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持青釭右魚腸，威風(fēng)凜凜漢家郎,。待到旌旗滿山去,，繁華盡處是吾鄉(xiāng)……咱老狄這首詩做得如何？”

　　狄放自顧自得吟了兩句,，便迫不及待地朝身邊的種蒙分享,，引來了后者那略帶鄙視和嘲諷的眼神之后只好轉(zhuǎn)過頭向柴遷炫耀，同樣得到了一個看傻子一樣的目光,。

　　“大戰(zhàn)在即,，咱老狄詩興大發(fā)，好不容易做了一首,，你們倒是笑得歡快,！”狄放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等下老子直接帶兵后撤,，看你們?nèi)绾魏徒鸸反?！?p>　　“狄將軍這話出口，就不怕我回去給皇爺爺上劄子彈劾你嗎,？”柴遷笑道,，“莫說此戰(zhàn)尚未打起來，便出此賭氣之語,，便是將軍戰(zhàn)功赫赫,，嘴巴也是不能胡亂說話的，免得被小人捉了把柄……”

　　“規(guī)矩恁多,！”狄放哼了一聲,，接下來卻是緊緊閉上了嘴，連種蒙詢問軍略也是一言不發(fā),，儼然是故意賭氣來的,。

　　雖說周軍眾人看著有些胡鬧，但言行之間卻也流露出一股輕松之意,，至少沒有讓身遭的中低層將校感到上官心中的緊張,，也能算得上是個極好的法子了。

　　行軍至傍晚,，種蒙便下令教眾軍就地扎營,，由于人數(shù)過多，即使周軍進(jìn)行過這方面的專門訓(xùn)練,，但前前后后還是花費了大半個時辰才最終安定下來,。

　　根據(jù)大致推算，如果明日早晨寅時末動身的話,，大約在中午時分便可與金人大部相遇,，加上互相扯皮和布陣的時間，恐怕仗得到明日傍晚之后才能打得起來,。但自古打仗都有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兩軍若是投入大量兵力進(jìn)行正面大戰(zhàn)，必定不能在晚間進(jìn)行,，一是天黑路雜,，一個不小心或許未戰(zhàn)先折了些人手,；二是天色一暗，便難以看清對手,，對己方的指揮很是不利,。加上周軍長途跋涉，又是客場作戰(zhàn),，對于地形地勢,、道路縱橫、山溝溪水的具體掌握肯定沒有金人來得熟悉……

　　盲目作戰(zhàn),，很可能便會敗了的,！

　　“但按大帥所說，金人對此處總是要熟悉過我們的,?！鼻貞阉级ň粗矍安迳狭藥讉€小旗子的地形圖，那是根據(jù)斥候探查得到的金軍分部所在的大致位置,，“若他們在明日晚間便進(jìn)攻了呢,？咱們不熟悉，容易吃虧,，金人可不會,！”

　　“這就是本帥擔(dān)心的了……”種蒙深深嘆了口氣，“須做好預(yù)防才是,！諸位有何好建議嗎,？”

　　“何妨?xí)和Ｐ熊姡蚴侵幌蚯吧赃M(jìn)十里左右便停,？”張準(zhǔn)摸了摸腦袋,，“兩軍相距甚遠(yuǎn)，金人也難以進(jìn)攻吧,?！?p>　　“道理確實如此，但若是不按當(dāng)下的速度前進(jìn),，那金人所占的地盤不就變大了,？人家本就是本地的，倘使如此,，對咱們可不利,。”秦懷思將目光收回,，輕輕敲了一下地圖邊緣,。

　　“可提前行軍，占好位置，挖下深溝,，步置木釘鐵條,；再將斥候盡數(shù)放出，逮上散落的金軍便殺,，使其不敢隨意靠近,。”柴遷沉聲道,，“如果覺得這樣有些麻煩的話……不如將交戰(zhàn)時間提前到午后？咱先行到那,，先用午飯,，還能借著時間消消食，免得打起仗來腹中食物翻滾,，絞痛難耐,，誤了大事?！?p>　　“我看可以,！”狄放頷首，向種蒙投去了征求的目光,，“大帥看呢,？”

　　本來種蒙讓狄放稍作休息便單騎緊趕慢趕先到中軍來，就是為了商量對策時能夠多一人提供思路,，這下狄放也同意了柴遷的想法,，種蒙略加思索，認(rèn)為可行,，便點頭答應(yīng),。

　　過了一會兒，種蒙便傳軍令,，教眾人早些休息,，明日寅初便動身行軍，衣甲器具都備在身邊,，以便明早起身直接穿戴,。又命巡夜兵卒四下出動，圍繞軍營巡邏不提,。

　　次日清晨,，也就是四月十一，天色尚暗,，周軍便窸窸窣窣地拆卸臨時營寨,，約莫在寅時三刻便整裝待發(fā)，在種蒙的指揮下穩(wěn)步朝戰(zhàn)場前進(jìn)。

　　“大帥且看,，金人也快到了,！”得到了最新軍報的種蒙將金人主分部各軍的小旗子在地圖上進(jìn)行挪動，站在一旁的秦懷思出聲道,。

　　“金人軍中,，看來也是有善軍略之人！”種蒙挪完旗子,，拍拍手道,，“蕭可晉向來不會以這般方式進(jìn)軍的，蕭可達(dá)自然不用多說,，連怎么行軍都搞不明白的蠻子,，只會打打殺殺……要么這人是獨吉思忠那里剛送來的，要么就是上京完顏雍遣來的心腹,，總之是個厲害的,，須得小心應(yīng)付才是！”

　　“末將聽聞,，獨吉思忠麾下又一極擅軍略的女真人,，喚作完顏里布，出身上京貴族,，自小便熟讀兵書,，雖體弱多病，但紙上談兵之能是金軍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辈襁w又道，“此人?；燠E于軍旅之中,，不論是前些年金軍西征西夏，還是平定其國內(nèi)的八字軍,，又或是北上攻滅草原諸部起義,，都有其人的身影在的?！?p>　　“后其人與獨吉思忠交往甚密,，又兼河?xùn)|缺人理清諸事，便從上京將其調(diào)到太原做了南京路的副總管,。此次獨吉思忠南下,，其人起初是留在太原理事的。但其人極好出獵,，每次陣仗都極大,，最近卻沒人見過他出過城，想來是得了獨吉思忠的召喚。蕭可晉前些時日還有些腦子不好使,，將輜重先行運送,，被咱斷了不說，兵卒也殺了千余,，怎的此時卻懂得跟咱搶時間,、占地形了？若是猜得沒錯,，必然是完顏里布前來相助了,。”

　　“柴校尉怎么知道最近太原人沒見過他出獵,？”張準(zhǔn)有些疑問,，“你不是一直在軍中嗎？”

　　“我還知道張校尉前兩日在營中大喊大叫要去逛青樓呢,！”柴遷嗤笑一聲，“柴某自然有自己的法子,，若張校尉想刨根問底,，柴某自是不會相告的?！?p>　　看著有些迷茫加惱羞成怒的張準(zhǔn),，大致聽說了這兩人之間那莫須有的矛盾的種蒙只好笑笑，直接揭過了事,。

　　我當(dāng)然知道完顏里布來了,，我還知道因為完顏里布，你張準(zhǔn)張校尉遭了金人埋伏,，給亂槍攢死在了溪水里,！

　　柴遷心中暗自想道，甚至還在思索此世要不要也略施小計,，將這莫名其妙惹人煩的張準(zhǔn)送給金人做個軍功……

　　“若金人也提前行軍,，那恐怕等不到午飯了！”狄放有些焦急,，“得先將干糧吃了,，飽腹消食，否則體力不支,，是怎么也打不起來的,！”

　　“金人同理，所以還是留了些用飯的時間的,?！狈N蒙點了點頭，“傳令下去，再走上約莫半個時辰,，大軍便就地駐扎,，架鍋燒湯，配上干糧,，先吃飽喝足再打,！”

　　隨著日頭漸升，時間也逐漸來到了巳中（當(dāng)日上午的十點左右）,，兩軍之間的距離也在逐漸拉近,。很快，占據(jù)著南北兩側(cè)的雙方大軍在平原處會面了,。

　　以中間的河水為界限,，雙方的部隊都分成了東西兩側(cè)，又因為河流流向偏反之字形,，因此兩邊四支大部隊所處的攻守位置看起來很是有些詭異,。

　　在大部基本射住陣腳后，兩邊的騎兵部隊也四散開來,，作為襲擾側(cè)翼的奇兵最先加入到戰(zhàn)場之中,。金軍這邊由于雜胡、渤海,、奚人較多,，故而騎兵人數(shù)遠(yuǎn)超周軍，其部能夠起到的作用自然也是在周軍騎兵之上的,。

　　但種蒙并未寄希望于自家的騎兵能夠擊潰對方,，而是將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了陣型把控上。此陣型并非兵書上教授的一字長蛇陣,、八卦陣等等千奇百怪的戰(zhàn)陣,，而是這除去了騎兵之后的步、弓,、器械各個兵種共計數(shù)萬人的位置安放,，根據(jù)對方的調(diào)配與戰(zhàn)局變化，選擇往何處增兵,、將何處抽離,，又要在何處布置弓弩手以遏制敵人攻勢，還得在何處遣一悍將鎮(zhèn)住軍心,，方方面面都極為考驗兩邊的總指揮,。

　　大戰(zhàn)之時，雙方主帥只擔(dān)任把控大略的角色,，戰(zhàn)場細(xì)節(jié)與具體指揮都需要占軍官總數(shù)大部的中低層武官來負(fù)責(zé),，因此擁有極強(qiáng)應(yīng)變能力和生存能力的將官此時便是兩邊都最為需要的,。

　　周軍這里，老兵頭孟宗政和熟讀兵書的楊略都不在,，狄放過于莽撞,，張準(zhǔn)秦懷思匪兵出身戰(zhàn)術(shù)素養(yǎng)不高，柴遷軍略大局觀不錯但軍階太低難以服眾,，只能依靠種蒙并不太熟悉的其他都尉,、校尉進(jìn)行局部指揮。

　　金軍方面,，由于擁有豐富作戰(zhàn)和指揮經(jīng)驗的滿都等人都因為一些不可抗力死在了先前的戰(zhàn)事之中,，因此能夠讓蕭可晉放心使用的指揮官并不多。金軍中各族各語,，只能依靠著本族兵官進(jìn)行指揮,，但其眾水平又參差不齊，令蕭可晉很是頭大,。

　　相較下來,，兩邊的情況居然都差不多。除了金人久在此處,，是主場作戰(zhàn)之外……好像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優(yōu)勢,！

　　時間逐漸推移到午時，兩軍大部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只等自家大帥一聲令下便要朝前猛攻,。

　　而騎兵那邊,，此時已經(jīng)開始互相朝著對方陣中放箭,。

　　箭矢齊飛，血花四濺,，將雙方的戰(zhàn)斗情緒都推向了高潮,，有些蠢蠢欲動的，甚至不等自家主帥下令,，便口中喊著殺敵,，頗有點控制不住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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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之在于機(jī),，顯之在于勢,。——《六韜·文韜·兵道》