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蔓薇和顧釗原本打算休息一晚,,第二天天亮才繼續(xù)往同鳳臺中心前去,,可長夜未半,兩人便聽到兩三聲接連響起的慘叫,,距離他們不算太遠,。
只是濃稠的黑夜遮住了視線,,兩人法術受到結界壓制,看不穿黑暗那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慘叫聲聲聲靠近,,很快的,就連血肉被撕裂的聲音,,都如在耳畔,。
丁蔓薇攥了攥拳頭,對顧釗道了聲:“走吧,。人家顯然不想讓我們休息,。”
顧釗眼底泛青,,臉上仍有倦色,,仰頭看了看站在身邊的丁蔓薇,過了一會兒才站起身來,,揮掌起風滅了那堆火,,指了指前方黑暗中的一點光亮:“看見那團亮了嗎?”
丁蔓薇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漆黑夜幕之下,,透出一點螢火,一閃一閃,,像為亡故之人指路的引魂燈,,透著陰涼的詭異。
“那片螢火也是妖獸的一種,,只有晚上才會出現(xiàn),,追人而動。被纏上的人,,三魂七魄都會受盡煎熬,,最終被螢火破體而亡?!?p> “聽起來像是地獄的刑罰,。”
“修行飛升本就是脫胎換骨,,向死而生,,”顧釗正說著,,又聽到身后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叫,他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歷代大能飛升之前,都要經此一番磨練,?!?p> 他的聲音低沉深邃,轉瞬間卻變得悠遠而喑啞,,似附在她耳邊低語,。丁蔓薇聽他說著,雙眼瞧著那團螢火,,只覺螢火越靠越近,,竟要往她身上燒來。
熱浪滾滾而至,,順著幽藍的火苗,,似無數只手一般往她身上爬。
那些鬼手自地獄而來,,也要將她拖將下去,,與亡魂同穴。
丁蔓薇無法動彈,,只能看著那些鬼手越攀越高,,直到其中一只泛藍的手緊緊掐住她的脖子,,五指合攏,,掐得她喘不過氣。
眼前開始發(fā)黑,,空洞的眼窩自黑暗與星光之間浮起,,死死盯著她,干癟的嘴唇一開一合,,是亡魂的吟誦,,詭譎而冰涼。
是原書中的丁蔓薇,,死在白卿洲床上的丁蔓薇,。
丁蔓薇慌忙使勁搖了搖頭,從幻象之中掙脫而出,,一把拉住了顧釗的衣袖,。
顧釗低頭看去,輕聲問道:“害怕,?”
丁蔓薇的嘴唇仍在發(fā)抖,,氣喘吁吁,,半晌才找到聲音,喑啞道:“那團螢火,,會制造幻象,。”
顧釗聞言看向那團螢火,,分明與方才無異,,只好道了聲:“我未受到影響?!?p> 丁蔓薇攥著他衣袖的手指又緊了緊,,喉頭滾動:“我們不能過去?!?p> 只是遠遠看了一眼,,就被幻象控制無法行動,若是靠近……
更何況,,顧釗此時未遭遇幻象,,許是因為他修為在她之上,但卻不代表靠近螢火之后也不會,。如果兩人都被幻象纏上,,還不知該如何脫身。
丁蔓薇此時才知道,,后面這些妖獸為何比之前的更難對付,。
低級妖獸殺人,只是物理攻擊,,群起圍攻,,雖難對付,但尚有能力招架,。
而高級妖獸殺人,,則是誅心,以幻象為主,,輔以更深層的恐懼,,即使修為再高的人,只要有半點心魔,,便會不攻自破,。
丁蔓薇有自知之明,她深知自己雖然繼承了正主一身修為與天賦,,但心境卻與凡人無異,,更何況背負著攻略任務,只會讓她心事更重,。貿然靠近螢火,,只能是自取滅亡,。
如今后有追兵,前有妖獸,,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該怎么辦?
顧釗見丁蔓薇抖得厲害,,猶豫片刻,,反手隔著衣服握住了她的胳膊。
丁蔓薇被這一握,,勉強回過神來,,鎮(zhèn)定下來之后又思考片刻,問顧釗:“你幻術學的如何,?”
“尚可,。”
“輔以能制造幻象的螢火,,能困住多少修為低于你的修士,?”
“如果是說后面那些追兵……”顧釗沉默一瞬,“以你先前的描述,,困住全部,,應當不難?!?p> “那就好,,”丁蔓薇挺直了腰背,看向那團螢火,,“我在想,,究竟是螢火更難對付,還是那群修士更難纏些,?!?p> “你是要……”
顧釗看向丁蔓薇,,正好她也回過頭來對上他的視線,,點了點頭。
“幫別人開了一天的路,,也是時候反過來,,換我們坐享其成了?!?p> 這話一出,,顧釗心中了然,但卻仍有顧慮:“可是有結界壓制,,若是算上為首那人,,我沒把握,。”
“無妨,,”丁蔓薇說罷,,扭過頭去看向背后的黑夜,目光幽幽,,“對那人,,我另有打算?!?p> 穿過低級妖獸的領地,,就是丁蔓薇與顧釗方才所在的平原。
此時草原上一片漆黑,,同鳳臺里連星星都沒有光明,,顧息在平原邊上站定,一眼便看見了遠處那團螢火,。
“亡魂引……”顧息心中暗忖,,“就算那丫頭不知道,他總該知道亡魂引碰不得,?!?p> 那少年同樣注意到了那團螢火,凝視片刻,,指著問顧息:“那團火,,不一般吧?”
“是,?!鳖櫹]有片刻猶豫,卻也沒有細說,。
“那依你看,,那兩個人是如何過去的?”
過去,?
亡魂引,,以幻象引出世人心中最深的恐懼,將人帶入地獄深淵,。除非心思純凈到沒有一絲雜念,,否則絕無不受亡魂引影響的可能。
就算是那些在同鳳臺飛升成功的大能,,也不見得就過得去,。
單憑那兩個人,絕不可能安全通過,。
“屬下不知,?!鳖櫹⒄\實答道。
少年回頭看了他一眼,,但見顧息仍是那副表情,,教人無從判斷他剛才那番話究竟是真是假。
“兩個大活人不可能憑空消失,?!鄙倌暾Z氣不悅,背著手往前又走了幾步,。
顧息目隨人動,,也跟著往前走了兩步,突然腳步一頓,,低下頭去看了看腳邊那根扭曲的野草,。
“少主,屬下有個法子……”說著,,他上前兩步,,與少年耳語起來。
少年聽罷,,狐疑道:“你確定,?”
“確定?!?p> 少年垂眸不語,,在心中默默將顧息所言想了許久,才道:“……那好,,就這么辦,。”
藏身于暗處的丁蔓薇看著顧息先行向螢火那邊走去,,少年與那些修士在他身后不遠處慢慢跟隨,,想必是要讓他先探探螢火的能力,因此不敢無所顧忌的一同前往,。
正合她意,。
顧息往亡魂引的方向走著,腳步并不快,,直到眼前的亡魂引漸漸暗了下去,,剩下的點點光斑在黑夜中翻轉糾結,,最后變成一個小巧的五星封印,。
顧息看見封印,停住了腳步,,視線卻未曾離開封印片刻,。
只見那封印越變越大,,光芒愈盛,一面升空,,一面向顧息逼近,,到最后,竟像是要把他罩在其中,。
顧息動也未動,,就眼睜睜看著那五星封印倒扣下來,每一條線都變成鋒利的刀,,刀尖直指他的心臟命門,。
草原的夜變得寂靜無風,顧息兩手背后,,一身白衣挺拔孤傲,,仰頭直視封印,落在丁蔓薇眼里,,不知為何竟有些不卑不亢,,孤膽英雄的意味。
就在她感慨之際,,顧息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忽得在虛空之中輕輕一握,,那逐漸落下的封印,竟“咔”的一聲,,出現(xiàn)一道裂痕,,接著裂痕迅速擴大,蔓延到五星的每一條邊線,,最終發(fā)出一聲玻璃碎裂的脆響,。
五星封印化作粉末,簌簌落在顧息周圍,,融入他腳下的草地之中,,沒了亮。
周圍重新陷入一片黑暗,,顧息卻輕輕地笑出了聲,。
“滿意么?”
顧息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躲在暗處的丁蔓薇一驚,。
他知道她在?還是出言詐她,?
丁蔓薇沒敢現(xiàn)身,。
顧息不急,就那么負手而立等她出現(xiàn)。
兩人在黑暗之中對峙著,,試探著對方的極限,。
又過了一會兒,顧息抬眸,,側目看向丁蔓薇的方向,,又道了聲:“丁姑娘,結界之內法術有限,,這幻境支撐不了多久,。”
話音剛落,,丁蔓薇手指一揮,,從黑暗中顯出身形,遠遠地看著顧息,。
方才顧息與修士分開后,,便進入了丁蔓薇設下的幻境之中,如今被他一眼識破,,丁蔓薇也沒有理由再隱藏不出,,更何況,他說得也是事實,,同鳳臺結界對她的法術壓制太大,,這個幻境,她支撐不了太久,。
只是不清楚他的實力在同鳳臺內剩下幾分,,丁蔓薇不敢靠得太近。
“怎么樣,,剛才那一幕,,熟悉么?”丁蔓薇問著,,指尖浮現(xiàn)出一顆五芒星,,與剛才的封印相同。
“伏魔星陣,,再熟悉不過,。”
“三百年了,,被壓在星陣之下,,可好受?”
顧息哼笑:“陳老鬼告訴你的還不少啊,?!?p> 這不是顧息第一次對老祖不敬,,丁蔓薇皺了皺眉,頗有些不悅:“若非罪大惡極,,我?guī)熼T老祖怎會祭出伏魔星陣,?”
“罪大惡極,?”顧息輕聲重復著這四個字,,輕蔑的搖了搖頭,幽幽道,,“自伏魔星陣現(xiàn)世以來,,有哪一個被它困住的人,當真罪大惡極,?”
丁蔓薇不解,。
三百年前那個妖人被老祖與其他兩大門派長老聯(lián)手鎮(zhèn)壓,是她小時候聽來的故事,,但那人姓甚名誰,,被鎮(zhèn)壓何處,以何法鎮(zhèn)壓,,她都不清楚,。當時她想,大概是老祖怕說出來嚇到她,,所以才有意略去不提,。
她不確定眼前之人是否就是那個妖人,才打算以此幻境,,套出些消息,,比如他是如何破掉封印的。
而伏魔星陣是她所聽聞過的最為厲害的一種,,那需要三大長老聯(lián)手鎮(zhèn)壓的人,,必定不好對付,所以極有可能便是被這星陣鎮(zhèn)壓,。
若他真是那妖人,,見此情景,心神不定,,對付起來,,應當容易很多。
若他不是,,丁蔓薇也自有辦法在自己的幻境之中脫身,,還能以此困住他片刻,為自己和顧釗爭取更多時間,。
“可惜,,陳老鬼還有很多事瞞著你。”
顧息說著,,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微一眨眼,只見一團星光自他指尖閃現(xiàn),,最后竟也組成了那伏魔星陣的形狀,。
不好!
丁蔓薇心中一驚,,忙要離開幻境,,卻不想顧息動作更快一步,手指向天一揚,,那星陣瞬間擴大,,覆蓋住漆黑的夜空,將整個幻境,,包裹在了其中,。
也將她,困在了她自己的幻境里,。
“現(xiàn)在你說,,”顧息一步步向丁蔓薇靠近,聲音幽幽飄蕩于幻境之中,,“被困在伏魔星陣里的人,,可是真的罪大惡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