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回憶,,苦痛之源
木槌落下,,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莊嚴(yán)的法庭之內(nèi),,所有人齊刷刷站了起來,。那些或嚴(yán)肅或憤怒或哀傷或痛苦的臉龐,,就像一張張被定格了的照片,,掛在昏沉沉的幕布之上,。無數(shù)道使人難以忍受的眼神,那些麻木和黑色的目光,,那些公證人,、律師,、原告,、記者、旁聽……他們的樣子,,白羽在心中全部記住了,。
他數(shù)著他們的臉,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被告人白羽,,主謀特大電信詐騙,,非法謀取巨額財(cái)物,明知危險(xiǎn)的情況下致使一人死亡,,兩人永久性殘疾,,一百一十九人失去疾病治療時機(jī),直接或間接導(dǎo)致四千一百萬人民幣的損失,,現(xiàn)經(jīng)過表決,,本法院駁回被告上訴,維持原判……”
一共七十個人……不對,,七十一個……嘶,,又要重?cái)?shù)……
“被告人白羽犯故意殺人罪,、詐騙罪,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并處罰金四千四百五十萬人民幣,,沒收全部所得贓款。因被告人白羽不服上訴,,兩次試圖越獄,,且死者為未成年人,社會影響極其惡劣,,現(xiàn)改判被告人白羽死刑立即執(zhí)行,,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并處罰金四千四百五十萬人民幣,,沒收全部所得贓款,。下面請被告人做最后陳述?!?p> 數(shù)好了,,一共七十二人。
所有人都看著他,,法官和那些家伙都坐下了,,除了他身旁扣住他手臂的兩名法警。
最后陳述,,最后陳述……
“我……”
七十二名旁聽算上一個法官,,兩個小法官——是小法官嗎?是副審判長,?
“林大哥……”他說,,“我知道你坐在后面,我……知道你就在聽……但是你……知道我越獄是為了為了再見你一面,,我上訴也是為了再見你一面,,然后……我覺得……我早就猜中了這樣的結(jié)果,可是我沒有去阻止……”
檢察長和英國法官不一樣,,英國法官要戴假發(fā),。
“我畢業(yè)之后,什么工作也找不到,,不過你接濟(jì)了我,,真的,我很感激……從小到大一直是你在幫助我……一份高中學(xué)歷,,捧著它,,我只能去干外賣或者快遞的活……可是我太懶了,我沒有那樣的身體,,所以我說我要不要去動一動腦子……就在那個時候,,小宇突然生了病,,因而我有了辦法,有……”
這討厭的法庭和這沉悶的空氣,。
“可有一天,,那一天……不,那一天你告訴我小宇的藥有著落了,,我就猜到了全部,,我猜到了所有的一切……嗯,我知道那可能是我,,但是我沒想到去改變什么,。我后悔了,嗯,,如果我真的能重來一世……重來……無論如何我也要改變一切,。我不相信命運(yùn)的輪回,但當(dāng)命運(yùn)真的砸中我的頭腦的時候,,我一定會反抗的,。”
林大哥,,你在嗎,?
“林大哥,我一定會反抗,,可這一生已經(jīng)來不及了,。如果說我還指望著什么的話,我希望我能有一雙停住命運(yùn)齒輪的雙手——我渴望我只需要輕輕一捏,,就可以結(jié)束這世界上無盡的罪惡與痛苦,,我希望我可以制服人心中強(qiáng)大卻以生命為代價的那股力量……我知道我很幼稚,但上天若能讓我重來一次,,我將再也不會袖手旁觀,,再也不會止步不前……”
他在聽嗎?你在聽嗎,?你說話啊林大哥!
“小宇本不會死,,小宇本不應(yīng)該死,。他那么可愛那么天真那么愛我。我辜負(fù)了所有,,辜負(fù)了你們所有人,。我懺悔……但那又能怎樣?林大哥,,我只有最后一個請求,,我不敢看你……可我想祈求你說和我說一句話,,因?yàn)樽允贾两K你這幾個小時之內(nèi)什么東西都沒有講。我不想忘記你,,我不想就這樣……”
“白羽……”
那是一個沉厚,、平靜、沙啞的聲音,。
當(dāng)它響起的時候,,就意味著白羽的痛苦的回憶將要在此結(jié)束。那聲音穿透了所有的時間與空間,,穿過了所有的悔恨和輪回,,擊碎了他的靈魂,擊碎后又觸碰了他,,觸碰之后又化作一只無形的大手,,整個地握住了他顫抖著的身體——可那聲音是如此普通。他問:
“白羽……”他說著,,頓了頓,,“你又殺了多少人?”
白羽,,你又殺了多少人,!
你又殺了多少人!
他從不安的夢中驚醒,,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
他的后背全部被汗水浸濕,渾身上下酸痛無比,。他的皮膚只要被空氣所拂過,,就會有一陣劇烈的痛苦襲來,好像他整個人曾經(jīng)被泡在冰冷的水中,,又放入火上炙烤一樣,。
白羽的頭頂是一頂白色大帳篷的篷頂。他喘著粗氣,,驚魂未定地看著四周陌生的器物,。身旁的柜子上零散地?cái)[著一些簡單的物品,諸如一個插著枯萎的花的白色瓷瓶,,一把又長又細(xì)的小刀,,一只木梳子,一只小發(fā)卡,,一副相片和一本裝幀簡單的書,。
一個白發(fā)少女坐在床邊,望著他,。
“你醒了,,你似乎做了一個噩夢,。”
白羽瞪著眼看著她,,很想支撐著身體坐起來,,但那感覺實(shí)在太疼了。他的皮膚和肌肉只要動一下,,白羽就完全無法忍,。
“我這是……在哪里……”
“你在我的帳篷里,這張床是我的床……算你三生有幸,,我以為你活不過兩天,,但是你竟然撐了過來,撐到了梅菲斯特完成了他的治療,,算是奇跡了……可你這幾天一直占著我睡的地方,,可惜我只能睡在椅子上。你餓嗎,?”
“葉蓮娜……葉……”白羽沒力氣再說出什么話了,。
葉蓮娜的白色長發(fā)很整齊,但她的劉海遮住了她的一只眼睛,。她很自然地和他坐在一起,,但同時又很小心的沒有碰到白羽。
“你一定很餓吧,,我去給你拿一些吃的過來,。”葉蓮娜起了身,。
被子因?yàn)槿~蓮娜站了起來而挪了半分,,擦到白羽的皮膚上,使他又倒吸了一口涼氣,。
“很痛吧,,你的身體硬扛了零下幾十度的低溫冰封,即便靠著梅菲斯特強(qiáng)行將你從鬼門關(guān)里拉了回來,,但是短時間之內(nèi)你是別想著正?;顒恿恕,!比~蓮娜捧著一碗已經(jīng)涼了的濃湯,,端到白羽的面前,“抱歉,,你只能喝冷的了,而我們這兒只有烏薩斯?jié)鉁环N食物,?!?p> 白羽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ACE……ACE……煌……煌……”
“他們很好,,我放走了他們,。”葉蓮娜注視著他,,“別掙扎了,,就算你忍住了身體的劇痛,你也端不起碗握不住勺子,。我斷了你的手筋,,你手腕以上的部分是無法活動的了?!?p> “你,!”白羽咳嗽著。
“為了防止你突然伸出手,,像之前那樣握著我或者是別人的的心臟,。”葉蓮娜從碗中盛了一勺子快凍住的濃湯,,嘆了一口氣,,“我這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你還吃不吃?我再多握著一會兒,,這湯就要凍住,。”
白羽咬緊了牙,。
“你不喝,?我喂你好吧?”葉蓮娜閉著閉眼,,“隨便你吧,,你昏迷了好幾天,餓死了可別怪我沒有嘗試幫助你,?!?p> 白羽的眼角流下兩行淚水,他拼命想活動自己的雙手,,可怎么也無法做到,。
“話說,你到底在做什么夢,?”葉蓮娜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道,“這幾天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在重復(fù)一些詞語和句子,有什么‘林’,、‘小宇’,,還有什么‘命運(yùn)’。你所說的是炎國語,,我只能聽懂一點(diǎn)點(diǎn),,但‘命運(yùn)’這個詞你重復(fù)了好幾遍。不過你說的最多的,,還是一句我聽不大清楚的話——”
你又殺了多少人,?
“我……我的手……”白羽張開嘴。
“斷了,,我說你永遠(yuǎn)用不了就是用不了了,。”
葉蓮娜看見白羽說話時張開了嘴,,立刻把勺子伸進(jìn)了白羽的嘴里,。白羽嗆了幾下,一股番茄,、洋蔥,、牛肉、雞肉和火腿的味道沖進(jìn)了鼻子里,,他還是將其吞了下去,。
“為……為什么……”
“你現(xiàn)在是人質(zhì),說白了就是敵人,,面對敵人,,我自然是要做好萬全的準(zhǔn)備?!比~蓮娜又送進(jìn)一勺放到白羽的嘴中,,這次是一大堆凍住的魚肉和檸檬片,“烏薩斯?jié)鉁裁炊挤?。我們在雪原上沒有東西吃的時候,,就會放一些簡單的小動物的肉,一旦我和我的父親解救了那些被糾察隊(duì)騷擾的村莊,,有些村民就會送出一些食材,。但更多的,他們見到我們是感染者,,無論我們是否拯救了他們,,依舊會趕走我們?!?p> 白羽沒有說話,。他又嘗試動了動手,,但力量只蔓延到他手腕處就中斷了。
葉蓮娜又乘了一勺子,?!吧踔?,他們還會求助于虐待他們的烏薩斯感染者糾察隊(duì)伍,,讓那些人來攻擊我們。有些偏見是深深刻在人的骨頭上的,,無論你帶給他們多少善良,,無論你如何付出,依舊抹除不掉,,唯有革……”
說到這她突然頓了一下,,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將食物送到了白羽的嘴中,。
“好吃嗎,?我本應(yīng)該讓別人來喂你的,奈何整合運(yùn)動里的所有人都厭惡你,,厭惡非感染者……哎,,我不怪他們,不過如果是我喂你的話,,即便是熱氣騰騰的飯菜也會冷掉的,。你冷嗎?躺在我的身邊……”
白羽還是沒有說話,。他的手動不了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攻擊手段也已經(jīng)消失,。
他徹底成為了一個弱者,,一個普通人,而他又已經(jīng)身處于重重危險(xiǎn)之中,,他很害怕,。
葉蓮娜望著他,白羽也望著她,,眼神在抖,。
“你在害怕,白羽,,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不用擔(dān)心,有我在,,整合運(yùn)動的其他人不敢動你分毫,。”葉蓮娜說,“但我對你很好奇,,不僅是你的夢,,還有你本人。你說你認(rèn)識我,,ACE他說你知道很多東西,,包括我,那你都知道些什么呢,?”
白羽努力用牙齒咀嚼著她送進(jìn)嘴里的這些食物,,他嘴每動一次都極其艱難。
“先吃飯吧,,現(xiàn)在讓你說話實(shí)在是太難為你了……”葉蓮娜用手帕為他擦了擦嘴,,“你知道我的名字——也許是從哪里聽說過的,但是你看上去好像很信任我的樣子,。那天你明明可以直接殺了我,,為什么不動手?不只是為了你的那兩個同伴吧,?”
白羽又咳嗽了起來,。
“別嗆著,小心一點(diǎn),?!比~蓮娜說,“抱歉只能讓你吃冷東西了,,病人不該吃冷東西……”
“可是……”
“可是,,你是一個俘虜,對吧,?那樣形容也不太準(zhǔn)確,,畢竟是你自愿的?!比~蓮娜溫柔地笑笑,,“不過我很好奇,你憑什么認(rèn)為假如你放過了我,,我也就會放過你的朋友,?”
白羽出了一口氣,他看見桌子上的相片,。葉蓮娜發(fā)現(xiàn)了他的動作,,于是伸手把相片從柜臺上取了下來,捧在手里看了一會兒,,又把它端到白羽的面前展示給他,。
那是一張合影,,看起來要年幼許多的葉蓮娜坐在一群少男少女的旁邊。
“這里是我,,這些是雪怪小隊(duì)的成員,。不過,他們當(dāng)中有一些已經(jīng)永遠(yuǎn)地離開了……”葉蓮娜抿著嘴,,不易察覺地嘆了口氣,,“三天前又有兩個人走了,他們讓我用筆畫掉他們的照片,,可是我不忍心這樣做,。他們不該死在這兒,他們本應(yīng)當(dāng)活得很好的,,可是礦石病……不,是歧視和壓迫使他們……”
葉蓮娜說到這兒又停住了,。她把相片放回相框里,。
“我和你的朋友們談過話,我見到那個人舉著一面盾牌去保護(hù)一個感染者,,我見過他為了同伴不惜獻(xiàn)出生命的樣子,。他叫ACE,對吧,?那個少女叫煌,,是一個感染者。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那樣的場景——一個男人,,一個強(qiáng)大而健康的男人,,為了一個倒在地上的感染者少女挺身而出,不惜冒著被凍死的風(fēng)險(xiǎn)擋下了我所有的攻擊,。他和我說了好多話,,他質(zhì)問我為何要懷疑這種事情,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真的,。”
葉蓮娜把手垂在腿上,,注視著被她放到小桌上的食物,。
“而你呢,白羽,,你甚至根本無法感染礦石病,,而你卻沒有殺我,你卻為了保護(hù)同伴而來到了這個充滿敵意的地方,。你是為了什么……為了什么呢,?”
白羽想說話,,卻發(fā)不出聲音。
葉蓮娜低下了頭,。
“羅德島……羅德島……羅德島都是如同你和ACE一樣的人嗎,?還是說是我實(shí)在是太狹隘,根本不懂這一切,?”
白羽很想告訴她所有的道理,,所有的真相,但有股該死的力量卻掐住了他的喉嚨,,讓他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他只能閉上眼。
歌者泛舟
月中考試,,明后不能更新,,最多后天晚上更新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