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急促的馬蹄聲在寂靜的夜色下響起,驚起了在樹上棲息的鳥兒,,登時便引起了一陣撲拉撲拉的振翅聲,,與正在逃命的士兵的喘息形成了美妙的共聲。
他緊緊貼著馬身,,布滿傷口的雙手死命拽著韁繩,,生怕快速奔跑的戰(zhàn)馬下一刻就會將他高高掀起,落入敵人的手中,。
士兵胯下的戰(zhàn)馬已經(jīng)開始口吐白沫,,長時間的逃命也讓它的身體難以支撐。加上被箭矢劃破的幾道口子還因為劇烈運動而不停地向外冒著鮮血,,更是讓馬兒的體力損耗加劇,。
就在這名逃亡的士兵后面,兩個同樣騎著馬的人并排狂奔,,看樣子便是追殺此人的敵軍了,。
從面相上看,追殺者明顯是來自比金人更加北邊的草原騎手,,他們身上的輕裝和拈弓搭箭的慣用手勢也正是證明了他們的身份,。
與另一個時空不同,此時守在中原的后周并非輕武重文的大宋,,因此金國雖多次南下,,卻沒辦法將中原的大片疆土收入囊中。在土地資源和人力資源稀缺的情況下,,金人只好發(fā)揮了女真老祖宗從契丹人那里學(xué)到的傳統(tǒng)——打草谷,。
打草谷顧名思義,就是以舊時契丹和女真的騎兵部隊以牧馬為名,,四處劫掠,,將牧民的私有財產(chǎn)如羊羔、錢糧,以及最為要緊的人口擄來作為軍用,。
金人憑借其強(qiáng)大的軍事實力,,在北上打草谷的過程中掠來了不少草原的騎射好手。這群來自北方的射雕手在加入到金國的軍隊中后,,通過對士兵的訓(xùn)練和潛移默化的影響,,將金軍的整體實力大大提高了一截。
而此時追殺周軍士兵的這兩人,,便是早些時候被金人抓來充軍,,憑借自己軍功一步步升上百夫長的草原勇士。
“博爾忽,,拿出你的弓箭吧,,讓我們比賽一下,看看誰先將這個敵人從馬背上射下來,?!逼渲幸粋€年輕人見前面的士兵跑得有些遠(yuǎn)了,沖邊上的伙伴說道,。
“就讓你看看我的箭術(shù)吧,,長生天保佑,讓博爾忽的箭矢穿透那人的喉嚨,,讓草原勇士再也聽不見他的咒罵,。”被稱作博爾忽的年輕人熟練地將箭搭在了弓弦上,,略一瞄準(zhǔn),,只聽“嗖”的一聲,那利箭便向著士兵飛去,。
說時遲,,那時快,這士兵在周軍之中做了個隊正,,也算得上是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老兵了,,登時頭皮發(fā)麻,亡魂大冒,,猛地一側(cè)身,,便覺右臂被狠狠地劃了個大口子,。他也顧不得自己逃過了一劫,,趕忙矯正身子,大喝一聲駕,,朝著前方茂密的叢林處跑去,。
快跑,快跑,只要進(jìn)了山林,,那兩個胡人便是有天大的本事,,那也……
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第二支箭矢已經(jīng)直挺挺地插在了他的后脖頸上,,將這個才二十出頭的年輕隊正射于馬下,,因為慣性的原因,其人還在地上翻滾出去十余步遠(yuǎn)的距離,,抽搐了幾下,,便沒了生機(jī)。
“博爾忽,,你的箭術(shù)雖然精湛,,但不要忘了中原的漢人有多么的厲害?!蹦贻p胡人收起了弓箭,,笑道,“草原上流傳著他們的傳說,,那來自漢地的天可汗曾經(jīng)受到無數(shù)人的敬仰,,即便是我們的祖輩在見到他們的時候,也要將高傲的頭顱低下,,親吻他們的靴子,,用寬厚的肩膀為他們墊腳……”
“那是……那是大唐。聽部落里的它贊(部落中出謀劃策的智者,,多為蒙古部落用語)說,,大唐已經(jīng)滅亡很多年了,它的子民們互相廝殺,,直到現(xiàn)在還分裂成好幾個國家,。”博爾忽毫不在意,,“金國的力量遠(yuǎn)遠(yuǎn)超過他們,,這次跟隨者獨吉大帥向南邊進(jìn)攻,就是要將他們盡數(shù)摧毀,?!?p> “到時候,我們可以向皇帝陛下請求,,將中原的沃土分給我們一塊,。那個時候,我們再將整個蒙古所有的部落都帶到中原來,,在這里牧馬,、牧羊,,喝最美味的酒,和最美的女人生下最強(qiáng)壯的后代……”
“好了,,博爾忽,,快把你那漫天飛散的臆想收起來吧?!蹦贻p胡人下馬查看了一下周軍士兵的尸體,,確認(rèn)已經(jīng)死亡之后,將其隨身攜帶的一柄短刃取走,,作為射殺此人的戰(zhàn)利品,,“蒙古人在金國是得不到這樣的尊重的,那些女真的勇士雖然個個身強(qiáng)體壯,,但我從他們的眼里總是看不到善意,。”
“總有一天,,蒙古人會來到這里的,。不過到那時,我們身上的鎧甲,、弓箭,、彎刀、戰(zhàn)馬,,還有我們的大旗,,都將寫著蒙古的名字,而不是金國,?!?p> “到那個時候,你和我都將被稱為把阿禿兒(草原勇士的封號),,都能擁有屬于自己的封地,,都能擁有忠誠于自己的部眾?!?p> “我們的名字,,將伴隨著草原的風(fēng)兒,飄散到每個角落,?!?p> 博爾忽好像被年輕胡人的豪言壯語震撼到了,稍稍緩了緩神后,,他才難掩激動地說道:“木華黎,,我的安達(dá),我愿意和你一起,,帶著數(shù)不盡的草原勇士,,將這里變?yōu)槲覀兊牡诙€家鄉(xiāng)!”
木華黎哈哈一笑,,翻身上馬,,吆喝一聲,向大部隊的方向疾馳而去,。
博爾忽回頭看了一眼周軍士兵被劃破的右臂,,有些懊惱自己箭術(shù)的退步,但很快便拋棄了這個念頭,,策馬朝著木華黎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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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后世那么嚴(yán)重的氣候變暖,農(nóng)歷二月的開封此時還正飄著小雪,,所謂瑞雪兆豐年,,雖然這場雪是小了些,但總歸是下了不是,?
厚重的城門緩緩開啟,,一行三人騎著高頭大馬從城里慢慢走出。居中的那人便是剛回來不過幾日的柴遷,,得了軍令,,還沒睡習(xí)慣家里的床就要馬不停蹄地趕往北境。身邊兩個是從康王府選出來的侍衛(wèi),,很是得柴鎖信任的,,北境兇險,有兩個身手矯健又信得過的跟在身邊,,總是要安全些,。
“吁——”
柴遷微微一勒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看向了城門里送行的柴鎖及楊氏,。
此時楊氏臉上還猶自帶著淚痕,顯然兒子剛回來沒幾天就又要離家,,還是去北邊那種九死一生的地方,,心中免不得傷感。
皇子的身份在這個特殊的年代注定不能為兒女情長所累,,更何況自己立下的世子,,總歸是要出去見見世面的。戰(zhàn)陣之上,,能學(xué)到的東西跟巡政里的大不相同,,若真能學(xué)有所成,歸來之時,,自己的這個大兒子也應(yīng)該能成為府里的頂梁柱了……
柴遷見父母在彼處觀望,,心下稍嘆,。昨晚用晚飯時,該說的話也說完了,,該流的眼淚也流了個干凈,,此時柴世子心中也只剩下對父母和王府的些許不舍,心性使然下又不肯在大庭廣眾之下流露出來,,便只好深吸一口氣,,沖還站立在風(fēng)雪之中的父母擺了擺手,道:
“父王母妃且先回去吧,!小子到了北邊,,安頓之后再寫信回來!若是等不及了,,也可看看朝廷的軍報,,指不定便能在其中看見小子的名字呢!”
言畢,,撥轉(zhuǎn)馬頭,,大喝一聲,雙腿狠狠一夾馬腹,,便向前疾馳而去,。
身邊兩人見狀,也顧不得那邊王爺有什么交代,,只好跟著一起飛奔起來,。
一時間,官道上塵土混著雪屑,,漫天飛揚,,三人的身影也逐漸沒于其中。再等上片刻,,終究是不見了,。
柴鎖和楊氏都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直直地站在城門處,,望著兒子離去的方向,,直到三人的蹤影徹底從視野中消失后方才轉(zhuǎn)身上轎。
守著城門的軍卒只知道出去的這年輕人身份非凡,,也不曉得這是哪家送到北邊的世家子,,心想多半是為了到北境去混個軍功回來好升遷的,心下暗誹不已,。
沒有人知道此行將會給后周帶來多大的國運,,也沒有人知道這個看起來身著輕裝的公子哥日后究竟在史書上能留下多么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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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鎖立馬于城門,,看柴遷乘馬與從者匆匆而去,。凝淚而望,,卻被一樹林隔斷。鎖指之曰:“吾欲盡伐此處樹木,?!逼淦迼钍蠁柡喂省fi曰:“因阻吾望吾子之目也,。”——《大周英雄志》施耐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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