來號人,,從第一個開始調(diào)查,,一個一個去家中問詢,那得查到何年何月,?
要是這樣的話,,他提前做的那些準(zhǔn)備還有什么用,!
“確定啊,,你有問題?”
張常海:“沒有,,臣聽從大人吩咐,?!?p> “那就走吧?!?p> 張常海起身讓路,。
長袍下的拳頭攥的死死。
再等等,,等找到了想要的東西,,他一定把這死丫頭碎尸萬段!
——
黃州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大大小小的岔路口倒是多的很,。
再加上死亡人數(shù)多,,東拐西跑整整一天,也不過才問了不到二十戶人家,。
而從這二十戶人家里得到的基本消息,,還真是出奇的一致。
大致情況如下,。
礦山被封,,百姓斷了財路,日子過不下去,。為了維持生活,,家中男子不得已偷偷上山采礦換錢。從山上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晚上還和家人一塊吃飯,,有說有笑。第二天早上就被家人發(fā)現(xiàn)身體僵硬已經(jīng)死亡,,報官將尸體送到官府驗尸,,依舊毫無所獲,最終只能將尸體下葬,。
刺史府,。
“他們都不長腦子的嗎,?已經(jīng)有人死了還不老實在家待著,,還偷著上礦山,。關(guān)鍵不止一個人,是一堆人!”呼延卓爾不理解,,非常不理解,,“你說他們怎么想的,?要錢不要命,?,!”
“還能怎么想,,死者大多都是男人,。家里有老有小等著吃飯,,他們需要錢,得要養(yǎng)家糊口,?!睔堦柕?。
“可沒了命還怎么養(yǎng)家?搞不懂,!”
“對他們而言,家人比命更重要,?!?p> 姜榆靠著在窗邊,,眼眸半闔,漫不經(jīng)心道:“但也是奇怪,,怎么跟說好似的,,一個接一個的去送死,?!?p> “什么意思?”
“還記得御史李大人一案的死者有什么特點嗎,?”
殘陽想了想,,“都是一些年輕漂亮的姑娘和孕婦,?!?p> “那這次呢,?”
“都是男人啊?!?p> “年齡呢?”
呼延卓爾道,,“十八到三十歲,。”
“都是正直壯年的男子對吧,。”
殘陽懂了:“師姐的意思是這次和上一回一樣!”
“只是推測,還不能確定,,需要時間去找更多的證據(jù),?!?p> “不是,喂,,你們倆說半天我怎么一句聽不懂。什么李大人,,什么跟之前一樣?”呼延卓爾捧著熱茶,,一臉懵圈,。
“我們在說……”姜榆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臉盆,,做了個潑水的手勢,,“你燙過豬頭嗎,?”
兩人頓時領(lǐng)會。
屋外監(jiān)視的人聽的好好的,,里頭忽然沒了動靜,。
他貼在門上試了試,還是沒聲音,。
本來就聽不清他們說什么,這下更聽不見了,。
他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往前湊了一點點,。耳朵貼在門上,,看看能不能聽見,。
下一瞬,猛然一股熱浪撲面,。
“啊——”
一盆滾燙的熱水潑出去,,呼延卓爾扔了臉盆,拍拍手,,解氣:“爽,!”
姜榆殘陽豎大拇指:“干的漂亮,!”
總算能有陣清凈日子過了。
天天防著門外偷聽也是很累的,。
解決完隔墻的耳朵,,幾人接著說案子的事。
姜榆的發(fā)現(xiàn)倒是給殘陽提了個醒,,“該不會,,這次又跟西……那啥有關(guān)吧?”
死者均是壯年男子,,且都在固定的年齡區(qū)間,,難免會讓他們聯(lián)想到之前發(fā)生的事,。
假設(shè)這回又與西域人扯上關(guān)系,那解決起來還真不是一般的麻煩,。
但……
他看了一眼呼延卓爾,。
有關(guān)也好,無關(guān)也罷,,西域人妄圖在中原建立毒人軍團是事實,。那這位,知道嗎,?
呼延卓爾被她盯得莫名其妙,,“你老看著我干嘛?”
“看你長的太漂亮,?!?p>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反話!”
“還行,,不算太笨,。”
“你,!”呼延卓爾要氣炸,,“你娘知道你這么欠揍嗎,?!”
殘陽:“你娘知道你這么笨嗎,?”
呼延卓爾握緊拳頭,。
氣死氣死氣死!??!
偏偏還說不過他。
眼看美艷西域小花馬上變爆炸火藥桶,,姜榆適時說話:“行了,,閉嘴?!?p> 一天吵八百回,,煩不煩。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殘陽沒娘,只有師父,?!?p> 呼延卓爾:“……”
氣絕身亡,。
海晏客棧掌柜來的時候三人正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一直忘了介紹,掌柜名叫吳二蛋,,就是王一,。家中排行老大,年芳二十八,,生了一張十五歲的娃娃臉,,滿臉膠原蛋白。瘦瘦高高,,妥妥電線桿子無疑,。
已娶妻,家有母老虎,,重度氣管炎晚期患者,。
智商一般,武力值尚可,,優(yōu)點……很機靈,。
關(guān)于他為什么叫王一又叫吳二蛋這件事,姜榆表示她實在記不住人名,,又覺得叫王一不好聽,,某天忽然想到了吳二蛋三個字,覺得順嘴還能記住,就這么叫了,。
吳二蛋對此沒有意見,。
一下子有了三個名字的吳二蛋同學(xué)今天過來有情況要匯報:“啟稟大人,文淵閣中有刺客暗殺祁炎,?!?p> 他們兄弟幾人奉姜榆的命令去文淵閣,表面是花大價錢包下祁炎的玩客,,實際是在秘密保護他,。
到文淵閣的第一天晚上,他們就遭遇了刺客前來暗殺,。
好在他們兄弟武功都不弱,,人也機靈,反應(yīng)的快,,沒讓刺客得逞,。
姜榆沒覺得意外,跟她預(yù)想的差不多,,“人抓住了嗎,?”
“小的無能,讓他們給跑了,?!?p> “文淵閣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王二王三王四保護他,,王五王六王七在打探那些人的消息,。”
“不錯啊,,”姜榆拍拍他肩膀,,很欣慰,“小伙子有前途,?!?p> 還知道去打探消息。
吳二蛋被夸的不好意思:“是大人教的好,?!?p> “少拍馬屁?!苯苋恿舜y子給他,,“拿去,留著給你們和祁炎用,。你們的家人已經(jīng)安排好了,,現(xiàn)在很安全,。”
他們七個為張常海賣命的原因除了報恩,,還因為他們的家人在張常海手上,。
名為照顧,實為監(jiān)視做人質(zhì),。
劫幾個人出來,,對她們?nèi)藖碚f不是難事。
吳二蛋感激涕零:“多謝大人,。小的們愿為大人做牛做馬,,您說往東我們絕不往西,您說往南我們絕不往北,,您說一我們肯定不說二,,您說……”
“打住,趕緊滾,?!?p> 吳二蛋笑嘻嘻:“哎,好嘞,!”
說完,,一陣煙似的跑了。
呼延卓爾:“跑真快,?!?p> 殘陽:“門快讓他撞壞了?!?p> 姜榆:“我特么想把錢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